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風收手,銀色法盤上的淡青彩光斂去,抱拳回禮多謝幾句。
仙靈觀也有一只代代相傳的測試盤,時光在上面留下了擦拭不掉的舊黃,能測試簡單的體質屬性。
他沒想過能測試自身的元炁。
伍乾平收了測炁盤,從柜子里取出一面約三寸方圓的白色玉牌。
牌子正面豎著篆刻兩行字,分別是“大安道錄院”和“元陽郡希嶺縣”,邊緣處裝飾著八卦紋樣,背面中間是一個很有古意的“道”字,四周有云紋雕飾。
他在白玉牌上加持了一點元炁到其中,遞給張聞風,交代道:
“正式的道錄院散人身份牌,需要兩三個月時間,方能從都城申請辦理下來,這枚臨時玉牌,張道友你先拿著,可以在希嶺縣范圍使用,散人俸祿暫定每月十兩銀子,從即日開始計算,下月初一前來分院領取。道友請收好玉牌,莫要遺失,到時要上交歸還給我。”
張聞風用雙手鄭重接過白玉牌,道了一聲“多謝伍院主”。
一兩銀子能換一千文銅錢(一貫錢),兩文錢能買一斤糙米。
雪中送炭,十兩銀子對緊巴巴的道觀來說是一筆巨款,算是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吃飯吃肉問題不用發愁,而且今后每月都有,活水長流的好處。
當然修士的花費不菲,用錢如流水,他目前還不知道。
又在伍乾平拿出的兩份制式卷宗上,用毛筆小楷填寫度牒上他的身份信息,在左下位置簽名,以便呈報上去,有專人查證。
道錄院化炁境散人身份,在大安國境內,都享有一定的特權。
等以后從化炁境晉級到漸微境,可以到道錄院任何一個郡城或州城分院考核“上人”身份,而上人身份包含了漸微境和自在境兩個階段。
待從自在境晉級到金丹境,可以去州城或都城考核“真人”身份,真人身份包含了金丹境和歸一境兩個階段。
最后是“真君”身份,屬于對超脫境大修士的尊稱。
散人、上人、真人和真君,每個身份代表不同的特權,能獲得相應修煉資源。
這些詳細隱秘,玄木祖師在仙靈觀傳承軼事冊子里講得清楚。
他師父從上任觀主口口相傳知道的信息,有許多不全了。
道錄院的開設和各種規矩法度,是五百多年前大安立國之初,即將飛升的那一批修士擬定,過去了這么多年,規矩雖然有所添改,大體的框架不會變動。
三人再坐下來聊天,氣氛更顯融洽親近。
伍乾平將現今靈氣潮漲,即將迎來社會動蕩大變化,以及道錄院的各種規矩和權益,大致宣講一遍,告訴張聞風,今后有時間可以到道錄分院查閱各種典籍,并給了他一把鑰匙,在道錄分院分配給他一間辦公的廨房。
這是屬于希嶺縣第一個考核登記的化炁境修士待遇。
他想要拉攏這位新道友效力,當然還得考察些時間。
該交代的事情,講清楚之后,伍乾平再才道:“張道友,你詳細說說,賊人用邪術害人的案子。你現在已經算是道錄院一員,緝拿妖人,鎮壓邪祟,是咱們的本分之責。”
拿眼睛瞥了一下張聞風腰間的暗青劍鞘。
這柄劍器似乎不是凡品?
張聞風選擇先考核成為道錄院散人,是經過了仔細考量。
只有成為同道,他說話的份量才會讓對方重視。
把一件不利的事情,化作有利,變被動為主動,使得他不是一個人面對一群作惡賊人,而是一個集體。
當下將他遭賊人用紙人符陷害,大難不死突破到化炁境,然后設下計謀,于今日凌晨利用陰鬼反噬一個同門賊子,抓到隱藏賊人的些許把柄。
再與半道設伏的兩個賊人和一具白僵尸狠斗一場,并誅殺其中一名女賊、肢解白僵尸等事情全部講述一遍。
拿出薄木盒,打開盒蓋,顯露出里面裝著的十枚發黑幽藍暗器毒針,又從袖袋摸出那張“血煞陰鬼收魂咒”紙人符,請兩人查看。
他已經用朱砂墨抹去紙人符上他的具體生辰八字,去掉系著的頭發。
對于真正的修行者來說,未入道者畫的血煞陰鬼收魂咒上不得臺面,起不了大作用。
他如此謹慎是為了防患于未然,不給自己找麻煩。
萬一,有人得到他的生辰八字,加上他的頭發,用目前他還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未知仙術算計,他上當了還不知怎么回事呢?
未入道者都有手段用紙人符害人,何況修仙者手段?
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即使同道面前多留一個心眼,亦不是壞事。
道家修士嚴己不假,卻不會修煉得缺心眼。
伍乾平和傅孤靜分別檢查了幾樣物品,伍乾平用兩根指頭捏著其中一枚毒針尾端,觀察片刻,道:“張道友,你剛才說,那個遭受反噬的魯金忠,交代了賊人來歷,是‘盛子’什么?”
“他沒有講完,遭到同伙賊子在他身上布置的暗算身亡,應該是這兩個字?”
張聞風有些拿捏不定,他當時沒來得及與魯金忠確認。
伍乾平沉吟著點了點頭,對傅孤靜道:“老傅,你與老吳去一趟縣衙,這個時候,禾溪鎮游檄應該將魯金忠尸體送來報案了,你和縣尉大人交接一下,把尸體以及隨同發現的所有物品帶回道錄分院,這件案子,咱們接手了。”
傅孤靜放下紙人符,站起來抱拳道:“是!我這就去辦。”
又對張聞風微笑示意一下,轉身出門。
伍乾平用商議口吻道:“張道友,這些證據物品,能否暫時留在道錄分院?”
張聞風能拿出來,原本就沒有帶回去的打算,但是伍乾平的尊重態度讓他受用,笑道:“伍院主客氣,到時用完,請將這張‘血煞陰鬼收魂咒’還我就成,其它物品我拿了也沒用。”
“成,紙人符理當歸還。”
伍乾平笑著站起身,對跟著起身的張聞風道:“張道友,今日我不多留你,正事要緊,你且先回仙靈觀,防著賊人偷取證物,下午稍晚些時候,我會派人上山去,取回其它證物,并留下人手協助防護。”
“張某恭候。”
張聞風抱拳行禮作別。
伍乾平還禮相送,快走到門口時候,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張聞風,低聲道:
“九鶴宮的奇岳上人,昨日上午遣人用飛鴿傳來一則信函,請咱們希嶺縣道錄分院協助隱秘地查一查,近三日內是否有假死還陽之人。這種‘詐尸’事情,在當地瞞不住,應該會傳開,你幫著也留意一下。”
張聞風心頭一緊,不露聲色點了點頭,道:“我會留意一下此事。”
九鶴宮是元陽郡境內有名的道家勝地,附近州郡道士不知者極少。
他在四年前,才將將十八歲時候曾經侍奉師父云游訪友,去九鶴宮拜訪過,比小門小戶的仙靈觀名氣大太多了,建筑群依山而建,氣象巍峨,香火鼎盛。
沒想到他借助金雞還陽一事,與九鶴宮結緣了。
暗自慶幸,他被鄉野道士阻止,沒有借到那家老爺爺軀殼還陽。
否則,只怕活轉過來,還是禍福難說的麻煩事。
道家修士也是人,雖然有各種規矩約束,然而人性千樣,像魯金忠那樣用邪術害人的道士亦不少,他何必賭別人的慈悲心腸?
隨即面上猶豫一下,看著伍乾平,似乎有些話不知該如何開口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