溫岳依舊躺在床榻上,只是換了地方。
從后院的小屋搬到了曾經的院落。
侍女、雜役依舊。
他的腿是鬼祟所傷,凡俗的藥石想要醫治只能靠著時間磨。
雖然問過供奉樓仙師,但是他們卻不擅長治病救人,也就了了。
推門入內,初九輕喚了一聲:“公子。”
溫岳抬頭看到初九的同時也見到了石柱。
石柱確實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好似一根柱子。
又是繡衣衛,外煉筋骨皮,雖然被周良拍了一掌重傷,但只休養了半天便可自如行走。
這應該是他第二次見溫岳,說到底見到這種大人物,縱然滿腔怒火難免打怵。
這是驟然跨越階層交流帶來的緊張和恐懼。
溫岳問道:“你是向百戶身旁的那個,有何困難嗎?”
“沒想到世子竟然還能記得小人。”
石柱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向虎不僅沒有怨憤世子,反而留下了密信和寶貝。
縱然只見過一面,這樣的大人物也記住了他,不怪他怒氣沖沖,反而問他有何困難。
這樣的人值得投效,讓人想為之拼命。
“這是向百戶讓小人交給你的密信和……東西。”石柱咬牙,撕開內襯,將縫進的密信拿出來,連帶著銀袋中的尺長被不知名幡布包裹的指頭長的小物件。
溫岳微楞,神情驀的低落,緊接著聲音略有高亢:“向百戶?”
他從榻上爬起來,卻撲了個空,撲通摔在地上,不顧狼狽的掙扎起身。
初九大急,驚呼一聲,趕忙去扶。
石柱也不由得動容,向前兩步,將密信和東西遞給溫岳。
溫岳趕忙拆開信。
“世子,見字如面。”
閱此信之時,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
此物神異,名為‘鬼面神幡’。
以內氣喂養可獲得‘黑色丹珠’,我便是以黑色丹珠步入煉臟,又入先天。
后天返先天,打開周身關竅,一身內氣盡數化作法力,成為仙師。
吞服丹珠需……
鬼面神幡寄宿一鬼神,當內氣充足之時會夜半入夢傳授仙人功法。
世子借此寶物,可成仙師,治好腿疾。
昔日恩情,盡數歸還。
向虎絕筆。
溫岳怔怔然的望著信,不知何時,水滴落在信上的時候才將他驚醒。
“那小小恩情,何須以命相報啊!”
拿著信的手顫抖。
溫岳更沒想到向老頭讓石柱帶來的竟然是如此神奇的寶貝。
至于說為什么不親自帶來。
向百戶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是仙師寶貝,若是那日他帶來了,供奉樓的仙師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無奈之下才用此計策。
眼見世子潸然淚下,不似作假,石柱心中郁結之氣消了不少,開口道:“世子,我要帶走向百戶的尸首。”
“不,我要厚葬向百戶。”
石柱神情堅毅:“世子,我今日一定要帶向頭兒的尸首離開。”
“沒得商量?”
石柱搖頭不語。
“榮華富貴,我都能給,一定要走?”溫岳凝視石柱,輕聲的說道。
有向百戶的遺澤,石柱在他這里會如魚得水,就是什么都不干,以后也能身居高位,成為石柱曾經向往的大人物。
溫岳也很真誠,并不作假。
“你,恨我?”沉吟良久,這才詢問。
“小人不敢,小人入梁都便是為了啃陽間富貴。就怕向頭兒享受不慣那金絲楠木,難免怨我。”
溫岳張嘴,微微閉上雙眼,長嘆一聲:“罷了,罷了。”
解下腰間玉佩遞了過去:“若有難事,可再入梁都尋我。若是怨我,把玉佩當了,賺些盤纏。”
“謝世子賞,世子高義。”石柱接過玉佩,轉身離去。
初九帶石柱前往靈堂,棺木中停放著向老頭的尸體。
向虎神態安詳,面色紅潤,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著了。
見了最后一面。
合上棺槨。
初九差人備好了牛車。
石柱駕車帶著安放尸首的棺材,徑直往梁都的城門而去。
這天黃昏時刻,西落的光芒艷紅一片。
一直到再不見牛車,初九才返回侯府。
溫岳惆悵的問道:“他走了?”
“是,公子,他走了,沒回頭。”
走了也對,因為就連他也想走。
權勢殺人于無形,稍微失事便會被環伺的權貴傾軋,連自己的同族之人都很難相信。各房之間明爭暗斗,殺人不見血。
一切都源于他斷腿。
導致跟隨他身邊的那些追隨者隨之遭殃。
說到底,是因為他缺少力量。
溫岳將魂幡拿在手中,神情凝重的盯著魂幡。
“真的能治好嗎?”
溫岳的實力并不算差,得益于從小吃得好打下深厚基礎,又有武功高強的教習悉心教導,所以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經成了江湖上的二流高手。
在鍛骨境中,也屬于佼佼者。
若不是因為對自己的實力自信,他也不會在那種情況下出手對付鬼崇。
論基礎根基、氣血深厚程度,溫岳都遠勝曾經的向老頭。
而且如今正是年輕的時候,氣血盈滿不見絲毫衰敗和回落。
真假如何,到底能不能治愈腿疾,一試便知。
懷揣著緊張的心情,溫岳將內氣涌入魂幡。
魂幡不見絲毫打開的痕跡。
溫岳繼續輸送內氣。
足有一刻鐘,本就面色蒼白的溫岳,如今已經完全煞白。
嘴唇青紫。
額頭虛汗唰的一下子密集涌出。
“內氣不夠?”
“還是說,是假的?”溫岳已經驚慌了起來。
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還能繼續等待,但是轉眼一刻鐘過去,手中寶物紋絲不動,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真實性。
溫岳頓感落寞和絕望。
也是,連仙師都治不好的腿疾,怎么可能因為一件不知名的寶物就能好。
也許使用寶物也需要分人。
而他就不是那個有緣人。
溫岳苦笑一聲,沒有說什么,更沒有歇斯底里的吶喊,就像本該如此。
然而就在溫岳心灰意冷之時。
尊魂幡突然敞開。
一顆黑色雞蛋大小的黑色珠子從幡面掉了出來。
涂山君不知道溫岳的多愁善感。
他只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過于放任幡主自由發展了。
導致他們都沒有真正的走上修行的道路,全都被世俗所累。
別看成了練氣士,他們的心依舊是曾經的那顆凡俗之心,對于仙的追尋并沒有涂山君自己強烈。
縱觀一看,歷任幡主之中,竟然是趙世顯最具求道之心。
不過趙世顯這個魔修必須死,涂山君絕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等待的途中,他便多吸收一些具備法力性質的內氣,正好爭取快些入夢。
至于為何沒有將魂幡交與其他的練氣士,這是涂山君早就做好的決定。
侯伯旭固然值得尊敬,但是若是碰到那樣的修士,他還能有出頭之日嗎?
涂山君很欣賞也很尊敬那樣的人,但是如今想來,他也害怕遇到那樣的人。
若是遇到,說不得會被人毀掉魂幡。
這種情況不得不防。
所以涂山君寧愿在紅塵之中摸爬滾打的時間長些,也不愿意落入其他修士的手中。
供奉樓的散修更是滑不溜手的老油條子,涂山君真的很不想在全力修行的時候還要和幡主斗智斗勇。
就像是周良,那人也就是修為不如他,不然雙方真的要斗法做過一場。
所以,幡主還是得自己培養的才放心。
從無到有,總好過被人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