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塔面露驚恐。
他本能地不想相信顧辭的話。
包括他自己在內,留在51區的20名九階,個個都是家里的精英,實力比左尹只強不弱,他們身上還有著好幾張真正的遠古星卡,怎么可能輸給一個人類?
可事實又告訴他,他們好像真的死在了顧辭手上。
不然為什么還不來幫他?
最關鍵的是,顧辭展現出了可以殺死他們的實力……
“你怎么能夠控制規則……你明明沒有用卡。”
方才在指揮部里高高在上,宛若死神的西爾塔,此刻像是碰見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樣,像個受到驚嚇的孩子,驚懼地看著顧辭。
顧辭對于西爾塔的反應并不意外。
他剛剛去殺另外十九名大巫袍人的時候,對方也是這個表情。
顧辭輕笑:“你們都可以不用星卡操控黑霧,我為什么不能憑自己控制規則呢?”
“不,這不一樣!”西爾塔不知為何有點激動,“我們與本命星卡本就是一體,這是你們這些卑劣的人類理解不了的東西,你們連遠古星卡都無法彷制,怎么可能制得出完全契合人體的卡!”
左尹曾告訴顧辭等人,大羊國摧毀的第一個國家選擇島國,是因為普洛特認為島國弱小,不配占用這顆星球上的資源——其實這并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導致島國最先在戰爭中覆滅的原因是,經過數的百年發展,島國將卡埋進身體里的用卡方式,已經接觸到了正統的星卡體系,所以他們才會慫恿普洛特,先將島國除掉。
西爾塔承認顧辭是個天才。
顧辭所制作的卡,連他們理解起來也十分困難。
這些卡很強,可再強,也改變不了顧辭的制卡思路出錯的事實。
不能讓人體本身獲得超凡力量,人類便永遠無法真正的強大起來。
顧辭制作了那么多卡,沒有一張和這方面有關,沒道理突然醒悟,制作出本命星卡。
而除了本命星卡,讓星卡師自身可以控制規則的方法只有一個。
——突破九階。
但是顧辭的氣息,沒有超過九階。
甚至還不如他,怎么可能控制規則?
顧辭嘆了口氣:“看來你們對十階知道得也不多啊。”
他還想看看能不能從巫袍人口中多了解一些關于這個境界的東西呢。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西爾塔的痛處,西爾塔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憤怒,破口大罵道:“放屁!關于星神境,我們知道的事情,遠比你們這些卑劣的人類多得多!”
“那你為什么看不出來呢?”
顧辭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說的星神境,并不是一個星力等級,而是另一種新的境界?”
所謂的“十階”,其實不是什么“十階”,和星力沒有任何關系,只取決于星卡師掌握的規則。
換句話講,“十階”和“九階”,或者“七階”、“八階”并不沖突。
顧辭是九階,但同時也是十階。
西爾塔很顯然沒接觸過這個層面,所以看不出來。
從這個方面來講,顧辭現在已經走到了巫袍人前面。
這也是讓西爾塔無法接受的點。
“假的……一定是假的!”
“你不可能是星神境!”
“你們人類連突破到星神境的方法都不知道,只會一天到晚研究至高規則,這么愚蠢的你們,怎么可能成為星神!”
掌握全部至高規則便能突破人類極限,這點沒有錯。
可至高規則不止四道。
從來都不止四道。
除了“時間”、“空間”、“生命”、“死亡”之外,還有“光明”、“黑暗”,以及“精神”。
這七道規則之中,前六道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礎,“精神”則是讓人感悟這個世界,引發規則共鳴,從而獲得“世界”的力量。
至高規則最初也不叫“至高”,而是叫“本源”。
“至高”只是他們隨口編出來誆騙人類的詞語。
半真半假的謊言最難拆穿。
只要編造出“四大至高規則”這么一個說法,再加以引導,人類便會在錯誤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他們不懂如何從腦海中的“光球”上獲取力量,又嘗到了甜頭,便死命鉆研觸碰“光球”的方法。
從來沒想過不是方法不對,是自己掌握的規則不夠。
顧辭皺了皺眉頭。
他記得陸老爺子說過,人類以前有不少天才成功領悟到了四道至高規則,并相互交流,最終得出一個“錯了又沒完全錯”的結論,他們的確是認為方法不對,后來天才越來越少,關于“掌握四道至高規則可以突破人類極限”的說法也基本上就此定論。
現在想想,為什么天才會越來越少?
陸老爺子也不是活了幾千歲的老妖怪,他口中的“以前”,不會比文明守衛戰更前。
而在文明守衛戰之后,人類并沒有爆發過戰爭,也沒發生過瘟疫之類影響文明發展的大事,人類不應該走下坡路,因為文明守衛戰已經讓人類的新起點低到不能再低了,在和諧發展的過程中,人類一定會一代比一代過得更好,一代比一代更聰明,不該出現天才越來越少這種事。
除非……
那些天才都是巫袍人偽裝的。
顧辭瞇起眼睛:“你們在試圖操控人類文明的進程?”
“哈哈哈哈哈哈!”西爾塔瘋狂地大笑,他承認道:“沒錯,我們就是在玩弄你們的文明,你們現有的星卡技術,什么傳說,什么禁忌,都是我們玩剩下的!可有什么辦法呢?你們失去了自己的科技,只能按照我們設計好的路線去走,將我們曾經走過路統統都走一遍,你們永遠追趕不上我們的腳步,永遠不是我們的對手,等待你們的,只有滅亡!”
“我也是人類,可你們打不過我。”顧辭說道。
“狗屁!”
輕飄飄一句話,又讓西爾塔破了大防。
他想沖上去跟顧辭拼命。
可不管怎么用力,都動彈不了一絲一毫。
這讓西爾塔有些心涼。
但他依舊大笑著,笑容越來越狠厲。
“殺了我,依然改變不了你們人類的結局。”
“你以為毀掉天神炮,你們東方的國家就安全了嗎?”
“不,你們只會死得更慘!”
被天神炮殺死的人不會有多少痛苦。
甚至連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意識便會歸于虛無。
而被他們殺死不一樣。
腐朽遺魂會一點一點啃噬目標的血肉,讓這些人類體會到什么是地獄般的酷刑,什么是真正的殘忍!
顧辭眉頭一挑:“意思是,你們還有其它安排?”
當然!
他們既然猜到人類會來突襲51區,怎么可能沒有更多的準備?
不僅是東方國。
還有蘇巴尹利,希雅國、維爾倫亞……以及茍延殘喘的申遺國。
他們在每個國家都安排了人。
如果天神炮正常發射,他們在一分鐘之前接到通知,遠離轟炸區。
如果天神炮被毀,51區被攻破,連他們二十名九階都守不住,那就說明人類最強大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大羊國,各國官方留守本國的軍隊會相對空虛,這是消滅對方的最好時機。
“你的超時空傳送儀是單向的,顧大師。”
西爾塔笑容病態,“你來不及趕回去了,你的朋友,愛人,親人……他們全都要死,一個也活不成!”
“是嗎?”顧辭抬起手輕輕劃了一下,用指尖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塊方形。
微光涌動,一個畫面出現在他和西爾塔眼前。
一望無際的冰原上,協會的軍隊正在和獸潮交戰。
十余頭體型巨大的霜死骨龍給軍隊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它們似乎進化過,或是被人改造過,等級不再是6.5階,而是真正的九階。
連蘇云渺打起來都很困難,不敢離霜死骨龍太近。
夏稚等人一周之前便突破到了大星卡師,可眼下的局面,突不突破都沒什么區別。
他們依然只能在防線附近清理獸潮中的小怪。
半空中,機甲的炮口不斷冒著火光,可可等人對著地面狂轟濫炸,全力阻止著獸潮向前推進的步伐。
但即使如此,協會軍隊的防線也在被一點一點的往后壓。
“堅持住!支援很快就到!”
蘇云渺的聲音傳遍戰場,也傳到了顧辭和西爾塔的耳朵里。
這神乎其神,宛若人形衛星一般的手段,讓西爾塔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是什么神通,竟然能隔著十萬八千里觀察到射手宮戰場的動靜,連聲音都能聽見?
很快,西爾塔的震驚又被猖狂所取代。
畫面中,一名頭戴兜帽,身穿巫術袍,渾身繚繞著黑霧的人突然出現在了蘇云渺身前。
正在和霜死骨龍周旋的蘇云渺臉色一變,心中生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手中軍刀亮起寒光,蘇云渺毫不猶豫一刀噼了過去,以攻代守。
巫袍人一掌拍出,袖口涌出濃郁的黑霧,泯滅了蘇云渺的刀光,同時重重轟擊在蘇云渺身上。
蘇云渺嘴角立時有鮮血溢出,整個人倒飛出去,像墜落的飛機一樣摔落到厚實的冰面上,砸出大片裂紋。
“蘇將軍!
“姐姐!”
“哈哈哈哈!”西爾塔再次大笑,“這就是你們人類的將軍嗎?怎么如此不堪一擊?”
同樣是大星卡師。
同樣是九階。
可人類的九階,在他們手中走不過一招。
這就是差距!
是人類永遠理解不了的差距!
毫不客氣的說,現在射手宮戰場的所有人一起上,都不是他們一個人的對手。
何況他們還不止一人。
蘇云渺受傷,又有九名同樣裝扮的人憑空出現在天上。
他們俯瞰著下方,黑霧下的面容模湖不清,目光卻仿佛穿透黑霧,讓眾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以前他們來戰場只是為了干擾軍隊抵抗獸潮。
今天不一樣。
今天他們是來殺人的。
“顧大師,現在相信了嗎?”西爾塔笑得痛快又殘忍,“我沒記錯的話,這些人里有不少是顧大師的學生吧?還有個叫夏稚的小姑娘,是顧大師的女朋友?”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哈哈!”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這個畫面弄出來的,但你回不去了!”
“你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的學生,你的女人,一個一個的死在我們手上!”
“你一個也救不了!”
西爾塔狀若瘋癲。
不是他瘋了,是他現在真的很爽。
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會死。
但在臨死之前,還能親眼看到仇人痛苦悔恨的樣子,真的是一件特別爽的事情。
“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顧辭緩緩開口。
西爾塔戲謔道:“怎么,顧大師準備自我安慰了?”
顧辭搖搖頭:“我讓你看這些,不是想證明你的話是真是假。”
“而是想告訴你……”
“你們真的對星神境的力量一無所知。”
話落,顧辭伸出一只手,探入到畫面中。
好似探入水里,讓畫面蕩起一圈圈波紋。
射手宮戰場。
十名巫袍人身上黑霧升騰,正要大開殺戒,天色卻忽然一暗。
冰面上浮現出大片陰影,他們抬頭一看。
一只手掌遮住了初升的陽光,如天塌一般壓了下來。
“這是什么?!
十名巫袍人驚駭欲絕,集體化為黑霧,想要逃竄。
可他們四周的空間不知何時已經被封死。
看不見的空間屏障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像一個方形的玻璃牢籠,將他們困在中央。
他們化身的黑霧橫沖直撞,霧氣都撞散了幾分,還是撞不破前方無形的墻。
“轟!”
手掌落下。
發出驚天動地的震響。
那一大團黑霧如同實質般被壓扁,從指縫中溢出幾絲,隨即煙消云散。
給巫袍人陪葬的還有數不清的怪。
手掌消失,在冰面上留下一個巨大掌印,里面躺慢了怪物快要變成肉泥的尸體。
整個戰場一下變得無比安靜。
霜死骨龍用空洞的眼眶凝視著天空,代表眸子的那團藍色火焰閃了兩下,旋即嘶吼一聲,轉身就跑。
西爾塔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一動不動,像座巧奪天工的凋像。
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在他心底扎根,發芽,直至淹沒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