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中的九紋龍史進,看似天真爛漫、少年任氣,但卻無甚大仁大義,大忠大孝之心。
自出發去找王進,一路上或許見慣了世道的險惡,人心的叵測,竟也做起了殺人越貨,攔路搶劫的勾當。
最后終落得個沙場之上被一箭射殺的結局。
而此時,靈青傳他九龍轉神功,將一身的星魔神罡凝做法相,藏于身上紋身內。
有此法相護身,劫數未到之前,任是何人都殺不得他。
如此也就不會被滅了體內潛藏的神性。
待他歷過重重劫難,若能以忠勇仁義之心將此魔魂洗凈,未嘗不能得個善終。
不過,這心性上的功夫終是須得自悟,旁人是萬不能代庖。
魔君歷劫需殺人,殺盡魔心方成仁。
就像是絳雪仙子一般,若她無悔悟之心,無舍身成仁之志。
就算靈青將她渾身的魔煞都引入地煞樹內,她也脫不得身。
救了她的,不是靈青。不是張師兄,亦不是師父,而是她自己。
靈青等人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給了她一個自救的機會罷了。
史進等人日后若是無法在殺伐之中,悟得忠勇仁義,終將會報應隨身,死在亂軍之中。
靈青給他的那篇功德靈文之中,有祭拜天微星的法門,以便他日后能化魔為神。
而朱武三人體內的天星寶珠亦有此能。
見此間事了,靈青出了少華山寨便往東而去。
路過華山時又拜訪了扶搖子一次,這次兩人頗有閑暇,興起后論道一番。
少華山云霄洞一脈,天然便精研陰陽、水火之道,后來又曾得機緣參悟太極至寶。
扶搖子得了真傳,善推算命理,精通太極、陰陽、八卦之理。
有《太極陰陽說》、《太極圖》和《先天方圓圖》等著作。
此時又已度得三災劫難,天仙在即,可謂是諸般法理一一明悟。
而靈青雖所學頗雜,但其根基在于先天一炁。
于先天之道也是所悟甚深,兩人一番論道各有所得。
當然,靈青得者甚多。
如此盤恒了三五日,扶搖子即將入夢行功,靈青也就告辭離去。
華山北不遠處便是黃河,靈青在那里找了個船家租了一艘小船,直接順流而下,徑往山東境內而去。
他打算先去看看后來魔星匯聚之地的梁山泊,然后再去會會附近的罡煞群星。
最主要的是,按扶搖子所說,九天玄女和蕩魔天尊都在那附近。
其中蕩魔天尊更是轉世投胎,化名張叔夜,任濟州太守。
不說他在黃河之上,泛舟閑游。
少華山寨內,史進住了幾日后,內心不由的躊躇。
他一時意氣,將父祖輩積攢下來的家業燒了個磬盡,如今入了山寨,沒得再辱沒了父母遺體。
遂向朱武三人告別。
朱武三人苦留不住,也就隨了他,只是問道:“不知哥哥何往?”
“本想去尋道長,隨他學道,但如今他仙蹤縹緲不定,無處可循。
索性我先前還有個師父教頭王進,在關西經略府勾當,我如今要去尋他。”史進說罷便去收拾了行囊。
隨后將莊客交付給朱武三人,提上樸刀,背了行囊。
離了少華山,取路投關西五路,望延安府路上來投王進。
只是他往日里年少甚少出門,根本不認得路,去延安府小種經略相公處,本該過了黃河徑往北去。
誰知路上道沒問清楚,一路往西到了渭州,找到了老種經略相公府。
一個在北,一個在西,不說南轅北轍,也相差不遠了。
然也正因此,在這渭州之地遇到了罡煞群星中少有的真名士真英雄。
天生一片殺人心,滿腔任俠氣的天孤星魯達。
也正是此一行,正式引動了罡煞群星大聚義。
史進一路曉行夜止,獨自一人緩行獨處。
而靈青則安坐船艙,有船家搖櫓,順流而下,快逾奔馬。
沒幾日便到了孟州地界。
靈青想起這地方好似是天傷星行者武松發配之地,膾炙人口的“醉打蔣門神”、“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便是在這里發生的。
當然,此時的武二郎還沒跑路,還在老家清河縣隨他哥哥賣炊餅。
但這孟州城里卻還有個地伏星金眼彪施恩。
城外的十字坡中,還有地刑星菜園子張青、地壯星母夜叉孫二娘。
靈青給船家結了銀錢后,便離了大河徑往孟州城而來。
原先在華陰史家村時他還尚不覺得,除了朱武一伙人外,官府倒也沒有逼迫太甚,百姓還算能過得去。
在大河行舟,除了有些排幫的人收些攔路錢外,靠水吃水也能活。
直到進了這孟州地界,他才明白扶搖子所說的烈火濁世是個什么景象。
百姓雖然沒有什么易子而食的情形,但各個面黃肌瘦,顯然是長期吃不飽。
有些人倒是面上有些滋潤,但在靈青眼中,其身上多有邪氣纏身、怨氣附體。
好些個人身上的怨氣大致相同,此乃吃米肉的癥狀。
靈青曾暗中到一村吃人的家中查看,檢視了一遍卻并沒發現有廝殺的跡象。
隨后在碗櫥中找到一個還沒吃完的饅頭。
此時,內里包著餡料的面食叫饅頭,什么都沒有的叫炊餅。
饅頭餡料多用羊肉、魚肉、筍肉、筍絲、蟹黃、蟹肉等。
而眼前的卻是用的米肉。
靈青又走了一圈,見整個村里也有養的雞鴨,但卻未見桌上有丁點的雞鴨肉蛋。
唯一的肉食,便是肉饅頭。
同時也聽得,這些養來的雞鴨與雞鴨下的蛋,都是要賣進城里,然后買糧食的。
而自家種的糧食甚至是不夠交給官府。
至于說,既然種的不夠吃的,那干脆就不種了。
然對于平民百姓來說,但凡能活的下去,他們就不會,也不敢跟官府對著干。
不過,光吃糧食也抵不過田間繁重的勞動和傜賦,好在時不時的有人擔著肉饅頭在村里售賣,還能吃些油水。
至于說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肉,那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如今這米肉比最便宜的豬肉、狗肉都要便宜,想要活命自然就得吃。
靈青看的怔怔發愣,心中百感交集,久久難平。
這方世界,真的只有妖魔才被稱之為妖魔嗎?
還是說,如今整個世界,都不過是個妖魔場?
而赤須龍轉世、罡煞魔星聚義,真的是在救世嗎?
扶搖子、九天玄女、蕩魔天尊是否真的在乎這世間道義?
還是說,就該當如他們一般,借著一場洗殺來止一止這如爐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