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說定,云秋禾風風火火跑出去安排人手。
張聞風走出道錄分院大門,在外面等著,他從懷里摸出一個折疊完好的油紙包。
打開油紙包,里面有兩個宣紙折疊的小包,將其中一包四錢份清氣散藥粉倒進口中,重新將油紙包仔細折好收進懷里,再揭開葫蘆蓋灌幾口靈泉水沖服藥粉。
體質不同,修士服用清氣散,不會有鬧肚子排毒的副作用。
此去是要挖掉古楊樹魍精的本體,怕是要斗一場狠的。
他體內元炁不濟,時間不等人,為了自身安全,以他的謹慎只能服用藥粉了。
感受著藥力自胸腹間升騰,他緩緩調息運功,將藥力吸收轉化為元炁,約半個字時間,云秋禾沖了出來,一揮手,“咱們先走,他們速度慢,隨后趕到。”
半泥湖在泥潭村流經的那條小河下游不到十里。
從縣城出發,以兩人的速度,花了半刻多鐘趕到。
人多高的雜草,各種雜樹灌木,使得此地很荒僻。
有人踩出的小路,盡頭是通往一片規模不小墳塋地,氣氛越發的陰森。
趕路的途中,張聞風已經大致問清楚,縣衙庫房的“銀子失竊案”是怎么回事,原來在前些天,縣衙守備森嚴的銀庫進了賊子,神不知鬼不覺,將存放著的萬余兩白銀盡數盜走。
此事做得膽大妄為,又天衣無縫。
直到昨天城內“和盛錢莊”的大東家前來報案。
說銀庫失竊,滿滿箱子的銀錠,化作了一疊黃紙折成的紙元寶。
即使將守庫房的家丁打個半死,也問不出所以然,反而說是銀子長腳自己跑了,或者是被臟東西弄走,胡言亂語的,只能前來請縣太爺做主。
縣太爺聽得如此怪事心中打了個咯噔,忙叫來庫吏,讓其速速清查銀庫存銀。
這才發現庫銀失竊,庫吏和幾個庫丁嚇得上吊的心都有了。
縣太爺哪還有心思理會“和盛錢莊”大東家,心急火燎趕來道錄分院,拿著一疊黃紙元寶,急紅了眼,請伍院主一定要破案抓獲不法妖人,以正律法。
這等銀子長腳跑路的怪異邪事,必定是邪道所為。
伍院主自是震怒異常,他才來希嶺縣不過月余,各種繁瑣事情千頭萬緒,還沒完全厘清,接連出現邪道作惡的案子,忙得眾人暈頭轉向。
西河山的案子才落實消停,這邊城內又出了如此公然藐視官府、膽大妄為的盜竊案。
他召集傅、云二人查看了黃紙元寶。
云秋禾認出這是一種少見的“魍魎折紙成金咒符”,懷疑是魍精山怪做案。
后面又實地去銀庫探查,傅孤靜發現一些蛛絲馬跡,越發肯定是魍精山怪盜竊的庫銀,只搞不懂這么多的銀子,對方是如何搬運走的?
難道還真如縣令急眼了所說,銀子長腳跑路?
道錄分院離得不遠,居然也沒有察覺半點動靜,這就尷尬了。
幸虧今日上午,張聞風一進城就逮了一個桃木魍精活口,否則,今日下午還找不到任何線索,伍院主和傅孤靜都得向宗門請求援助了。
對他們來說,這么點銀子事小。
但是公然打臉挑釁,是對道錄分院權威的瘋狂藐視和踐踏。
必須要將犯案邪物抓獲繩之以法,以震懾宵小。
“不對,此地陰氣甚重,還有鬼氣混雜。”
張聞風突然站定,前方就是一片墳塋,他對鬼氣異常敏感,察覺到危險,和暗處的窺探,隨著他站定,窺探的感覺消失不見。
云秋禾也感覺不對,她縱身躍上附近一顆雜樹。
觀察片刻,對躍到另一顆樹頂的張觀主道:“半泥湖已經成了雜草湖,附近數里沒有人煙,干脆一把火,將這些雜草雜樹統統燒掉,不給那狡猾的楊樹魍精藏身搗鬼的機會。”
張聞風掃視下方墳塋,道:“最好是讓火勢避開它們。”
“這個好辦。”
云秋禾說干就干,跳下樹來,往東邊繞去數十丈,拿出一張火焰符。
掐訣施法“砰”一聲火起,火焰卷著枯草,以秋風掃落葉之勢,頃刻間就燒得火焰卷著煙霧升起半天高,她施展小風術控制著火勢,往東南和西南方向燒去。
雜樹灌木燒著,發出“噼啪”炸響。
無數野雞、野兔、黃皮子和野狗等野物,從這片區域狼奔豕突逃竄。
后面趕來的六名道錄分院勁裝道士看得目瞪口呆。
云大人威武,真是……好大手筆!
“你們,兩個一組,不要分開了,小心戒備楊樹魍精偷襲。去兩個人,告誡那些過來的鄉人,不要靠近此處,不聽勸告者毆打驅趕,不必與他們講客氣。”
云秋禾立在一顆不剩多少葉片樹頂上發號施令。
作風干脆直接,帶點粗暴。
她前些日子帶人下鄉,與各色人等打過交道,總結出來不要與鄉人太講道理。
她身為官差,本身就代表著道理,太過和顏悅色,有些刁民就蹬鼻子上臉,事情難辦,道理難講,一頓收拾之后才會乖乖聽話配合。
有兩人抱拳應“是”,往拿著鋤頭、木棍的鄉人方向迎去。
這邊起了大火,附近泥湖村里人發現是有人縱火,哪還不罵罵咧咧跑來要打人。
張聞風見離得里多遠的那邊說不到幾句,兩個勁裝漢子摘下劍鞘,對著吵吵鬧鬧不肯罷休散去的村人一頓暴打驅趕,雙方混戰成一團,他嘴角抽幾下。
真是有什么樣的大人,帶出來什么樣的手下。
不講道理得很。
想了想,招手叫過吳有得和車勝一組,讓兩人不必客氣,道:“你們將這片墳塋外面的雜草、樹木清理一下,清出一條三丈寬的隔火帶。”簡單解釋一下什么叫隔火帶。
他也只與老吳兩人熟悉,指使起來方便。
那些村人在意的應該是這片墳塋,擔心大火侵擾先人的安寧。
吳有得和車勝抱拳道一聲“是”,沒有二話,抽出腰間佩劍,劈砍雜草雜樹,賣力干活。
上次跟著張大人辦案子,車勝挨了一刀,兩人著實撈到極大好處。
雖然還沒下發,但是聽傅大人透露的意思,他們兩個豢養家小十年的家當有了。
云秋禾沒有理會這些小事,雙眸施展望氣之術,居高臨下仔細掃視大火燒去的地方,至于燒死一些跑不及的野物,她毫不在乎。
她修的是人族大道,無關緊要的異類性命,影響不到她的心境分毫。
起先的火勢還推進極快,待往中間燒去百余丈,冒起的滾滾濃煙,遮天蔽地,卻遲遲不散開,火焰慢慢地在熄滅。
一個縹緲聲音,自濃煙中突然響起:“爾等如此涂炭生靈,就不怕遭報應嗎?”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村人,鼻血長流,哭嚎哀叫,仍然是不肯退卻。
引來更多村里老人壯漢絡繹不絕趕到,正與兩名執行驅逐公務亮明了腰牌的官差對峙吵鬧。
聽得半泥湖方向突然傳出的聲音。
眾村人慌不迭跪下去一大片,紛紛磕頭禱告請罪。
“天地有神靈,豈可違逆之!”
浩蕩聲音在他們腦海回響不休。
“魍魎魑魅,裝神弄鬼的東西,也敢與我大言不慚說報應?你配嗎?”云秋禾心底壓根就不會因對方話語,起絲毫波瀾。
她自認行的是鏟除邪惡的正義,即使手段激烈些。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