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李安拉伸了一下嗓子肌肉，聲音立馬變得更加有磁性。
“唐指您好。”
唐指？
正在開車的袁小魚第一時間想到了唐千峰。
而同樣第一時間想到唐千峰的還有小車，她猜這位肯定是唐小星的大伯。
接著想到了六月老師還要來燕京參加演出。
接著接著又想到自己到時能不能來看老師的演出。
希望到時候是周末！希望到時候有特價機票！
剛才吃蛋糕的時候，老媽用強硬的態度把這趟出行的費用轉給了老師，包括老媽、釘子和她的機票食宿，一共五千五。
其中占大頭的主要是三張往返的機票，比她去年參加夏令營回來的時候貴好多。
唉，就短短兩個小時，小錢錢一下就沒了！
心疼。
唉，她什么時候才能像老師一樣啊，去哪演出都有人掏路費和食宿費。
就在小車正幻想自己未來能免費坐飛機的時候，李安的語氣變得略顯激動。
“有時間，有有。”
也不知道小星大伯電話里說了什么，小車就聽老師的聲音都變得沒有那么深沉了。
李安是真深沉不起來了，唐千峰這是要干嘛？！
要給小車開專場？！
不管是為什么，這活必須接了。
“好的好的，我現在就整理，下午六點之前我給您回電話。”
“太感謝了。”
“好嘞唐指，您先忙。”
有一說一，李安都開始有點嫉妒小車了。
隨著李安放下電話，車內也重新安靜下來。
車里也沒有外人，李安也不打算再藏著掖著了。
“琳琳，好事來了。”
小車：“啊。”
釘子：“什么好事？！”
袁小魚剛才已經隱約聽到了。
而聽到又這個字，桑萍不由得笑了笑。
上午在酒店附近轉的時候，李安和她說了，有一個燕京的指揮家邀請琳琳參加六一兒童節的一場演出，詢問她的態度。
現在是又來了一位指揮？
桑萍還是上午的態度，一切聽從李安安排，他們全家盡最大可能支持。
李安：“釘子你別急。”
釘子：“李老師我不急。”
李安：“琳琳，我們先來做一個模擬游戲。”
小車心笑老師又要逗小朋友玩，好吧，那我就配合您，“咳咳，好的老師，請問要模擬什么樣的游戲？”
李安樂：“聽好了，規則是現在給你有一個小時的舞臺時間，你需要在這一個小時里開一場個人獨奏會，你來給我列個曲目單。”
袁小魚聞言心里不由一震，她猜到唐千峰可能是要給車琳一個演出機會，比如湊個場，或是一個小活動的開幕閉幕，但是她沒想到會是一場個人音樂會。
前者和后者完全是兩個概念。
一場個人音樂會就是從無到有的過程，其中包括音樂會主題、場地、宣傳、包裝等等一系列工作，到最后的正式演出，其中要花費一定的人力物力。
雖然現在開一場個人音樂會的成本也可以降至千元以下，比如隨便找個有小舞臺的琴行，然后弄點椅子，也可以開起一場個人音樂會。
但是但是，但是開這口的可是唐千峰啊。
堂堂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的音樂總監開了口，這就已經定調了——它可以是一場簡單的小型音樂會，但舞臺起步就在國家大劇院內。
國家大劇院的舞臺，小車夠得上嗎？
要讓袁小魚說，就小車昨晚的表現，絕對夠得上了。
可問題是，問題是唐千峰圖什么啊。
難不成是小星又給唐老爺子打電話了，表達了對昨晚比賽結果的不滿，唐老爺子也對小車動了惻隱之心，又念在孫女和小車的關系，就吩咐唐千峰給小車安排一場個人獨奏會？
這劇情也太扯淡了。
如果說老唐家是為了拉攏李安，給小車安排一場演出，這都說得過去。
但是說不過去的是——就算老唐家為了拉攏李安，拼個場就夠誠意了，不至于專門為其打造一場吧？
說不過去啊。
說到底昨天也就是一場學院派孩子之間的比賽，用老板的話說，小車能拿到這樣的成績已經算是某種意義上勝利了。
老唐家這是.
“老師提問！”
“講。”
“什么曲子都行嗎？”
“當然不是，必須是古典作品。”
這邊唐千峰掛了電話，目光看向了沙發上的老爹。
他當然不是想要一個解釋，只是單純地有點想不明白。
昨天老爹讓他給車琳丫頭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場次，他想來想去都沒有太合適的，然后就請老爹是否可以安排在其他時間段，好像也沒必要非得安排在六月的音樂季嘛。
結果老爹一句話給他干蒙了。
“沒有合適的場次你就專門加一場。”
加一場？
什么意思？
加一場個人音樂會？
在音樂季中再加一場個人音樂會？
還是再加一場合適的音樂會，然后給車琳丫頭安排進去。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對于唐千峰都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可問題還是，他不明白。
他在給李安打電話前提議要不就做一場師生音樂會，讓師生二人合開一場，這不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么，結果又被老爹拒絕。
老爹還是那個態度，李安的場次不變，只給小的做專場。
行，可為什么呢？
他們家還不至于如此去拉攏李安。
在唐千峰眼里，李安的舞臺影響力可能會在幾年之后顯現，可就目前李安在舞臺上的成就，充其量就是個優秀新人。
這樣的新人在唐千峰的好友列表里可不止一個兩個。
而且這次安排李安和鹿特丹合作貝四，已經算是他們家對李安的一種投資了。
這投資完大的，還要在小的身上繼續追投，價碼還更高，這不是老爹做事的風格啊。
唐中甫：“他有問題嗎。”
唐千峰：“他沒有問題，我有問題。”
片刻。
唐中甫：“我打算把韻兒接回來。”
唐千峰眉頭一擰，瞬時間便把前后都聯系到了一起，可是 又是片刻，“您再考慮考慮。”
唐中甫：“韻兒在柏林這段時間狀態還是不太好，昨天晚上電話里她還是說聽不懂格利特給她講的東西。”
“格利特最近也和我通過三次電話了，他建議讓韻兒回莫斯科，我想了想還是直接回來吧。”
“當時我就不該聽你們的。”
唐千峰：“還不到一年，她總得學會適應。”
唐中甫：“還要等到一年？她的時間耽誤得起嗎？還有一年就該準備預賽了，要不是因為她媽下周去柏林我這幾天就想讓她回來。”
唐千峰猶豫片刻：“要不等玉芝去看過她再說吧。”
唐中甫搖頭：“有什么用，她爸陪她待了三個月，燕秋陪她呆了一個多月，你告訴我有什么效果？”
唐千峰知道老爹決定的事情誰也不能更改，“那就接回來吧，回來在家也好，您是讓韻兒和李安上課。”
唐中甫點頭：“燕秋之前就和我提過不止一次，說李安有一套自己的教學方式，現在來看，這位年輕的李老師的確不簡單。”
“昨天的比賽就能充分地說明這一點，如果把車琳這個孩子交給趙韋林來教，你覺得車琳昨天能夠拿出這樣的舞臺？”
唐千峰：“老師固然是一方面。”
唐中甫嘆：“千峰，如果你沒有在尤金身邊呆那兩年，你今天還是可以揮馬六，但是你只會安德拉什那一套。”
唐千峰：“可是韻兒現在需要的不是技術上的東西，車琳這個孩子給我的感覺是天生的，她是屬于天生會彈琴的那種人，去年夏令營的閉幕式上，我就注意到她了，她對音樂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
唐中甫再嘆：“你沒有當過老師，你理解不了在一名老師的眼里，不同的學生是什么樣的，該用什么樣的方法來教，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是你知道在李安是怎么教車琳的嗎？”
“我相信他和我們一樣，都看到了車琳的潛質。”
“還是我剛才的問題，如果車琳是趙韋林的學生，昨晚的舞臺上，車琳是不是能彈出這樣的貝多芬。”
唐千峰沒辦法否認：“不能。”
唐中甫：“趙韋林會嚴令禁止車琳這么彈，并且是從一開始就會杜絕車琳的想法，那他會教車琳怎么彈，看看孫文君那個孩子，我們就有答案了。”
唐千峰：“我覺得您不能只拿一個學生來作對比，您別忘了趙韋林還有一個學生叫李明澤，”
唐中甫笑了笑：“我倒是想聽聽李安到時候怎么評價李明澤。”
唐千峰：“您這是已經決心要把韻兒交給李安了。”
唐中甫：“對，車琳能拿到四名外國評委的滿分，兩個波蘭人，兩個俄國人，這就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況且李安演奏的勃拉姆斯我在我聽來絕對不是正統的俄派奏法，他有德奧的精神在里面，這就說明他在風格上已經找到了一種融合的平衡點。”
“最重要的一點，他會引導，會把最大的空間留給孩子。”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昨天，每個孩子上場都帶著嚴肅的表情，只有車琳這個孩子笑容滿面，她為什么那么開心，一點都不緊張。”
“我相信這是她的老師帶來的，我不相信這也是與生俱來的，你我都清楚，舞臺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天才，而天才最缺少的就是一個適合的成長環境。”
說著唐中甫第三次嘆息，“這些年我們把韻兒藏得太嚴密了，讓她幾乎失去了與外界的一切交流，所以當時我決定把她送到莫斯科，讓她脫離家庭，給她自由，后面又讓她去柏林，算算這已經過快九個月了，事實證明這兩個地方都不適合她。”
唐千峰：“那就回來，留在家也好，以后每周辛苦一下李安，我信李安那邊應該沒什么問題。”
唐中甫擺手：“這次我還是打算把韻兒出去。”
唐千峰：“什么？”
唐中甫：“讓韻兒去蓉城，再說哪有老師跑課的道理。”
唐千峰張了張嘴：“老二知道了嗎？”
唐中甫：“還沒給他說，他們兩口子肯定沒有意見，在國內總比在國外安全，況且李安這個人我也是放心的。”
唐千峰：“您打算讓韻兒在蓉城待多久？”
唐中甫：“看情況，我的想法是讓韻兒在蓉城一直待到比賽前。”
唐千峰皺眉：“那最少一年，學業方面？”
唐中甫：“車琳丫頭在哪上學韻兒就在上就行了，正好她倆一般大，現在的問題是李安這邊。”
唐千峰忽然笑了一下：“他能有什么問題，這對他不更是天大的好事嗎？”
唐中甫眼里劃過一絲不悅：“千峰，李安是我們家的老師，從現在開始，你要記住這一點。”
唐千峰：“我就隨口說說，這事李安沒有道理拒絕啊，你是李安你會拒絕嗎？”
唐中甫：“怎么考慮是他的事情，我們要做的就是拿出足夠的誠意。”
唐千峰無奈一笑，這老爹是被灌了什么迷幻湯，不過放眼國內，要讓他給孩子再挑個老師，他還真是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哪。
趙韋林這幫人就算了吧。
打從唐小星開始學琴，他們就沒有考慮過這批人。
現在再看看，確實再找不出一個比李安更合適的。
唐千峰：“那燕秋這邊呢？畢竟韻兒是他帶大的。”
唐中甫第四次嘆息：“燕秋很早之前就和我提過這個想法，要是當時我聽進去了也不至于再讓她出去折騰這一圈，我想如果是李安，最近一定不會讓她練斯克里亞賓。”卷三，388
唐千峰：“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教學思路。”
唐中甫：“所以我說李安不會讓她練斯克里亞賓，她本來就不喜歡這類作曲家的作品。”
唐千峰：“格利特也是，還有馬費，非要讓她從練習曲再來，不過我也能理解，誰帶韻兒壓力都不小，這幫人也精明著呢。”
唐中甫：“就看李安了，我估計他應該不會，挺有個性的一個年輕人。”
唐千峰：“我什么時候和他聯系？”
唐中甫：“這事就得讓燕秋和他聯系了，過段時間吧，趕個五月中旬，到時候讓李安再過來一趟，他的曲子也該過一過了。”
唐千峰：“好。”
兩個小時后。
飛機上，師生二人大眼瞪小眼，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一個小時的節目單，要古典作品，還得要曲目質量，好像真有點難辦啊。
“琳琳，你的彈藥庫好像嚴重不足啊。”
“老師，這好像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