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安言很冤枉地被輸了兩顆流光晶砂,她這么守規矩的坤道,壓根不會參與云秋禾的單方面打賭。
腰間掛著一個拳頭大的小巧青竹編織圓簍,銀線刀螂盤著一小顆亮晶晶的水柔晶石,蹲在草窩子里不動,像陷入了冬眠。
“世風日下,遇人不淑,交友不慎,識人不善!”
對于岳安言的碎碎念感嘆,云秋禾笑嘻嘻地拋著兩顆晶砂,道:“岳安言,要不咱們再打一個賭,你還剩下一顆流光晶砂,干脆都輸給我得了。”
她“贏了”賭約,很大方地將水柔晶石送給岳安言做人情。
姐妹情深,純送的,不許提錢。
岳安言看向喝茶的觀主,建言道:“咱們道觀廟太小,容不下云上人,要不解聘了她的授課道長,反正她也沒有正兒八經教課,盡帶著學徒們瞎混玩鬧。”
張聞風想了想,微笑搖頭:“把云上人解聘了,咱們道觀的學徒,明天或許會跑掉一半。”
云秋禾哈哈大笑,比贏了岳安言還心情大爽,觀主就是會說話。
岳安言無奈認輸。
用完晚膳,送走舍不得回去的云上人。
三位授課道長領著一眾精神面貌迥然不同的學徒,去山上念經修心,做完晚課。
夜空有新月,三人坐在西殿茶室,聊天談事情。
張聞風將他這次閉關四天的感想心得,略講了講,總結起來就四個字:
心靜至明!
他只能輕描淡寫提供些許參考,如何修行,皆在個人積累感悟。
翌日清晨,張聞風沿著蜿蜒溪水,獨自穿行在山嶺小路。
太陽出來了,斜透過樹枝,斑斕照灑身上。
冬霧淡薄,彌漫樹林,與樹木陰影在朝陽下交織變幻,形成不同深淺光道。
溝坎斜坡背陰處,有未融化的殘雪,鳥兒落在枝頭或灌木草叢,嘰喳鳴叫。
祥和野趣如畫卷,人來鳥也不驚。
張聞風身心很是放松,享受著晨風沁涼。
他不急著趕路,心情舒暢,滿目皆是可以入詩詞的美景。
前方有個獵戶打扮的粗漢子,背對著他的方向,在溪水邊踩著巖石蹲著捧水喝,邊上放著獵叉、獵弓和一掛斑紋野雞、野兔等獵物,水聲嘩啦。
張聞風突然停步。
他沒有打獵經驗,隔著二三十丈看不出有甚么不對。
那個獵戶身上沒有絲毫修士氣息流露,看著最多是后天境初期武夫的程度。
然而偽裝得再好,奈何他右手腕上系著的“香火銅錢”,在不停震動警示,三十丈內有黑巫出現。
他施展靈眼望氣,掃視周圍各處,手握劍柄戒備。
不管底牌有多少,永遠不要拿身家性命去看輕遭遇的每次危險。
他左手剛剛摸上腰間的布囊,還沒取出警訊焰火,那個喝水的獵戶已經拿著獵叉,一腳踏著巖石,“嘭”,整個人騰空而起。
胡須上的水漬往四處撒落,粗壯漢子在空中轉身,喝一聲“去”,掄圓胳膊,手中的獵叉化作一道兇厲寒光,呼嘯著打破了山林的和睦平靜。
二三十距離,轉瞬殺至。
張聞風心悸不已,埋伏偷襲他的是二階巫武者。
他拔劍往側面倒退,不敢直接揮劍抵擋凌空飛射出一溜火星只留下殘影的獵叉。
這一擊的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他不用試也知道,憑劍術擋不住!反而會陷入被動。
不知是哪里出了紕漏,前些天,他擊殺巫修結束戰斗,特意用鐘文庸教他的法子,將全身上下仔細檢查過,沒有發現被留下“巫咒印記”。
而眼前一幕,對方顯然是掌握了他的動向,特意提前截住他。
怎么看都不像是臨時遭遇的出手。
毫不猶豫施展“青光覆映咒”神通,隨著經文的默念,他被對方氣勢、殺氣和獵叉鎖定造成的心慌意亂,瞬間平息止靜,整個人陷入一陣格外冷靜的狀態。
神識和感知放到最大。
他平感覺退閃至一顆碗口粗雜樹后,在襲來寒光拐彎瞬間,手中劍鋒一個斜刺磕鐺。
“鐺”,手臂劇震,碧竹劍蕩開。
他似乎腦后長眼,連連用小碎步倒退著快速避過地面突出巖石、礙事灌木,化解與獵叉碰撞巨力對他的影響。
二階巫武者太厲害了。
他都不及取出焰火報訊,那個漢子大喝一聲,如影隨形追至,伸手攝取被他打偏方向碰斷樹木的獵叉,蠻不講理一揮手,獵叉橫砸去,“砰砰咔嚓”幾聲連響,數顆樹干斷裂,一股腦朝他退卻方向轟然砸倒。
亂七八糟的樹干撲倒好大一片,嚴重影響不會飛行的張聞風逃遁的速度。
他一抬左手臂,對著從空中撲來的巫武者壯漢,冷靜喝道:“刺!”
“百轉千回咒”神通隨著經文念完施展,無數青光化作尖刺,從數個方向攢射,看到壯漢眼中的冷酷不屑,他元炁灌注進入左手綁縛的執法衛腕套。
三支木行誅邪刺“啾啾”,飚射而出,夾雜在青刺之間。
左手再作勢往黑布袋一抹,一把摻雜荊鉤鐵絲藤的菽豆往四周撒去。
短短瞬間,逼迫他手段盡出,還看不到絲毫能夠搶得先手發出焰火的機會。
他揮劍在砸下來的樹木空隙左沖右突,逃得奇快無比。
那個漢子根本無視數量驚人的青刺,一巴掌拍飛其中兩支誅邪刺,橫沖直撞,所有近身的攻擊,全部被他身周的一層無形防護給蕩開。
“砰砰砰”,青光攢射看著壯觀,卻沒有阻擋漢子片刻。
實力差距太大,即使他的神通能夠施展得神不知鬼不覺,也擋不住一力破十會,張聞風不停倒退奔逃,不敢稍頓,思維和反應比往常更勝三分。
粗壯漢子連續沖破三層青刺阻攔,身形陡然拔高到樹頂以上,居高臨下飛撲,試圖一擊解決,那漢子突然在空中轉身,左手對著一道閃現的暗紅寒芒拍去。
寒芒一閃與他手掌相隔尺余往上避過,再一閃,繞一圈從側面襲向壯漢頸部。
輕巧若無物,靈動如旋風。
“飛劍!”
壯漢不敢疏忽,左手伸出猛地一抓,寒芒滑溜如活物,從邊上提前掠過。
張聞風終于獲得一絲喘息之機,飛快取出焰火扔上空中,隨著三聲巨響,附近數里山嶺林子的野物,嚇得做鳥獸散,他也稍稍放心,縱躍著往樹木多的林子鉆去。
只要再堅持片刻,城內的救援將至。
他根本不敢讓那漢子近身,劍術再使得高明,也沒信心擋住二階巫武者的一拳轟擊,唯有用出壓箱底的飛劍,神識控制著盤旋騷擾,盡量拖延時間。
壯漢惱怒轉身,手中獵叉再度出手,對著二十丈外的道士狠狠投擲。
他沒想到一個化炁境的小道士,居然另辟蹊徑練出了飛劍,而且鋒利無比,威力不俗,他不得不分出心神防備沒有聲響的小巧飛劍。
獵叉化作一溜火光勢如破竹,將擋路的大小樹木蠻不講理盡數轟斷。
樹木傾砸,排山倒海般聲響,一路朝著逃竄的張聞風碾壓過去,其中那道獵叉射出的銳利寒光,最為致命。
張聞風冷靜無比,左右飄閃。
生死邊緣,在樹木間如貓貍躥行。
越是關鍵時候,越是不能慌亂失措,他此時處于施展“青光覆映咒”的“止靜”心境之下,能管多久他也不知道,這是第一次使用,神識感知和實力激發到最大。
他一心三用,控制著桃木小劍不離后面緊追不舍的漢子左近。
抽空反手一把符箓砸向空中。
木刺符、通明符、震雷符,悉數在林子上空天女散花般爆開。
光亮耀目,還不止一顆,而是三顆小太陽同時乍亮,照射得五十丈內一片熾白,雷光如道道利箭游蛇,瞬間纏繞住用手護住面孔下撲速度一滯的巫武者漢子。
雷光電閃,噼啪炸響。
木刺符是擾亂氣息增加干擾的添頭,厲嘯聲不斷。
一抹暗紅寒芒于熾白中一閃,拐一個彎,從背后輕若微風,襲向那漢子顧此失彼的后頸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