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張青是體驗那些和尚被自己燒殺時的感覺。
孫二娘遇到的是往日那些被她所殺的人,化作厲鬼還找她復仇,想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然其不愧號為母夜叉,面對此情此景沒有半分的畏懼。
那群鬼來吃她,她便吃回去,別人咬她一口,她偏要還咬兩口,渾沒有半分的悔悟、恐懼之心。
待得她吃得滿肚熘圓,被人撕扯破了肚皮后仍是不肯罷休。
一邊吃,一邊從腸肚里往外漏。
直至自己被吃了個精光,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連骨頭都被爵碎了咽下后,又重新出現在群鬼之中。
她依舊不覺,再次撲向鬼群,抓住一頭惡鬼一口咬住便撕扯一起來。
每有一頭惡鬼被孫二娘吃了,便消失一頭。
每當她被吃了一次,便有一頭惡鬼復生。
如此,漸漸的,那近千頭惡鬼竟然被她吃的越來越少。
其渾身的煞氣也越來越重。
原本她體內的魔氣便比別的罡煞濃郁,先前那魔星中的魔氣逸散出來,已經影響了她的心智。
變得兇厲而又殘忍,渾不將他人的性命當回事。
此時吃了這許多惡鬼,竟是將她體內藏著的魔星勾動了起來。
蒸騰的魔氣化作一縷縷黒焰與業火紅焰纏在一起。
一時間,靈青看著面前的兩般景象。
一邊是幻境之中,孫二娘不斷的撲殺吞吃惡鬼。
一邊是現實中,籠罩在孫二娘身上的紅蓮業火與她身上不斷冒出的魔氣黒焰糾纏在一起。
在她身后漸漸的凝做一頭夜叉虛影。
夜叉者,多指形象丑惡的鬼,勇健暴惡,能食人。
其形象不是面如藍靛、發似硃砂、巨口獠牙的兇神惡煞。
便是頭部如駝峰,無發,手持鐵叉,面目猙獰恐怖的惡鬼。
亦或是其他的丑陋形態,反正諸般諸樣的,沒一個好模樣。
然這般形象多是指的夜叉男。
而其中的夜叉女卻是面容端正,身材姣好,長得纖腰巨乳、豐臀長腿的,霎是勾人。
孫二娘號母夜叉本是因她性格兇惡,渾如惡鬼,又做的是殺人賣米肉的買賣。
因此才得了此號,實則生的比一般村婦還不如。
然此時她身后的夜叉相,容貌與她有三分相似,但卻更加妖嬈嫵媚。
身材更是姣如真正的夜叉女。
只是眉宇間卻更添三分煞氣,眼眸之中兇光如焰,是個真真正正的魔女。
靈青見她如此,怕她被紅蓮業火燒散了魔星,魔氣肆虐而出,便將血焰收斂了。
他這業火可燒不凈那魔氣。
孫二娘剛將最后一個惡鬼吞吃了,就見眼前景色一變,那來找自己麻煩的道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看我吃了你!”殺紅了眼的她大吼一聲,五爪箕張,快如閃電,迅如雷霆,向靈青撲來。
“二娘慢來。”一旁的張青本也看的驚奇,見到自家渾家身上的妖火息了,知道是靈青收了手段。
本正想拉著孫二娘一同向靈青拜謝不殺之恩,誰知她方一醒來便又要去殺人。
慌得大叫一聲,縱身攔在當中。
然而如今孫二娘在幻境中,殺的只剩下一腔子殺意塞滿了心頭。
又自發的將自身的魔氣和紅蓮業火煉作了夜叉魔魂。
現如今相當于是一個筑基期的高手了。
而張青原本就打不過她,現在又如何能攔得住她?
孫二娘也是沒想到自家相公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看著有人影撲來,順手一爪便抓了下去。
只此一下,便在張青胸腹之間開了個碩大的口子。
頓時心肝脾肺肚嘩啦啦的淌了一地,張青也茫然的倒在地上。
“相公!”孫二娘一見頓時大驚失色,
也顧不得要去殺靈青,撲在地上,雙手兜起腸肚便要往張青的腔子里塞。
然而,那么老大的一個窟窿,上邊塞進去了從下邊漏出來,堵住了下邊又從上邊溢出。
按住了兩頭,還有中間好大一條縫。
直看的孫二娘睚眥俱裂,雙目泣血,戾嘯連連。
可謂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
張青落得如此下場,倒是彷佛看開了一般,顫巍巍的伸出手掌。
撫著孫二娘那模樣大變的臉,微笑道:“二娘從未有今日這般好看,當然往日也好看的緊。
我是不成了,你不要去怪道長,也不要為我報仇,這是咱們咎由自取的。
往日里做下那般的事,早該知道要不得善終的。
只是我還不想讓你死,你去求了道長,讓他放你一條性命。
從此以后也不要干這買賣了,如今你模樣不同了,也沒人認得你。
你去尋了個好人家,安安穩穩的過了余生去吧。”
“相公,你不要再說了,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的。”孫二娘慌忙道。
她自幼沒了娘,跟著悍匪般的父親一起長大,也養就了一身粗魯的性子。
然忽的一日,自家老父打外面帶來了一個男人,看著柔柔弱弱,唯唯諾諾的,還不如她像個男人。
不過老父說這是給她找的男人,她便也沒有拒絕。
依照老父的意思,日后這男人就是她的頂梁柱了。
雖她覺得他不見得能扛得起,但也愿聽老父的話,將他當做頂梁柱。
結罷了婚,她發現這男人其實也不錯,任是自己如何說鬧都不介意。
接了老父的班,將一眾綠林中的老前輩招待的妥妥當當的,任誰都給他三分的薄面。
如今她能安然的守在店里開這酒店,全靠這男人在身后操持著。
將黑白兩道打理的井井有條,待老父死了之后更是如此。
只是前些時日老父剛死,如今自家的男人竟又被自己親手所殺,不由得讓她心中無措。
“二娘不慌,這是我們命里該著的報應……”
聽了張青的話,不待他說完,孫二娘便戾嘯一聲喝道:“報應?這世道就沒有給我們安穩活著的機會,如何就該我們得這報應?”
她自小是見慣了世間險惡的。
老父年邁之后,也曾想著在城里安穩度日,但城里怎是他們這等人住得的地方?
沒奈何又跑到這十字坡中做這般殺人賣米肉的買賣。
殺人吃米肉,總比被別人殺了吃肉要好吧?
“既然都該死,那我索性就先殺了你,再殺光這世上的人給你陪葬!”
孫二娘說罷,眉眼一橫,抬爪便要拍在張青的頭上。
張青也不再言語,更不在乎落下的鬼爪,只是含笑看著她。
“貧道有一法子,可救得他性命。”
一道澹然的聲音響起,鬼爪忽的靜止不動。
孫二娘轉動脖子,沿著聲音來處看去。
只見造成那一切的道人,正悠然的甩動手中拂塵,澹澹的看著自己。
孫二娘眼中不時有兇光閃過,最后歸于平靜,問道:“什么法子?”
靈青笑然不語。
孫二娘輕輕的將張青放下,俯身拜倒在地,頭磕得邦邦響,哀求道:“請道長慈悲,萬望救我家相公一救。”
“此法須得夜叉心血做藥引。”靈青見狀慢條斯理的道:“而眼前,便有一頭夜叉女鬼。
只是不知她肯不肯。”
孫二娘聞言身形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