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草木嶺百余里,口中不停說東道西的驢子突然停住腳步,閉上聒噪的驢嘴,眼中露出深邃的思索神色,凋像一樣站定原地不動了。
它背上品字形搭著三座兩尺高的精巧樹屋,各具特色,外面圍著纖細珊欄。
茂密碧綠藤蔓將珊欄和樹屋遮掩其中,有米粒大的白色、粉色、紫色小花點綴。
三個小精魅把家安在驢背上,現在的驢子有能力護得她們周全。
以前綠馨兒、綠嬋兒與驢子玩耍便很投緣,這次在秘境中,小精魅不遺余力的幫助驢子破境,雙方結下了深厚香火情。
待在觀主肩頭是權宜之計,現在有了移動的家園。
小精魅在樹屋庭院唱歌起舞,好不快樂。
張聞風不動腦子隨口應付驢子的閑扯,分心默念識海古卷上的經文。
每念得一遍,皆有無形金光沖刷一次全身,澹澹然舒坦。
他發現經文金光可以怯除體內塵埃,消除外界施加身上的各種鬼術、妖術、法術副作用影響之外,還有淬煉身軀排除雜質的作用。
作用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積少成多,閑著也是閑著。
見驢子突然不聊了,停下來在思考問題,他跟著停下腳步等待,不打擾驢子,專心默念經文,三個小精魅的歌聲充滿歡樂,聽著心曠神怡。
綠馨兒飛出藤蔓打量幾眼驢子,沒有出聲多問,又落回樹屋與姐妹們唱歌。
她們能感受到觀主身上不時散發陣陣念力,有一種奇特的讓她們心安定的作用,讓她們更有心情歌唱,歌舞是她們的攻擊法門之一,也是她們特有的修煉方式。
三方各有事做,互不干擾。
山風清涼,花香幽幽。
在樹下停了約半個時辰,斑駁陽光下皮毛流淌光彩的驢子,突然咧嘴呲牙,怪模怪樣笑道:“觀主,我的劍膽可以使用了。”
它晉級三階之后,每天都在抓緊時間蘊養劍丸,即使走路也沒有閑著。
突然察覺劍丸有了反應,它便站定集中精力祭煉,不敢分心。
有觀主幫它護法,即使在野外也不用擔心。
它對這顆機緣巧合得到的劍丸寄予厚望,心心念念,想要做一個仗劍江湖的驢大俠。
“哦,使出來讓我瞧瞧,開開眼界。”
張聞風笑道,劍膽與飛劍不同,“形為丸,意為劍”,他只在典籍中見過描述,目前還沒聽說有誰祭煉了劍膽?
驢子稍一醞釀,張嘴一噴,大白天的有銀色雷光一閃,前方十余丈外橫伸出來的胳膊粗枝條“霹卡”一聲爆成漫天碎屑粉塵。
勢若奔雷的劍光再一閃,將二十余丈外的一塊突出地面巖石噼成兩丬。
高溫灼燒下,切口光滑如琉璃,劍光一直噼入地下消耗殆盡。
驢子溫養祭煉的是一顆雷行劍膽,與它相得益彰。
連續兩擊速度之快,讓張聞風嘆為觀止,不說駕馭劍氣的技巧,和目前的攻擊威力,驢子新添了一門極為犀利的攻擊手段,笑道:“不錯,動若奔雷,防不勝防,與你的雷法配合,可以鉆研出許多防護或制敵手段。”
驢子笑得合不攏嘴,口中謙遜道:“請觀主指點!”
三個小精魅趴在藤蔓葉片空隙往外探看,她們聽不懂驢子的話語。
張聞風朝三只小的笑著安撫,道:“閭子進在修煉一門劍術,嘗試新招,你們別怕。”又對驢子道:“怎么配合雷法,我就不畫蛇添足,你慢慢嘗試改進,駕馭劍氣劍意,我可以指點你一二。”
喚出識海中的飛劍,以緩慢的速度,給驢子演示了什么叫“直形御劍、波形御劍、環繞形和轉折形御劍”等幾種基礎方式,仔細講解其中的技巧。
掏出當初顧全送他的《靈牽一劍訣》冊子,指出其中的關竅。
讓驢子翻看三遍劍訣,加深印象,便繼續啟程趕路,換他走前面,驢子在后面不聲不響木頭木腦跟著。
每回驢子陷入思索時候,便是如此呆若木雞狀態。
路上草叢樹林里各種毒蟲、小妖物的擋路,或者不知死活發起偷襲攻擊,全部被觀主驅逐、或用精微劍氣滅殺,他不讓任何小意外打擾驢子的潛心思索。
走了一個多時辰,驢子揣摩著放出纖細劍氣,嘗試著用它學來的法子駕馭。
野路子的控劍看似靈活,實則沒有千錘百煉的正規劍訣潛力大。
到后面換做驢子走前邊開路,用絲絲細碎劍氣擊殺不長眼的小妖物,順便熟練它的御劍之術,它聰明地先學會那幾招之后,精練其中的直形和波形御劍。
原路返回,走到下午日頭偏斜,驢子和觀主突然同時停步,側耳傾聽,隱約地聽到遠處傳來法術、符箓轟擊聲響。
“看看?”
驢子躍躍欲試。
“看看。”
張聞風笑道,他聽到爭斗聲中傳來“鏗鏘”古怪聲響,有些許熟悉的感覺。
驢子縱躍著飛上空中,居高臨下,看到前方十余里外的山嶺上,有好多修士圍殺一個穿著灰袍的锃亮光頭,打得異常激烈。
“是那個和尚,奇怪,他們糾纏了兩個月嗎?”
驢子疑惑道,他們來的時候,就看到那群山匪修士要去奔襲比翼峰歇腳的和尚,現在返程路上,又遇到山匪圍攻和尚,這么長時間,雙方恩怨還沒有了結?
經歷了大大小小事情無數,驢子第一反應,懷疑他們雙方是不是一伙的,在做戲給他們看?
張聞風瞇著眼仔細觀察,他發現那個和尚被陣法困住了,左手敲擊身畔懸浮著的木魚,發出“鏗鏘”聲響,難怪他會感覺熟悉,當初和尚在草木嶺被他窺探,取出木魚敲擊了五下,聲音稍有不同。
和尚右手揮舞戒刀,以防守為主,化解各種攻擊,對撲近前的山匪沒有下狠手。
山嶺坡地坐倒著幾個漢子,渾身鮮血淋漓,失去了戰力。
沒有倒斃的尸體,和尚手下留情了。
張聞風用靈眼術查看,他有些不確定和尚的修為,好像是二階圓滿,又像三階的實力,比所有圍攻的家伙高明多了。
和尚尤有閑暇朝這邊呼救:“道友,咱們有緣又見面了,還請援手幫和尚脫困,小僧感激不盡。”
也不知是窮還是理所當然,和尚沒有許下重酬的承諾。
空口白話,就一句“感激不盡”的客氣話。
張聞風看到圍攻的山匪里頭有范崇風那個諜子,各種法術往和尚身上狠命招呼,似乎有不共戴天大仇,他懶得管野外的閑事,道:“大師有舍身‘舍身飼虎’的仁慈胸懷,在下不打擾大師雅興,告辭。”
暗戳戳諷刺一句,往東邊繞路飛去,眼不見為凈。
和尚有本事藏著掖著,不肯傷人性命斬殺山匪脫困,要他去救算哪門子道理?
他不信這個世界的和尚寧愿身隕也不殺生?
暗中戒備空中飛起的兩人插手的眾多山匪,不禁松了口氣。
范崇風連聲催促叫道:“兄弟們拿出壓箱底的寶物,早點超度和尚,咱們早點收工,免得出甚紕漏,讓這狡猾的和尚熘了。”
眾人轟然應諾,各種法術、法器、符箓集中砸向困在山頭的和尚。
五光十色,聲勢浩大的攻擊瞬間將和尚淹沒。
“道友……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