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李做了牛肉面，李安吃了兩碗。
飯后父子二人又去新家轉了一圈。
不是李安想吐槽，這瓷磚貼的是有夠慢。
他這走了也一周了，只有瓷磚和衛生間開工了。
衛生間的地面鋪完了，可墻才鋪了一半。
廚房的地面還沒鋪，墻上就貼了三塊。
李安：“照這個速度下周也貼不完啊。”
老李：“下周差不多，別馮師傅說了，等衛生間和廚房貼完，剩下的就快了，慢點就慢點，我看別貼得挺細。”
“是。”李安點點頭，抬手彈了彈衛生間的墻面，“我就說說，貼得挺好，縫隙對得挺直。”
老李：“奧喲，你是不知道，第一天光定點就用了一上午，我看著都費勁。”
李安樂：“等吧，我看這個顏色還挺好看，估計全鋪出來效果更好。”
老李：“我倒是覺得顏色太淺了，得天天收拾才能保持。”
李安：“那就收拾么，你就是鋪黑色的瓷磚該收拾也得收拾啊。”
老李：“你倆哪有時間，我看你們到時候連飯的工夫都沒有。”
李安：“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唄，爹你把客廳的空調打開我再試試。”
老李拿遙控器打開客廳空調，很快客廳就涼快下來。
還有點凍人呢！
李安正美滋滋的努力想察覺一絲空調內機的聲音，接著老李就把空調關了。
“干嘛啊爹。”
“費電。”
“你這樣打開就關才費電呢，就這么著吧，我就聽聽有沒有聲音，挺好，基本沒聲音。”
“多少錢的東西呢，肯定好，走吧。”
“走。”
又給陳璇拍了個視頻，父子二人離去。
回到家，趁著陳璇那邊休息半小時，李安和陳璇打了會視頻電話。
隨后李安洗了個澡，收整了行李，洗了洗衣服，顧不上休息，接著便一頭扎進了書房。
這兩天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給小車制定音樂會曲目單，以及接下來這五個月的練習計劃。
其實說來也不到五個月了，小車與國交的演出日期定在九月六日。
距離今天也就還剩四個半月。
四個半月時間也不短，算是一個中期計劃。
李安計劃把這個中期計劃分為三個階段，由三個短期計劃來組成。
“服了，老李同志沒事和小貓玩玩不行嗎。”
李安放下筆起身把門外喵喵叫個不停的八萬和小白放進書房。
“你倆都給我安靜點。”
八萬直接歪倒在大米子一旁裝死，小白貼著八萬一旁也趴了下來。
“對，就是這樣。”
回到書桌李安繼續拿起筆劃拉起來。
第一階段計劃從明天開始到六一，為期大約五周。
第二階段計劃從六一演出結束到夏令營之前，為期大約七周。
第三階段計劃從夏令營結束到九月六號演出之前，為期大約四周。
每個階段都有主要一項主要任務。
第一階段的主要任務肯定是為了針對大劇院的音樂會。
小車需在第一階段的五周內完成所有音樂會的曲目，要在音樂會前一周達標。
目前確定好的曲目里，沒有一首在李安看來是容易彈好的。
比如舒曼童年即景中的三首小品，比如柴可夫斯基的船歌。
說起來都是簡單的曲目，無論從聽感還是譜面，都無法和肖邦的升c小調即興幻想曲相提并論。
但是在李安看來，或許小車能更早地將肖邦這首作品彈到達標。
在沒有技術障礙的前提下，速度慢的作品更考驗演奏者對于曲目的細節處理和情緒把控。
李安當然不會要求小車在音樂會上把每一首曲目都彈成經典，鑒于小車的年齡，這是不可能存在的情況。
李安所謂的達標就是在小車能以目前的水平將這些曲目完80以上，就算OK了。
對于觀眾來說也是OK了。
對于到時外界的評價，李安認為也會是OK的。
那么把這個80的標準套到這幾首作品中來分析，難度就顯而易見了。
小車只要清晰地把肖邦升c小調幻想曲的復節奏彈清楚，做到每個音顆粒飽滿，旋律具有流動性，再把踏板踩清楚，做出一點點多聲部立體處理，就已經超過完成度的80。
以上多數還是技術層面上的東西 換句話說，小車只用完成大部分技術，這首曲目就足夠給觀眾交差了。
而舒曼和老柴的這幾首作品則不然，他們速度慢，音符少，節奏也簡單。
王小虎都能彈。
王小虎都能彈的東西有什么技術難點？
沒有技術難點的作品聽起來就少了一種讓人直接上頭的東西。
那么把這種本身就缺少聽感刺激的作品搬上舞臺給觀眾聽什么呢？
聽的就是細節，聽的就是韻味。
打個非常恰當的比喻。
肖邦的升c小調就像是麻辣火鍋，只要食材夠新鮮，無論是蘸麻醬還是蘸油碟，一般人真沒辦法說這不好吃。
而舒曼的三首小品和老柴的船歌則像是一鍋清淡的老湯，想要食客說好，僅僅光靠食材新鮮是遠遠不夠的。
一鍋好湯當然少不了調料，但它更考驗的是廚師的內功。
內功就是小車在第一階段需要去提升的東西。
李安需要小車在第一階段用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這些作品。
這里的思考并非每一首作品的背景故事，而是呈現在音樂中的音符。
音符之間的距離，織體之間的排布，和聲之間的關系。
李安暫時要讓小車歸攏一下樂思，將更多的注意力聚焦在音樂的根本——聲音。
在這次比賽，李安不知道在給小車打滿分的評委中有沒有人注意到一點，小車目前的聲音表現力有些單一。
李安承認小車在最后一首巴赫中的音色感很突出，但這是對比前四首，并且也是因為最后一首作品是巴赫的作品。
如果換成其他作曲家的作品，李安認為不會產生這么明顯的效果。
這種音色的單一的原因一方面是小車有意識的控鍵技巧，另一方面就是對于音色本身的聚焦度不夠。
前者是一個長期過程，小車需要繼續利用控鍵鍛煉對于鋼琴的掌控。
后者才是關鍵。
如何鍛煉在練習中將注意力聚焦在聲音上，李安會在明天把肖邦升c小調即興幻想曲的譜子交給小車的時候開啟這項訓練。
當然當然。
內功的訓練是一輩子的事情，短短五周肯定是漫長修行中的碎片一角。
不過如果順利，五周之后小車就足夠開啟下一階段的訓練了。
第二階段，李安將讓小車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車爾尼作品上。
不只是740練習曲，還有車爾尼的賦格，車爾尼的前奏曲等等。
有了第一階段的內功提升，小車再練習車爾尼應該會有一種新的感受。
車爾尼的作品到底有沒有音樂性，這個問題在小車第二階段技術時，應該可以給所有人一個答案。
再者，小車最近這一段時間非常熱衷于車爾尼作品。
所以安排小車在第二階段練習車爾尼也是李安給小車的一點甜頭，也算是一種獎勵吧。
畢竟誰不想多吃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呢——順便還能繼續打磨手指頭。
外功的提升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在結束了第二階段，到了第三階段，小車在內功外功都有所提升之后，就可以進入第三階段了——巴赫d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
和國交的開幕演出。
這應該是小車真正意義上要練習的第一首鋼琴協奏曲。
不愧是小車，上來就是地獄級難度。
李安這么說多少有點調侃意味，不過也不算夸張。
至少目前李安都不確定小車能彈到達標。
今天侯振濤在電話里告訴他是這首曲目時，他第一時間都生出了拒絕的想法。
他不知道謝老爺子到底是有多大的把握，又是從哪里來到把握，竟然敢把這首曲目交給一個屆時也不過十四歲的孩子來彈，還是在這樣一個舞臺。
開幕式是什么，是祭旗啊。
但是李安還是一口應下了。
因為上午桑萍告訴他了一些昨晚母女二人間的悄悄話。
原來小車對于巴赫作品還有一種情感，竟已立志要在未來練習完所有的巴赫作品。
即便是小車，李安也得說一句童言無忌。
他不是懷疑小車能在未來彈完所有的巴赫作品。
而是小車的決心讓他產生了一種童言無忌的感覺。
或許是李安對于巴赫的作品并沒有那么強烈的感觸吧。
如果讓他這輩子只能彈奏一位作曲家的作品，他會在貝多芬和莫扎特之間搖擺片刻之后選擇莫扎特。
小車給他的感覺是，面對相同的問題，小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巴赫。
那么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什么猶豫了。
這次他要冒個險，他不相信謝老，也不相信自己，他選擇相信小車。
他倒是要看看他理解不了的天才究竟會在四個半月后拿出一個什么樣的舞臺。
反正都決心要彈完所有巴赫作品，那就先把這部巴赫d小調第一鋼琴曲拿下給我們所有人看看吧。
在第三階段開始之前，李安不會讓小車碰這部作品。
他只允許小車在期間看譜子。
原因很簡單，和謝乾正的想法不同，謝乾正想得是多留給孩子一點時間練習。
而李安的想法是——如果在前兩個訓練階段過后，小車用一個月的時間拿不下這首作品，那再多三五個月也沒用。
小車是他學生，他可以說比任何人都了解小車。
雖然但是，小車的六個滿分是出自他的指導。
這一點沒有人可以否認。
所以他只給小車留一個月時間。
另外還有一點原因，就像他今天最后叮囑眾人的事情，不要給任何人透露小車還有一場巴赫的演出。
這事僅限今天會議室里的幾人知道。
因為李安對九月六號這場演出心里沒數。
國交又是什么生態環境？他并不清楚。
但是肯定比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蓉愛、廣交這些地方更為復雜。
蓉愛廣交都屬地方主管，何鵬和方永波說一不二。
而國交直屬國家，前身是中央樂團。
雖然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也直屬國家機構，可唐千峰是現任一把手。
唐千峰給李安打電話，邀請孩子到對方的地盤開一場音樂會，這就是含金量。
謝老人家呢？想讓小車來演這一場，誠意這一塊李安毫不懷疑。
可謝老已經不是國交的一把手了。
這么重要的演出，僅憑謝老一句話就敲定？
或許是李安想多了，但是萬一呢？
萬一周圍大家都知道小車九月六號有一場如此高逼格的演出，結果最后被人頂了。
這不是鬧笑話。
所以李安也是擔心到時候出現這種情況。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啊。
孩子不顧一切辛辛苦苦準備四個月，結果也沒上成臺，那不把時間也耽誤了。
第三階段就一個月吧。
放下筆，李安上下打量一番。
不細算曲目不知道，這么一算，即便李安已經盡可能地在給小車減負了，可這負擔還是有點重啊。
關鍵這六月音樂會的曲目單還沒湊夠一個小時呢。
上半場還缺一手抗打的作品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苦苦孩子吧。”
“嗯。”
“這樣大家都會好。”
沒辦法，眼下這情況小車的曲目庫不得不硬擴一下了。
今天就到這了，李安起身伸了個懶腰。
關于六月上半場的曲目他得在思考思考，不能為了著急給唐千峰答復就硬湊一首。
唐千峰那邊再急也不會急這一晚上吧？
雖然但是，俺們琳琳也是受邀演奏家。
小演奏家也算是演奏家吧。
況且這個小演奏家也不是 這個小演奏可不是李安說的，是網上關于這次小肖賽的話題討論中，大家都用小演奏家們來形容這幫孩子。
網上真有一伙人吹捧這幫孩子。
小演奏家，明天中午想吃啥啊 李安給小車發了條信息，結果等了兩個小時都沒有收到回復。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小車早就睡了。
睡吧。
李安和老李聊了一會兒也睡了。
次日一早，小車差點遲到。
這一覺睡得她是天昏地暗，來學校的網約車上他又睡了一路。
以至于她進班的時候都在打瞌睡，根本沒有注意到教室隨著她的到來一下安靜了。
各色目光中，小策劃打著哈欠來到自己的座位。
她還沒坐下，忽然。
小關：“鼓掌！”
下一秒，嘩的一片，一瞬給小車嚇了一跳。
小張：“歡迎我們的鋼琴家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