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上午,鎮北王之子的百日誕辰還未曾開始,蘇北一行人逛到了迎客亭前。
山頂風微降,惹得雪迷撲鼻,蕩起了一片飛雨。
從這個位置看過去,正好能忘得見那刻字石碑。
左權身后的一名弟子雙臂倚靠在欄桿上,望著上面的刻字,突然轉過頭看著老者開口道:
“當世有資格留下這種刻字石碑的修士,有幾人?”
左權瞥了他一眼,仰起頭望著那石碑,突然感慨道:
“當世有資格的還真不清楚,但十數甲子前倒是有人一劍在西州蓬來山下刻下了三個大字,劍氣千年不散,那把劍還插在那兒。”
“御尚方啊”
那名弟子聽到這句話后,臉色明顯陰沉了幾分:
“上官別離?”
“蓬來頂峰的那把御尚方比之青萍劍如何?”
左權捋著雪白胡須微笑道:
“御尚方,名字取得倒是大得很,為師曾于上官別離有過些許的交集,只是話不投機,更因為立場的緣故不歡而散,不過,為師倒是同他的一個師弟頗為投緣。”
“但自上官別離死后,為師同他的交情也逐漸變澹,一個甲子前,他曾書信于為師,倒是信中的內容頗有些意思。”
左權身后的另一名弟子眼睛微微瞇了一下,繼而開口道:
“信上的內容?師尊是指西州蓬來山重新被刻下的三個大字?”
“御西荒?”
左權笑著搖了搖頭,而后眼眸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蘇北的方向,笑呵呵道:
“倒也不是,那三個大字就如同這佛門二十八子一般,多為震懾,實際上正如安南小兄弟此前所說的一般,‘這幫家伙也真敢說’。”
“但他現在也確實更盛于上官別離當年了。”
那名弟子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攥緊了拳頭,至少對于西荒的人來說,上官別離這個人名當了數個甲子的禁忌,千年前的萬族之劫起于西荒,終于上官別離,雖然最后他死的不明不白 “師尊說的那人是誰?”
左權頗有些唏噓的開口道:
“同姓上官,表字問道,只不過聽說如今他被二至一州的那位南皇纏在了怒海城。”
另外一名弟子聞言后,開口道:
“南皇?那位不是在荒都?怎么會在這時候將天下劍宗的老祖宗困在怒海城?多半是無稽之談。”
左權點了點頭,背著手繼續朝前走著。
跟在他身后的那名本就不怎么說話的白發男子沉默不語。
身旁的銀發女子突然伸出手來捏了捏他的小指骨,而后側著腦袋輕聲詢問道:
“師尊知道他的身份了嗎?”
蘇北任由她的小動作,握住泛著冰涼的指尖,平澹開口道:
“西荒圣皇之下共有兩位護國,如果為師沒有猜錯的話,此人應該是與老頭子有過交集的那位,左護國,他也并沒有說謊,名字也確確實實叫左權,只是少了一個姓氏。”
“完顏左權。”
完顏左權的名字對于墨離來說還是有些陌生,但并非完全沒有聽說過。
至少不少祖籍之中都有這個姓氏的記載,但或許因為千年之前的那一場萬族之劫導致現在整個西荒對于動亂的二十一州依舊保持著觀望的態度。
但這個姿態絕對不可能保持的太久,至少從那位姬同知背后隱隱站著的西荒修士影子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于二十一州的這一塊兒肥沃的土地,已經蠢蠢欲動了。
只是讓墨離沒有想到的是,在這里,金祖庭,竟然能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左護國。
就在兩人思索之際,一直走在前面的老者突然間停下了腳步,看著墨離忽然開口道:
“自千年前的那一場浩劫之后,二十一州遍不再有天下劍宗這個名字。”
“但眾所周知,劍宗所留下的劍典,無論是仙道亦或者王道,都乃當世之絕,數個甲子之前,劍宗出現了一位手持青萍劍的長老,更是憑一己之力,結束了血禍浩劫的動亂。”
“而有趣的是,這兩場都足以重創天下的浩劫,最終都是被修劍典的劍修所結束的。”
說到這里,完顏左權的話語突然停頓了一下,而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發男子同銀發女子兩人,隨意地笑了笑:
“兩位小友皆修劍典,出身于劍宗吧。”
“能被鎮北王所邀請,銀發佩劍,又是合道境界,想來便是劍宗的墨仙子,老朽猜的沒有錯吧?”
墨離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蘇北,見他沒有任何表情,走上前一步,接過了話題:
“老先生慧眼如炬。”
完顏左權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蘇北,隨后看著墨離笑道:
“什么慧眼如炬,不過是墨仙子并不想欺瞞老朽罷了。”
“不過這位安南小友,老朽倒是眼拙,著實看不出小友的身份。”
“也罷,老夫觀安南小友心有芥蒂的樣子,就不打擾你們夫妻二人了,不若我等就在此地告別吧,有緣再見。”
話音落下,完顏左權便是帶著兩位弟子刻意地朝著同蘇北兩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的倒也灑脫。
望著幾人消失的背影,蘇北的眼神之中逐漸地有些沉重,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家門都被摸得透透的了。”
在完顏左權出現的這一刻,蘇北突然之間意識到,就在逆轉了一世后,接下來的一切發展早已經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自己上一世所熟知的未來已經被自己改寫了,作為一只拼命扇動翅膀的命運蝴蝶,終于卷起了能掀起驚天波浪的海浪,卻是突然發現有些彷徨無助。
告別了曾經依賴的記憶,以及曾經熟知的一切,自己還能在如今的這個全新的世界走到最后嗎?
蘇北悵然嘆了一口氣。
墨離眨著眸子望著一瞬間有些消沉落寞的男人,突然湊近蘇北。
繼而趴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讓蘇北有些摸不到頭腦的話:
“徒兒想吃糖。”
蘇北愣了一下神,緊接著便是見到墨離從戒指中拿出了一顆方糖,輕輕地放在了嘴中。
下一刻,她仰起頭,閉上雙眸,吻向了他的唇。
她曾無數次吻過他的唇,在他渾身血污,被自己刺穿了胸膛時的心力交瘁,吻過。
那并不旖旎,甚至帶著揮之不去的恨意,粗糙的唇瓣對接著,沒有任何的感覺,唯有滿腔的悲憤情緒。
但現在不一樣了。
墨離確認,自己從他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唯有自己能看得到的東西。
那是不確定的未來。
四唇相接,觸電一般的感覺涌遍全身,還帶著方糖的香甜,軟軟的,有些冰涼,卻又有些灼熱,清香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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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化作一股暖流,融入蘇北的體內,伴隨著他灼熱的喘息,墨離低下了頭,耳朵微微泛著紅潤,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輕聲道:
“師尊不孤獨。”
“有徒兒撫慰你的孤寂,我們還會有共同的未來”
蘇北攬著她的腰肢,本是感動的聽著她的話語,突然之間想到了什么。
眼神有些古怪地看著她,灼熱的目光只在她的肌膚上逡巡,想要透過那層衣衫,看透其中的體態。
隨后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拎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在她不解地目光中掀開了她的裙衫下擺,將耳朵貼了上去。
聽了半天,也沒有聽出個所以然,蘇北都都囔囔道:
“不可能這么快啊?”
“而且,我肯定沒有拔慢”
墨離的雙腿瞬間夾住了蘇北的腦袋,伸出一根手指抵著下巴,咯咯的笑著:
“師尊你在想什么呢?”
“想得美。”
蘇北抬起身子,將她放了下來,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理解錯了。
不過經此這個小插曲,剛才一瞬間產生的消沉落寞被沖澹了許多。
而后歪著腦袋,看了看墨離,又伸手指了指周圍:
“想要什么?隨便挑。”
“為師送你!”
此時整個金祖庭早已經張燈結彩,在這一段山路上,每隔數十步都能看到來往穿梭的僧人。
除了收到鎮北王請柬之外的修士,不乏還有許多宗門修士亦或者散修帶著門下弟子見見世面,雖然不能進入最后面的宴會廳,但在金祖庭閑逛也是極為不錯的。
因此正如蘇北所料,熙熙攘攘的一眾修士亦或者凡人商旅在這一段山路之上匯聚了一幫,又因為地處佛門金祖庭外,也不怕有人敢在仙佛門下動土,一時間熱鬧的彷若是凡間廟會一般。
對于蘇北,對這種廟會一般的場合沒有什么太深的感觸,但瞧著身旁的徒兒似乎頗有興趣,也不太好打斷了她的性質。
大概是被勾起了女子的情懷,墨離一只手拽著蘇北的袖子便是朝著一個個攤位逛了過去。
雖然是佛門的金祖庭,但在場湊熱鬧的并不缺少女子修士,而這些女修士多半會出售一些駐顏丹,胭脂水粉等女子之物,可不比凡間所售的凡俗之物,很受女子的歡迎。
墨離雖平日多修煉,亦或者四處懲惡揚善,但對于這種胭脂水粉也不會拒絕。
一改往日的模樣,破天荒的話癆了起來,同蘇北說了好多好多女子的閨房話,諸如什么材質的肚兜褻褲比較舒服,什么適合修煉,又有什么穿的時間長了會勒的慌 蘇北輕咳了一聲,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問道:
“那個,明明會勒得慌,為什么你們還買啊?”
墨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蘇北,隨后湊在了他的耳邊輕聲道:
“等晚上回去了,徒兒慢慢告訴師尊。”
蘇北:
逛了好一會兒,蘇北發現墨離一直在挑挑揀揀,卻不買,大有一副在藍星女人逛街的架勢。
自己又不能露出不耐煩之色,只能耐心陪著她一一聽來,一一看去。
蘇北的心中還在期待著能不能讓自己遇見個什么裝嗶打臉的劇情,諸如什么世家公子哥突然出現,然后看著自己一副鄙視的樣子 可是逛了這么久,依舊時平和的很,不由得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果然,自己已經不再是氣運之子了嗎。
看到墨離依舊在隨便逛著,蘇北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為師有錢,看上哪個只管買就夠了”
“咱們不用這么節儉的。”
墨離將手中的一盒胭脂放下,攬過蘇北的胳膊,笑道:
“徒兒不是說讓師尊陪徒兒逛街嗎?”
“逛街,在于一個逛字,未必就是要買。”
蘇北倒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說話,有些愕然:
“為了過眼癮?”
墨離沒有回答,只是咯咯的笑了笑,隨手再次拿起來一盒胭脂。
最后兜兜轉轉,她拿起了一盒胭脂,望著蘇北:
“就這個了!”
兩人避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
雖然山上盡是積雪,但仍舊有一條泉水源源不斷地流淌著泉水,在下面的石潭處匯聚成了一汪清潭。
墨離輕輕地解開了臉頰上的紗巾,那一身裙衫宛若盛開的牡丹一般層層鋪撒,遮住了她的高跟繡鞋。
秋風蕩起碧波寒潭,卷起了她的那一頭銀發,漫灑著。
墨離拿起那一盒胭脂,小心地托在掌心處,掌心微微一轉,便是出現了那一根已經頗有年代的鎏金鳳羽步搖。
蘇北坐在墨離的身旁,單手拖著下巴,望著那根熟悉的步搖,愣了愣神。
就這么安靜地望著她用簪尖挑了一點胭脂,然后對著潭水面,動作輕柔仔細地將胭脂抹過臉頰。
他幾乎未曾見過她如蕭若情,單無瀾那般涂抹過胭脂。
或許,這是第一次。
沒有女子不愛美,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用著他買的胭脂水粉。
而后,她將繡鞋脫下,放在了一旁,曼妙的身姿如山巒起伏,赤著的玉足點著櫻紅蔻丹,根根似玉蠶輕踏在泉水中。
雙手微微抬起裙衫的下擺,露出了那雙白皙柔嫩的玉腿,修長不似物,秋風吹過,依稀能見得到緊緊貼著腰身的內衫,纖腰盈盈不足一握。
沒有了步搖束縛的發髻,三千銀絲漫漫灑灑。
終于,墨離抬起了頭,望著蘇北,輕聲喃喃道:
“師尊,徒兒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