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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親手為一段歷史,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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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并非晨曦年節的結束,往后十余日,晨曦領都沉浸在慵懶、溫暖的氛圍中,一點點消化掉年節的余韻。

  書房中,路禹為丘瑪親自沏了一壺香氣四溢的茶水:“看來,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并沒有全部找到。”

  年節期間,除卻晨曦的一些禁地,以及不便造訪的區域,丘瑪基本走遍了領地,用手中的一本本冊子記下了所見所聞。

  他信守承諾,年節期間做到了賓主盡歡,如今是時候將那些被擱置的疑問重新翻出。

  路禹、璐璐、塞拉穿著十分日常,對話的地點也選在了相對私密的書房,姍姍來遲的西格莉德雖然穿著正裝,但當她一樣十分慵懶地坐到桌邊品嘗起茶點,那份鄭重與嚴肅便隨之煙消云散。

  “好了,人已經到齊,丘瑪,提出你的問題。”塞拉剝了一個橘子遞給璐璐,并無視了路禹打算“一起分享”的好意,“但我需事先說明,并非所有提問,都能得到回應。”

  丘瑪站起身,彎腰施禮:“感謝晨曦領能給予我這次機會,同時也感激您年節期間給予我的便利,您的提醒,我完全理解,并愿意遵守。”

  說罷,丘瑪深呼吸,那張始終顯得表情稀缺的臉上浮現起嚴肅與認真。

  “首先,我希望提問璐璐緹斯領主。”

  享用著橘子的璐璐眨了眨眼睛,望了過去。

  “沙曼毒霧事件,真相到底是什么?”

  作為書記坐在不遠處的赫蘿菈和薄暮訝異地抬起頭,以至于忘記了下筆。

  沙曼毒霧,浸染之靈席卷梅拉之前,死亡人數名列前茅的人為魔法事故,它的爆發,直接促成了路禹與璐璐以及塞拉的相遇,就像是……一切的起點。

  觀察到路禹臉上流露的失望,丘瑪一聲長嘆:“請允許我致歉,這是一個出于我個人情感而提出的疑問,十年來……它如一根尖刺,扎于我的血肉之中。”

  “個人情感?”

  丘瑪從隨身背包中抽出一副被認真保存的留影卷軸,緩緩展開。

  影像中的女人似乎正在給衣衫襤褸的難民分發救濟糧,與丘瑪在容貌上有許多相似之處。

  “這是我的姐姐……普蘭·艾德尼。”丘瑪笑容很淺很淺,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艾德尼家族的輝煌始于聞名梅拉,整理編纂了梅利亞斯歷史的文薩·艾德尼,他留下的諸多科普書籍造福了梅拉的魔法師,同時也將這份福蔭綿延子嗣。

  然而時光冉冉,艾德尼家族再無文薩那樣耀眼奪目的人物,平庸幾乎是每一代人的寫照,原本梅拉家喻戶曉的學術大家逐漸破落。

  到丘瑪這一代,已經沉寂數百年的艾德尼家終于迎來了一位“天才”。

  二十六歲六階,與璐璐對比什么都不是,與梅拉上一代年輕魔法師相比同樣顯得寒酸,但這已經是艾德尼這個鉆研學術的家族數百年來又一位比肩先祖的魔法師了。

  普蘭確實不負眾望,學術、魔法均有建樹。

  那一年,梅拉新星大比,璐璐嶄露頭角。

  同一年,普蘭推斷魔力潮將至。

  普蘭沒有立即將這份可能引起梅拉恐慌的推斷公之于眾,而是選擇以自己的方式嘗試驗證。

  家族上下對于普蘭的推斷持懷疑態度,但由于普蘭已經成為新一代的掌權者,于是艾德尼,成為了全梅拉最早備戰魔力潮的家族,并最終在動蕩的七年得以保存。

  在丘瑪的回憶中,姐姐普蘭總是很溫柔,作為那一代的長女,她背負起了家族興盛的使命,承載著長輩們的殷切期盼,卻把輕松、愉快的童年留給了他們。

  普蘭忙碌時,他們玩耍。

  普蘭游歷時,他們嬉鬧。

  直至青年時期,丘瑪都是無憂無慮的,即便家道中落,先祖文薩留下的底蘊仍存,他依舊可以富足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種不學無術的生活被普蘭一巴掌打斷了。

  丘瑪至今記得姐姐憤怒到猙獰的臉,捂著臉的他本該顫顫巍巍地應對姐姐的怒火,或許是內心深處可悲的自尊作祟,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的他選擇了頂撞,選擇了宣泄……

  丘瑪用一瓶新鮮出爐的魔藥點燃了成片的農田,他本不想這么做,但朋友們的起哄,心上人質疑的目光令他難以忍受,于是……他動手了。

  大火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絕收已成事實。

  沒有人應當為此負責,那是一片貧農自有田,種不下去遲早歸于領主,誰在乎呢?

  因此當普蘭逼著丘瑪和所謂的朋友們斷絕關系時,丘瑪再度抗拒。

  他已經長大了,不想像個孩子一樣任由旁人數落,更不想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

  迎接他的是又一巴掌。

  “你一把火燒掉的不是田,是無數人的命!”

  “還記得大寒潮嗎,如果今年大寒潮再度降臨,他們皆因你而死!”

  “艾德尼家可以沒落,但不能墮落!”

  姐弟之間激烈爭吵后,丘瑪梗著脖子回家,這是他第一次違背姐姐的命令。

  當他得知姐姐連夜替他斷絕了朋友關系,還替他賠償了農戶們的損失后,恥辱與羞愧令他急于找姐姐理論。

  然而管家卻告訴他……姐姐前往了沙曼。

  從小時候起,普蘭就熱衷于魔藥與醫術,年歲尚小的她就曾背著人在大寒潮期間為難民進行救治,并直言“艾德尼一族復興之路漫漫,需要以點滴積累匯聚為山川大河,求名并求存。”

  她身體力行地踐行著,在璐璐聲名鵲起的那一年,衰敗的艾德尼一族,因她的存在再度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丘瑪對姐姐的埋怨,艾德尼復興的希望,逐漸發出的聲音,因為一場爆炸,一片彌漫全城的濃霧,徹底消散。

  他記不清自己是如何接回姐姐的尸體,又如何將她歸葬家族領地,直至料理完一切,拾掇姐姐的遺物,置身于黑漆漆的房間中,他才難以自制地嚎啕大哭。

  午夜夢回,他總是能回到與姐姐爭執的那個下午,看著過去的自己,內心深處涌現出驚人的戾氣……

  想要抓住,把過去的自己按在地上狠狠地暴揍一頓的沖動浪潮般拍打而來。

  “給我認真聽話。”

  “為什么這個歲數了還讓姐姐為你操心。”

  “什么時候才能學會成熟一些!”

  回過神,丘瑪的拳頭總是鮮血淋漓。

  無可挽回的告別后,丘瑪切斷了與“朋友”們的聯系,面對戀人的埋怨他用一個“滾”字作為回應。

  主動擔起普蘭姐姐扛在肩頭的使命,把過去的自己一同埋進土里,丘瑪拿起了她留下的筆記,按照她曾設想的步驟,緩慢推進艾德尼家族的復興。

  直至此時,丘瑪才意識到,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責任。

  學術上,他要博覽群書,魔法上他要躋身梅拉前列。

  社交上,他要與各國保持基礎的往來,以爭取魔力潮后新時代修纂歷史的機會,以求再一次成為歷史轉折點那熠熠生輝的執筆者。

  曾經肆意揮霍時間的他一次次抬起頭,望著堆積如山的書稿,注視著行程表上看不到頭的交際,訓練清單上還未完成的一個個項目,他第一次發現……時間對渴望向上攀登者,永遠是稀缺的。

  “姐姐還活著,也該八階了吧?”這個魁梧的大漢眼眶中已有淚光,“畢竟就連我這樣的人,都攀爬到七階了。”

  十年來,如苦行僧般錘鍛自身,舍棄了個人欲望與娛樂,將所有時間都用來彌補年輕時的愚蠢,丘瑪從一個羸弱不堪的四階廢物,一躍進入高階魔法師行列,距離八階已不遙遠,貧瘠的大腦也被知識所充盈。

  他所為的,不只是家族復興,也是一個答案。

  當自己站在沙曼毒霧事件的真兇面前時,他有能力親手復仇。

  復仇成功后,他有資格如先祖那般,修纂歷史,然后……把逐漸被遺忘的姐姐,那個曾經要引導艾德尼復興的天才,寫上去。

  “如今流傳的那個版本,就是真相。”

  “沒有為誰包庇,掩護?”

  “沒有,我看過澤尼爾提供的證據,他們……是為了陷害我,影響塔妮婭。”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都死了?”

  “至少澤尼爾是……”

  塞拉突然伸斷了璐璐的話:“沙曼毒霧似乎是澤尼爾負責善后?”

  得到璐璐肯定答復后,塞拉若有所思,:“丘瑪或許還有親自報仇的機會。”

  “什么意思?”

  “一個直覺,他在處理沙曼毒霧真兇這件事上有所隱瞞,應該留了一手。”塞拉冷笑,“梅拉秩序重鑄完畢,即將歸于和平,學者們自然會籌劃記錄編纂上一個時代的事宜……澤尼爾會忽略這個細節?”

  想明白的路禹立刻拿來雕像。

  聽到路禹主動提及,澤尼爾爽快地坦白了自己有所隱瞞的事實。

  “丘瑪·艾德尼就在晨曦領,對嗎?”

  “他正在聽。”

  “那好,讓我們開門見山,我想與你做一筆交易。”

  “我拒絕用‘修飾’換取復仇的權利,我的姐姐在這里一定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修飾?”澤尼爾無所謂地笑了起來,“我所言所行,無需修飾,任你書寫,我所求只有一點……”

  薄暮和赫蘿菈屏息凝神聆聽,能讓這位全梅拉最不茍言笑的雕像特意耍弄小心思,在史書上增添或減少的一筆,到底會是什么?

  “我會和塔妮婭一起力主推薦你主導這一次的整理,條件是,涉及狄維克的內容……”澤尼爾咬字很用力,“請務必寫上,我們與他貌合神離,以身為他子嗣而感到恥辱。”

  房間內眾人面面相覷。

  澤尼爾大費周章,竟然是為了這。

  他到底有多厭惡狄維克是自己生父的事實?

  丘瑪同樣震驚了,斟酌再三,審視魔力潮期間澤尼爾的舉措,以及他對狄維克的態度……這么一句話,添加進去確實無傷大雅。

  “僅以學者身份,我求問一句……你對老梭倫王狄維克的看法是?”

  “如果不是考慮到你絕對會拒絕,我會提議寫成“澤尼爾梭倫血脈存疑”。”

  狄維克一生,最大的成就當屬練號抽卡抽出了塔妮婭和澤尼爾,而且兩人都不像他。

  身為王他是失格的,作為父親,又能做到最出色的兩個孩子都對他深惡痛絕。

  真是失敗透頂。

  得到了答復,沙曼毒霧剩余十一位幕后主使,澤尼爾派人立即啟程,護送至晨曦領。

  一場毒霧改變了房間內所有人的人生,其中恩怨,也終于能由自己親自斬斷,丘瑪如釋重負,注視著卷軸中的姐姐淚流不止。

  璐璐也不由得轉頭,把目光投向了陪伴他度過那段最艱難時光的塞拉。

  路禹倒不嫉妒,正如塞拉沒能參與他與璐璐那段奇妙的回家之旅一樣,他那時確實也不在璐璐身邊,像是狗皮膏藥般貼著璐璐,哄著她走出陰霾。

  她應得的。

  或許是壓在心頭的巨石搬開,丘瑪臉上的線條舒緩了不少。

  “一切因晨曦而起,最終也因晨曦而終……這就是,命運嗎?”他感嘆。

  “與其用命運這么冷冰冰的詞匯,不如說是……緣分?”璐璐說,“你續寫了普蘭的人生,因此才會出現在這里,認識我們,得到‘解’。”

  “緣分……嗎?”

  丘瑪咀嚼著這個詞,思緒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我和路禹領主有過一面之緣。”

  “哦?”路禹愕然,“可那時候,我才到梅拉啊。”

  “正是在你成名的那一夜。”

  塞拉一愣:“澤尼爾的生日宴,你也在?”

  “在,并且欣賞了路禹領主開啟了數百年來,第一次正規的召喚師對決,見識了他那奇怪的召喚物。”丘瑪說,“已經接過姐姐使命的我當時還為‘暴食者”寫過評語。”

  老師的過往勾起了赫蘿菈和薄暮濃濃的好奇心。

  “雖然奇怪,但若是這樣的召喚物能更多一些,或許能為那一潭死水的召喚體系,帶來奇跡。”

  “誰又能斷言,若干年后,我們所目睹的這場召喚師對決,不會是梅拉歷史上值得銘記的重要一刻呢——作為某位出色召喚師的開篇。”

  回首往昔,隨著“暴食者”名聲日盛,與晨曦領一同響徹梅拉,丘瑪那一夜無心的,充滿祈愿的落筆,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變為現實。

  那年,璐璐仍需隱姓埋名,塞拉仍為神選。

  那年,召喚復興前路茫茫,路禹仍在求索,埋葬過去的丘瑪正在學會長大。

  誰都不會想到,他們將成為一段歷史以及……

  親手為一段歷史,畫上句號。

等下還有,但需要熬夜,所以不建議等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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