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風察覺不對,是在他一劍出手的中途,棗木劍抽取他元炁的勢頭,過猛過烈,缺少以前使用劍神通的那種掌控由心。
他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層冷漠的青灰色。
心頭殺念洶涌,無法自遏。
有那么一瞬間,他對眼前的敵人,無比憎恨。
恨不得一劍斬殺,打破堅守的某種無形規矩底限,從此獨步天下,快意恩仇。
在斬斷封乘風長刀的剎那,他的劍意達到頂峰,不知怎的生出一絲搖擺的念頭,他猛然間左手托住下劈的劍柄,神態扭曲猙獰,體內有兩個念頭在爭斗。
一個充滿殺意血腥,一個拼命阻攔化解。
這一切都發生得極快,伍乾平被那一劍震懾得稍有失神,看著熾烈劍芒憑空劈斷長刀,他發現不對忙喝道:“張聞風,收手!”
他雙手一合再往上一抬,整個場坪大陣激發,形成一圈圈波紋,往上激蕩沖擊,試圖打斷一劈的劍勢,替雙臂交錯抵擋劍氣壓制、雙腳踏入青石地面半尺的封乘風解圍。
他沒料想到一場切磋會弄到見生死的地步。
宋夙興也反應過來,丟出一團赤色火盾,想要幫著消耗張觀主一劍的威脅。
走廊上的封乘云嚇得臉色都白了,那位看著神色溫和的張觀主,怎么打起架來恁的兇狠,一招立見生死,又不是生死仇人至于嗎?他慌忙飛起想要救場。
場中的形勢又起變化。
張聞風那一劍神通原本是自己意念在爭斗,相互削弱消耗,封乘風才能堅持著抵擋三兩息,隨著伍乾平、宋夙興的化解攻擊加入,頓時如火上澆油。
劍神通遇到阻力越強,那種殺意瞬間壓倒自身意識的阻止。
“嘭”,宋夙興幫助抵御的火盾首當其沖,爆裂成無數碎片,化作點點火焰迸濺。
大陣激發的無形之力,發出撕裂布帛般的聲響。
伍乾平受到沖擊,腳下踉蹌往后連退,他雙手快速掐動,仍然趕不上劍勢的破壞速度,他心中苦笑又無奈,合三人之力,居然擋不住張兄弟一劍。
麻煩大了,他拼命抽取大陣的力量,可惜騰不出手取出官寶。
“張兄弟快收手!”
傅孤靜嚇得不輕,他飛出走廊大叫。
他只是想看看囂張的封乘風出糗,并不想弄出人命。
藏書室內看著的莫夜,微微搖頭,她不能再等,一步跨出,到了場坪。
她右手還拿著一本抄錄本的志怪山神方面典籍,里面好些故事涉及到冥域,在她這個冥域出來的行家里,破綻百出,看得啼笑皆非,左手伸出往張聞風劍柄下方輕巧一托,劍勢轉向一劈到底。
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當然這些人當中也只有她才有如此實力,可以讓一式神通改變攻擊方向。
“轟隆”,灰塵揚起,劍氣濺射,青石板損壞不知多少。
莫夜從頭頂摘下一片花瓣,屈指彈到額頭青筋暴起的張聞風頭發上。
洶涌殺意反噬如冰消融化,張聞風以劍尖撐地,身上汗出如漿,這一劍消耗了他差不多八成元炁,骨頭都覺酸痛無力。
平素他使用劍神通,最多消耗兩成元炁。
他意識到肯定是哪里出問題了。
莫名其妙的殺意,無法控制的元炁抽取,使得他心有余悸。
死里逃生的封乘風,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亂七八糟的地面,任由碎石灰塵撲打到他身上,他雙臂外側的肌膚在流淌鮮血,巖鎧戰袍破了兩道口子。
要不是伍院主、老宋出手及時,他這條小命已經完蛋。
自在境下第一人的實力,太強悍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封乘云忙揮袖驅散灰塵,落到失敗的堂兄身邊,警惕地瞥一眼數丈外似乎消耗頗大的張觀主,掃一眼突然出現的穿黑裙頭上簪花的女子,剛才要不是那女子出手,堂兄絕對兇多吉少。
“你傷得怎樣?”
“剛到骨頭,不礙事,修養幾天便好了。”
“唉,你這性子怎的就不聽勸呢?他能劈斷身軀堅硬勝過法器猩遠的手臂,斬你一條手臂自不是問題……”
“停,停,你別念叨了,再念我頭暈會倒地出丑,還不幫我檢查下傷處?”
“你就等著回去挨罵吧。”
“你不說,我不說,咱們那位老叔怎么會知道?”
“我這次偏要說。”
兩位封家兄弟傳音爭執,封乘云快速幫堂兄檢查身上是否還有其它傷處。
伍乾平和宋夙興抹著額頭上的冷汗,站在張觀主和坐地上精神異常亢奮的封乘風中間,他們很是懷疑,兩人是不是有甚嚴重的過節?至于這樣要命嗎?
莫夜打量一下張觀主,道:“回去吧,你現在狀態堪憂。”
張聞風有些提心吊膽,他可以不信其他人的話,但是莫夜這種活了幾千年的頂尖高手,每一句話都份量極重,他可不認為莫夜是在嚇唬他。
傅孤靜、陳青橋、車勝都圍著張觀主附近,看著張觀主慢條斯理歸劍入鞘。
他們想不明白,張觀主為甚想要一劍整死那個說話不討喜的囂張家伙?拉都拉不住,差點鬧出人命來,好生驚險。
“張兄弟,你沒事吧?”
傅孤靜低聲問道,看了一眼瞧不出修為深淺的黑裙女子。
他只看出這個不知哪來的神秘女子,與張觀主關系匪淺,剛才是女子出手,阻止了一場差點就收不了場的悲劇。
張聞風皺眉,道:“可能是修煉得太快,我剛才有些控制不住秘術。”
傅孤靜頓時擔心不已,看了看張觀主腰間的黑布袋,他知道那里裝著一個養鬼瓶,傳音勸道:“兄弟,修煉之途莫行捷徑,今后少走超度法事積賺功德的路子,慢慢修煉,時間還長著呢。”
點到為止,他不能干預太多。
張聞風抱拳感謝,走上前去幾步,對趕緊強撐著爬起來的封乘風道:“封道友見諒,張某秘法修煉不到家,差點誤傷,還欠封道友一刀,待以后再補上,咱們今天的切磋不論勝負,只在收獲,我受益良多。”
聽得張觀主如此客套謙遜說話,封乘風推開扶著他的堂弟,哈哈笑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那一刀先欠著,以后去了郡城,找我喝酒。”
“一定,一定。”
張聞風笑著點頭,對付這種性子的刺兒頭,他有心得,面子上不能虧,又與伍院主、宋夙興幾人打了招呼,便告辭離開,他急著回去找到答案。
莫夜將手中的書冊,遞給車勝,與張聞風并肩走了。
封乘風一身狼狽,自不愿在此地多待,身上稍稍恢復,撿起斷口整齊的斷刃,與宋夙興兩人騰空離去。
送走幾人之后,伍乾平和傅孤靜看著滿院子狼藉,相視苦笑,張兄弟差點一劍破壞了城內大陣的某處節點。
“對了,張兄弟身邊那個女子,是什么來頭?你剛才問了嗎?”
伍乾平突然想起,又順手接過車勝手中的書冊,詫異道:“這不是咱們道錄分院藏書室的書嗎?”
翻看扉頁處的紅戳印記,豁然就是“希嶺縣道錄分院”。
傅孤靜也看到了,道:“張兄弟沒有介紹,我也不方便多問,那女子先前應該是在藏書室看書,轉眼便出現在這里,好生厲害!”
至少確定對方身上有更高級別道錄分院的令牌,才能隨意進出縣城和藏書室,不會受到陣法、禁制的阻礙。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伍乾平搖頭笑道,他猜測那女子或許是個自在境高手?
張兄弟交朋友的手段越發高明,他是真心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