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時候,兩人從都城飛臨八百里外的月鴉湖。
晚霞如火,映照在張聞風新換的藏青色道袍上,流光溢彩,薄霧煙云輕轉,古樸符文隱顯,遠遠近近遇到的過路修士,一看之下停步讓道,再看之下拱手默默行禮,以示恭敬。
張聞風面上神色澹然,不倨傲不熱情,舉手還禮不停。
云秋禾粉臉映得紅彤彤的比涂抹了胭脂還出彩,笑道:“人靠衣裝馬靠鞍,觀主穿這一身,越發顯得光采奪目,氣度無雙,太出彩了。”
“是嘛,我覺得也就一般般。”
張聞風微笑如春風拂面,絲毫不在意自己人的暗戳戳調侃。
他和云秋禾去積寶院挑選寶衣,看花了眼,花費三千功勛值,兌換了這套木行“藏木道袍”,有“藏木于林,人皆視而不見”的意思,又花八百功勛值兌換了腳下穿著的登云道靴。
整個人煥然一新,云秋禾連說好看,讓他穿在身上煉化。
短時間內,他還不能收攝寶衣的光彩。
便這樣一路招搖著飛行趕路,他也懶得脫下來,嫌費事,用云秋禾的話說“反正也沒人認識”。
云秋禾笑得露出來八顆細貝牙齒,她已經放棄在觀主面前裝仙子維持淑女形象,愛咋地咋地,她就這樣一個率性而為的性子,原形畢露自己舒服。
“觀主這份八面來風不動,無為澄澈心性,小女子拍馬難及。”
“那就多學著點。”
“哈哈,學不來,觀主功力通玄,都練到臉皮上了。”
“貧道怎么不覺得?云仙子莫要亂奉承。”
“……不行了,笑得我肚幾痛。”
云秋禾很沒形象的花枝亂顫,觀主不那么一本正經的時候其實也愛講笑話,她好久沒有這般開懷大笑,再看月鴉湖落日壯闊美景,別有一番不同往常的美好溫馨。
三百余里水面的月鴉湖,遠看天水一色,近處波光粼粼。
水鳥成群,霞光對映。
湖光掠影,美不勝收。
兩人懸浮在空中,看著日落水下,漫天彩霞慢慢褪色,天光暗澹,湖邊沙灘草地有一處處彩燈漸次點亮,湖波拉長光影蕩漾,有人聲細細私語。
“我們也下去選個地方,這一片是賞湖景晚霞和日出最佳地點,離京城不遠,慕名來這里的修士較多。”
云秋禾來過兩次,在湖面上翩翩飛行,緩緩落向稍偏僻的黑暗處:“咱們這次來得不巧,若是月圓前后幾個晚上,明月照耀下,有數以萬計銀白色月鴉在湖面盤旋起舞,非常壯觀。”
張聞風笑道:“以后有機會咱們再來。”
他是順路陪著陷入瓶頸無法自拔的云秋禾四處走走看看。
云秋禾沒有接話,觀主有些安慰人心的話不能當真,落到草地上,從納物袋取出兩盞特意準備的彩燈,點亮之后,用一根竹竿插地上,相互依偎著擺放。
“其實咱們可以不用點彩燈的,觀主你往這里一坐,就是一盞最亮的彩燈。”
“云仙子想沾光就直說,自己人,九折優惠。”
張聞風拿出麥草蒲團,墊坐在草地上,緩緩煉化著身上的藏木道袍和登云道靴,他手頭功勛值寬裕,特意選的四階寶物,煉化起來難度超出三階法寶多矣。
“美得你。”
云秋禾將觀主丟放她這邊的蒲團,挪得稍近點,隨手招一團水球洗手,拿出水果、吃食、酒水擺放在兩人之間的一張氈子上,邊吃邊看著觀主煉化身上道袍。
彩光點點如螢火飛旋,照得附近五光十色,煞是玄妙漂亮。
黑夜里,湖風習習,草木芬芳。
云秋禾吃完手上一顆果子,轉頭看向右邊,有兩個矮小身影摸黑走來。
來的是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那個穿著青色小道袍的女孩瘦瘦小小,雙手捧著幾支霧絮狀粉色花草,在兩丈外站定腳步,臉上有羞赧之色,單手施禮輕聲問道:“仙子姐姐,新鮮的月影花,您要買幾支嗎?”
好奇地看一眼身上彩光流動的男子。
她身后數丈外,道童裝扮的小男孩不肯過去,藏在黑暗里。
云秋禾笑著問道:“月影花怎么賣?你們是附近月鴉觀的學徒嗎?”
小女孩走近幾步,把花舉起來,“回仙子姐姐的話,我們是月鴉觀學徒。這一捧九支月影花,只要一顆靈氣石。”
云秋禾瞥一眼觀主,示意小家伙走近點,道:“這是凡花,怎么要一顆靈氣石?銀子不行嗎?”
“仙子姐姐,我們道觀培育的月影花與其它地方不同,花朵雅而不俗,花摘下來九天不敗,曬干之后放在香囊中花氣香馨長久,遠近數百里都很有名。”
小女孩極力解釋著,試圖讓漂亮姐姐買一捧花。
云秋禾不接花,笑著道:“我還是覺得有些貴了。”
張聞風站起身摸出一顆靈氣石,遞給喜出望外的小女孩,問道:“你們經常來湖邊賣花嗎?”
“多謝仙長。前天來過,今天是第二次。”
小女孩欣喜地將散發微微毫光的靈氣石攥在手心,她認得真假,把花遞給仙氣飄飄的大方客人,被喜笑顏開的云秋禾一把接了過去,放在鼻子底下輕嗅。
張聞風端詳眼前小小的賣花女孩,儼然有種時光錯亂的熟悉,問道:“你叫什么名啊?修道幾年了?”
“回仙長,我叫錢璟,玉旁‘璟’,修道兩年多了。”
女孩說起自己的修行,神色有些不自然。
修道兩年才找到氣感不久,聽說基本上沒有可能晉級化炁,她被道長們差使著經常干些田間地頭花圃里的雜活。
“錢璟……兩年多了……”
張聞風念叨著轉身走了,這名字取得很喜氣。
他自是能夠一眼看出小女孩,以及后面背著許多花的小男孩才修煉出氣感,對躬身后往暗處走去的小女孩傳音道:“若是三年期滿,月鴉觀不收留你,你有心修道,可以來南江州的仙靈觀。”
他沒有說自己的名號,也沒有說仙靈觀在南江州哪里?
來與不來,皆是隨緣。
小女孩詫異著沉默無語,加快腳步跑了,與小男孩往燈火密集的沙地跑去,今日開張大吉,希望能有個好的收獲,也能讓道長們對他們兩個臉上多一分笑容。
“怎么?特殊資質嗎?”
云秋禾臉遮在花后,露出來眼睛額頭,好奇問道。
她看那兩個小孩都是普普通通的資質,能修道,但是會相當花費資源。
“不是,看著合眼緣,照顧下生意。”
張聞風又坐下來,繼續祭煉身上的道袍、道靴寶物。
云秋禾笑嘻嘻道:“這花真不錯,過幾天曬干了我裝香囊里,保存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