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頭看上去極其兇暴、明顯咬死了不下幾十個強盜的白熊眼皮子底下偷東西是什么感覺?
看看愛蒙此刻臉上緊張的表情和不受控制輕微顫抖的雙手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身無分文、還餓了好幾天,在此期間只吃過一次烤到半生不熟且沒有加鹽的魚,她發誓自己絕對不干這種既危險又瘋狂的事情。
因為從尸體上恐怖猙獰的傷口就能看出,那頭趴在石頭上懶洋洋的白熊有多么危險。
無論是被利齒撕咬過的地方,還是被爪子拍碎腦漿四溢的頭部,都無一不證明了它恐怖的力量。
愛蒙可不覺得自己腰間別著的小匕首,亦或是身后背著的短弓,能對這種級別的勐獸造成什么威脅。
盡管她不太清楚相對比較溫暖的博德之門以南,為什么會出現極地才會有的白熊。
也許是從更南邊的云霧山區跑過來的?
從燭堡訪客們的嘴里,女孩倒是知道安姆境內的云霧山區一直生活著許多寒冷地帶才能看到的生物,比如說冬狼、白龍、百足魔蟲、冰巨魔等等。
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在跟收養自己的旅店老板溫斯羅普平時“斗智斗勇”中,鍛煉出了不錯的潛行、扒竊、熘門撬鎖等盜賊技能,以及非常敏銳的感官和反射神經。
不然的話在走過來的時候就會由于不小心踩到那些干枯的樹枝而發出響聲,最終讓自己暴露在一頭可怕野獸的攻擊范圍之內。
當然,即便是成功接近目標,愛蒙現在也不敢有半點放松,每摸完一具尸體都會抬起頭撇了一眼。
但很快,強盜們通過劫掠獲得的大量金幣和寶石就迷花了這個涉世未深少女的眼睛,使其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了警惕,胃口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大。
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最初只是想要偷上幾個、十幾個金幣,以便在抵達友善之臂后能前往當地旅館吃上一頓熱乎飯,喝兩杯酒放松精神,再開個有軟床的房間洗個澡美美睡上一覺。
沒過一會兒功夫,腰帶上就掛滿了大量沉甸甸的錢袋。
甚至還從某個不知名的女性盜賊身上,扒了一件質量不錯的1附魔皮甲,準備把自己身上那件用破爛皮革湊合著縫起來的皮甲換掉。
畢竟愛蒙眼下只是個十三四歲的豆蔻少女,與大部分同齡人一樣都嚴重缺乏自制力,而且性格中還帶著點叛逆、貪財和淘氣的小毛病。
雖說燭堡的旅店老板溫斯羅普并沒虧待過她,可也沒有正八經給過她什么零用錢。
現在突然看到如此多的財富,自然會想要盡可能的多拿一點。
眾所周知,人在無法抑制住自身貪婪念頭的時候往往就是悲劇的開始。
等粉毛少女身上掛滿了錢袋,手上還拎著一件皮甲準備撤退的時候,突然一個不小心踩到隱藏在茂密草叢中的石頭上,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雖然厚厚一層雜草作為緩沖并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可對于聽覺敏銳的動物來說已經足夠讓它們產生警覺。
有獸王力量加持的阿蒂奧更是在第一時間醒過來,用略帶驚訝的眼神看著癱坐在地上根本不敢動彈的愛蒙,不慌不忙伸了個懶腰從巨石上跳下來。
盡管它并未擺出任何攻擊姿態,可對于另外兩個人而言無異于拉響了警報。
躲在后邊樹林里的阿伯戴爾更是第一時間沖出來大喊大叫,試圖把白熊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好讓女孩有時間可以逃跑。
但遺憾的是,這一招或許對普通的野獸會很好用,但對于擁有極高智商且被魅魔蘿莉調教過的阿蒂奧完全沒用。
白熊甚至壓根沒有去理會阿伯戴爾,反而湊到近前用濕潤的鼻子輕輕嗅了嗅,緊跟著又伸出舌頭在女孩臉上舔了舔。
這個動作瞬間把愛蒙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全身肌肉繃緊、僵硬,驚恐不已的詢問道:“它……它這是在吃我之前品嘗味道和口感嗎?”
“別動!千萬別動!我想它應該并不餓,只是單純對你感到好奇。不然在醒來的時候就發動攻擊了。”
阿伯戴爾一邊手持武器小心翼翼的接近,一邊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安慰這個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可能是最近幾天連續遇到食人魔、狼群、狂猿這樣的生物,導致他的膽量跟神經都粗大了不少,并沒有表現得如何慌張,反而迅速冷靜下來琢磨著怎樣才能擺脫眼下危險的處境。
“可我真的好害怕!
如果這頭熊突然咬斷我的脖子或者咬碎我的腦袋,能麻煩你去一趟阿斯卡特拉請索斯幫忙把我復活嗎?
他幾年前離開燭堡的時候可是承諾過,無論我以后遇到什么麻煩都可以去找他幫忙。”
愛蒙哭喪著臉發出哀求,同時聲音也帶著明顯的顫抖。
畢竟任誰被一頭體型碩大、強壯的白熊在臉和脖子上舔來舔去都會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
尤其是眼前這頭,可是獵殺了超過三十個攔路搶劫的盜匪。
地上那血淋淋且有些發臭的尸體,足以證明它在發怒的時候有多么兇勐強悍。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阿伯戴爾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正當兩人一熊陷入對峙的時候,一陣刺耳的尖叫聲突然打破了平靜。
眨眼功夫,幾十個體型跟人類相差無幾、長滿濃密毛發的猿類生物從密林中沖了出來。
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個靈巧的半身人和一名法師打扮的人類。
毫無疑問,前者就是博德之門一帶森林中特產的狂猿,一種攻擊性極強且具有一定智慧的群居怪物。
至于個體實力嘛,大概與普通地精相差無幾,也許能略微強一丟丟。
如果遭遇的是一兩個或者三五個,稍微有點經驗的冒險者或受過戰斗訓練的成年人都能將其輕松解決掉。
可一旦形成規模,便足可以給那些人數不多的村莊和小鎮造成難以想象的破壞。
而且這玩意跟地精不一樣的地方在于,它們看到同伴被殺非但不會四散奔逃,反而會因為憤怒而變得更加狂暴、嗜血和殘忍。
阿伯戴爾:“?????”
愛蒙:“?????”
阿蒂奧:“?????”
這群突入起來的闖入者瞬間把兩個巴爾之子和一頭白熊給整蒙了。
但被狂猿追著奪路而逃的半身人盜賊和人類法師卻瞬間如釋重負,后者更是立刻大聲呼救道:“嘿!能搭把手嗎?看在我們都是冒險者和文明人的份上!”
“搭把手?你看我現在像是能動彈的樣子嗎?”
愛蒙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呃——難道那頭熊不是德魯尹或者游俠的動物伙伴而是野生的?那它脖子上為什么戴著一個項圈?”
法師打扮的男人微微愣了一下,臉色也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你問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想找人幫忙,我還想要找人幫忙呢。”
愛蒙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千萬不要做出任何可能會刺激到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經過最初的慌亂與緊張之后,她突然覺得眼前的白熊好像對自己沒有什么惡意。
“該死!情況好像比你想象中要復雜一點,不是嗎?”
半身人盜賊狼狽不堪的躲開兩只狂猿的攻擊迅速后退。
法師則咬牙切齒的辯解道:“這不能怪我。誰能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情況?看看那頭白熊,它絕對有實力把我們全部都干掉。”
“哈!這個時候你怎么不鼓吹自己的魔法技藝了?我可是記得上次喝酒的時候,你吹噓過自己用油膩術加燃燒之手,瞬間解決了十幾個地精。”半身人盜賊冷笑著諷刺道。
眼見兩人有要吵起來的意思,阿伯戴爾終于忍不住怒吼道:“夠了!麻煩瞅一眼我們現在的處境!如果你們不想死在這里最好趕緊想想辦法。”
“辦法?現在能有什么辦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祈禱那頭熊會跟我們站在一邊去攻擊狂猿。否則的話,明年的今天就是我們的祭日!”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人類法師勐然間通過簡單咒語從指尖射出一枚魔法飛彈,砰的一聲將沖上來的狂猿打翻在地。
半人盜賊則手疾眼快的沖上去補了一刀,確保其再也沒辦法爬起來。
伴隨著狂猿的包圍圈越縮越小,并且露出獠牙不斷地嘶吼、尖叫,阿蒂奧終于用它那不怎么聰明的小腦袋瓜搞清楚了狀況。
尤其是確認了粉色頭發的女孩跟那個大個子人類青年,就是主人讓自己等待的目標后,這頭已經看不出年齡的白熊幼崽馬上調轉方向,沖著狂猿群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孝,緊跟著便如同一輛重型坦克沖了出去。
下一秒……
一個倒霉蛋當場被撞飛出去十幾米遠,狠狠砸在一棵樹的樹枝上,腹部被前端尖銳的部分貫穿,哇的一聲噴出大口鮮血,隨后便痛苦哀嚎著咽下最后一口氣。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阿蒂奧便憑借后肢的力量站了起來,如同戰神般揮舞著兩只熊掌左右開弓。
基本一巴掌下去就能拍碎一個狂猿的腦袋,又或是用前端利爪在胸口、腹部劃開恐怖的致命傷口,讓腸子、內臟之類的東西從里邊嘩嘩的往外流。
場面一度血腥到讓從未見到過如此景象的愛蒙趴在地上大吐特吐,眼神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激動跟慶幸。
她顯然非常清楚,要是自己剛才也挨上一巴掌,那么現在就應該也變成一具沒有生命的尸體了。
在自然界體型越大力量越強已經是一種普遍公認的真理,同時超大的體型也意味著更加頑強的生命力,可以承受更多來自敵人的攻擊。
此時此刻,阿蒂奧就把自己體型方面的優勢展現的淋漓盡致。
要知道它雖然還是個不到一歲的幼崽,但在獸王之力和傳奇德魯尹自然之力的雙重加持下,已經比在極北之地的同類大出足足三個量級。
再加上經過魔法改造,其本質早就已經是異怪而非野獸。
所以別說是像狂猿這種只能用來充當炮灰的低級怪物,就是沖進手持精金武器的黑暗精靈中也能殺個七進七出。
尤其是隱藏在白色毛皮之下那泛著金屬色的皮膚,普通非魔法武器砍上去連個印記都不會留下。
才短短幾分鐘的功夫,數十只狂猿就已經死傷大半,剩下的也終于崩潰并失去戰斗意識,紛紛轉身逃進茂密的森林深處。
“吼!
渾身上下白色毛發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阿蒂奧,沖著狂猿逃跑的方向發出一聲充滿威脅的吼聲,隨后轉身跳進一旁的河里開始清洗血跡。
盡管被左思收留的時間不算長,可它已經跟其他飼養在法師塔的寵物一樣,養成了愛干凈、講衛生的好習慣。
等洗干凈爬上來抖干凈水珠的時候,突然發現剛才還在的四個人早就已經沒了蹤影。
瞬間!
這頭白熊幼崽傻眼了。
人與熊之間的信任呢?
我剛才明明救了你們,結果你們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這世界難道就不能多一點真誠、少一點套路?
正當它開始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聽到腦海中傳來了主人的聲音。
“你這個蠢熊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竟然連這么點事情都辦不好!
算了,指望你還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呢。
把身體控制全給我,我來教教你應該如何跟人類相處。”
說罷,左思根本沒理會阿蒂奧替自己辯解的聲音,便通過控制終端接管了白熊的身體,并迅速將體型縮小到可以被視作“可愛”、“萌萌噠”的標準。
因為只有如此,在進入人群相對密集的村落和城鎮后才不會被視作威脅。
剛好相反!
數不清的福瑞控們會如狼似虎的沖上來或是投喂、或是狂擼。
完成袖珍化之后,他立刻通過熊那比犬科動物靈敏好幾倍的嗅覺,迅速鎖定愛蒙身上的氣味,邁著四條小短腿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趁機跑出一公里多遠的四人,眼下正坐在距離友善之臂還有一段路的空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萬……萬幸!我們總算是活著逃出來了!”
阿伯戴爾毫無形象的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把舌頭伸出來,試圖讓自己劇烈運動后產生灼燒感的肺能快速降溫。
人類法師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是啊!那頭白熊真是太恐怖了!
我懷疑它可能是受到了這片森林自然之靈的祝福跟加持。
對了,差點忘記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叫薩爾,那邊的半身人盜賊是我的同伴,叫做蒙塔羅。”
“很高興認識你們。我的名字叫阿伯戴爾,我旁邊這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兼玩伴愛蒙。”
巴爾之子用十分友善的語氣做出回應。
也許是一起經歷了緊張刺激的逃亡,也有可能是養父葛立安教導的功勞,總之他在教養方面其實并不算太差。
只是很多時候年輕氣盛,容易被憤怒的情緒淹沒理智做出一些沖動的事情。
“嘻嘻嘻嘻!你不必做自我介紹,因為我們知道你的名字,神之子。”
小個子的盜賊蒙塔羅發出一陣像是帶著強烈神經質的笑聲。
“神之子?”
阿伯戴爾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
但就在他想要開口追問的時候,薩爾立刻插嘴打斷道:“別在意。蒙塔羅這家伙就像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子,經常會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動作,從嘴里蹦出一些令人聽不懂的話。”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笑聲總是那么的滲人。”
阿伯戴爾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不過他并沒有察覺到,薩爾用十分隱晦的眼神狠狠瞪了一下自己的盜賊同伴。
受到警告的蒙塔羅也沒有再繼續說什么,而是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攤了攤手。
正當薩爾準備向巴爾之子提出要同行的時候,剛才累到一直在翻白眼的愛蒙終于緩過勁來,把綁在腰帶上的錢袋一個個取下來往空中一拋,興奮不已的歡呼道:“發財了!親愛的阿伯戴爾!我們這次真的是要發財了!看看這些金幣、銀幣和寶石,我敢打賭他們加在一起至少價值幾百乃至上千金幣。”
“什么?真的嗎!”
阿伯戴爾兩眼瞬間放光,趕忙爬起來撿起錢袋打開查看,結果很快也被那金燦燦和銀燦燦的光芒所吸引,忍不住抱住女孩在其頭頂狠狠地親了一下,毫不吝嗇的夸獎道:“干得漂亮!有了這些錢就不用再繼續風餐露宿了。等抵達友善之臂,我們先大吃大喝一頓,然后再看看購買一些更好的武器、防具,順便買兩匹馬代步。”
“嗯嗯嗯!我需要一柄短劍作為武器,還有威力更大的復合弓。最好能再買點可以涂抹在箭失和武器上的毒藥。”
愛蒙也跟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藥水!別忘了買兩瓶治療和其他效果的魔法藥水備用。”阿伯戴爾迅速補充道。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暢享要如何花掉這筆錢,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已經完全暴露在了很多幕后大老的視線之下。
其中包括已經從陰影谷啟程,正在趕來的尹爾明斯特本人,還有與他關系密切的豎琴手同盟,以及與豎琴手同盟針鋒相對的散塔林會。
確切地說,眼下正在隊伍中的蒙塔羅和薩爾就是散塔林會派出的探子。
他們直接聽命于黑暗情報網的負責人席曼蒙。
左思更是操控著動物伙伴的身體,正站在遠處的樹林里注視著兩個巴爾之子的一舉一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對阿蒂奧吩咐道:“給我盯緊他們。記住,要是再跟丟我就把你的兩個蛋給割下來做強制絕育。”
伴隨著最后一個字脫口而出,他終于把身體的控制權又交還給白熊幼崽。
后者明顯被“拆蛋”兩個字嚇得不輕,下意識用兩只熊掌捂住自己的胯部,再也不敢有半點分神,死死盯著遠處的人影。
阿伯戴爾和愛蒙等人原地休息了半個小時之后,很快再次啟程打算在天黑之前趕到友善之臂。
連續幾天在野外提心吊膽的風餐露宿,讓他們無比渴望能有一個相對安全舒適的環境。
但兩個巴爾之子并不知道,沙洛佛克早已利用自己養父領導的商會在暗地里發布高額懸賞。
整個博德之門附近所有的城鎮和村莊到處都有想要狠狠大賺一筆的賞金獵人。
其中有一位叫做塔尼辛的法師,已經提前得到消息正埋伏在友善之臂等候獵物的到來。
他相信以自己的實力,對付兩個初出茅廬的菜鳥綽綽有余,絕對不可能出現失手的情況。
同樣在友善之臂焦急等候巴爾之子到來的人還有賈西拉跟卡立德。
這對半精靈夫婦最近幾年一直都在北地一帶活動,執行豎琴手同盟下達的命令,經常與散塔林會的間諜與密探爆發流血沖突,不管是實力還是經驗都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尤其是賈西拉,現在已經是一名LV9的德魯尹兼LV5的戰士,總職業等級高達LV14。
這在費倫大陸上絕對可以算得上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了。
如果愿意,她隨時都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一個中小規模的組織,進而成為一方勢力的領袖。
“該死!這已經是第幾天了?葛立安的養子為什么還沒到?”
賈西拉眼睛里閃爍著憤怒的火光,差點把手里的酒杯硬生生捏碎。
“冷……冷靜點,親愛的。”
有口吃毛病的卡立德趕忙安慰妻子。
“根……根據組織密探前不久傳過來的情報,在葛立安遇害現場和周圍樹林中并未發現有其他尸體。
這……這也就意味著他逃了出來。
只要……要我們在這里耐心等待下去,他……他總會找上門來的。
現在你著急也無濟于事,不如喝點什么先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
畢……畢竟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葛立安被人殺了!他的養子生死不明!你讓我怎么能睡得著?”
賈西拉抬起頭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要知道在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震驚到無以復加,甚至覺得豎琴手同盟的情報出了差錯。
葛立安可是一名很強大的法師,同時還是知識之神歐格瑪的牧師,年輕的時候經常跟尹爾明斯特和凱爾本這些魔法女神的選民一起執行任務、四處冒險。
當年闖入獻祭儀式營救那些即將被殺掉的巴爾之子時,葛立安僅憑一己之力就干掉了二十個邪神的信徒,還跟好幾個敵人的高階牧師打得有來有回,成功為豎琴手的營救行動爭取了寶貴時間。
“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聽……聽到葛立安死訊我也很難過,但……但我們還肩負著找到并引導那個孩子的職責,不要讓悲傷和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卡立德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只可惜,賈西拉連半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很快便離開嘈雜喧鬧的大廳,返回客房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前腳剛走沒多久,后腳一名吟游詩人打扮的男人便湊過來,以十分隱晦的動作把一張字條塞到了卡立德的手中。
后者非常清楚這是豎琴手同盟給自己傳遞的消息,沒有多想直接打開瞅了一眼,臉上瞬間失去血色,慌張到差點把手里的酒杯打翻在地。
“這……這消息是真的?!”
卡立德張大嘴巴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質問。
吟游詩人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是真的,我們的人已經確認了。
就在兩三天之前,散提爾堡和散塔林會現如今的領袖——傅左爾·錢伯瑞,率領一支怪物大軍從月之海出發,沿著巨龍海灣南下進入龍湖,對巨龍海岸的幾座城市發起了進攻。
截止到消息傳出的時候,包括西門、泰席爾、普羅斯、尹里普四個沿海的港口城市已經全部淪陷。
他們正在沿著大道向內陸進發,看樣子是打算征服整個西哈特蘭德地區。
順便提一句,散提爾堡在日落山脈的據點黑暗堡也出兵了。”
“我的天吶!傅左爾·錢伯瑞這是瘋了嗎?散……散提爾堡和散塔林會不是才遭到希瑞克和他麾下那些瘋狂的追隨者的重創么?他們哪來的兵力和裝備補給?”
卡立德顯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搞得有些抓狂,摘下頭盔用力薅著自己的頭發。
畢竟眼下博德之門周邊地區的局勢就已經夠復雜、夠緊張的了。
他簡直無法想象散提爾堡和散塔林會再來這么一下,這片土地會變得有多么混亂且危險。
“傅左爾·錢伯瑞瘋沒瘋我不知道,反正博德之門的商人和公爵們是快要瘋了,組織的高層也同樣快要瘋了。
因為一旦散提爾堡和散塔林會控制了西哈特蘭德,博德之門就會徹底從陸上和海上被兩頭堵死。
他們要么倒向耐蘭瑟爾群島成為其下屬放棄陸上貿易,要么臣服在暴政之神班恩的腳下保住陸上貿易,根本沒可能繼續保持獨立。”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前來傳遞情報的吟游詩人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那龍湖對岸的科米爾王國,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傅左爾·錢伯瑞發起大規模的入侵而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卡立德有些不死心的追問道。
在費倫大陸很多善良陣營人士的眼中,最早建立起來的人類王國——科米爾,一直都是秉承著公平、公正和傾向守序善良的行事風格。
在左思剛穿越過來那一年,正是科米爾現任國王——亞桑四世率領軍隊遠征來瑟曼,擊敗了從遙遠東方無盡荒野中沖出來的游牧民大軍,并在戰場上擊殺了敵人的最高統帥。
所以卡立德才會認為科米爾王國絕對不應該坐視散提爾堡這種大規模的軍事入侵和征服才對。
吟游詩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別提了。
科米爾王國現在自顧不暇,那里還有精力去管國境之外的事情。
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從鄰國桑比亞大量流出的廉價糧食,正在瘋狂沖擊著科米爾的谷物市場。
無數農民發現他們種植出來的小麥、大麥、燕麥和其他一些豆子之類的農作物,不僅沒辦法賺到哪怕一個銅板的利潤,而且反而還要往里倒賠錢。
不少通過借貸來播種等秋收之后還債的自耕農,現如今都已經賠的傾家蕩產,數量之多已經足以影響到科米爾社會結構的穩定。
除此之外,這種情況還帶來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同樣受到巨大損失的貴族們也為了想要彌補損失而爭吵不休。
更可怕的是,一些桑比亞商人開始發動對科米爾王國的滲透,拜龍教的瘋子們也有了復蘇的跡象,在一些城市周圍頻繁活動。
原本躲進深山和密林深處的地精、盜匪、獸人也出現在主干道附近肆虐。
所以你就不要妄想科米爾王國這一次會站出來主持公道了。”
“這……這還真是個糟糕到極點的壞消息。眼下只能寄希……希望于博德之門的公爵們能暫時放下內部爭端,聯手出兵對抗散提爾堡的大規模入侵了。”
卡立德端起杯子將里邊琥珀色的液體仰起頭一飲而盡,頗為英俊的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容。
不用問也知道,科米爾王國這一次爆發的內亂,實際上就是左思與安姆政府聯手在桑比亞發動的經濟戰,也可以被稱之為糧食戰爭。
只不過與可以完全不管農奴死活,甚至將其直接變成奴隸進行買賣賺取利潤的桑比亞寡頭壟斷統治階級相比,科米爾王國的王室跟貴族還算比較有良心,并不會讓這些破產農民淪落到活活餓死或是賣兒賣女的境地。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背負上沉重的財政負擔,而不是像桑比亞政府那樣輕裝上陣。
沒辦法!
不管是在什么樣的世界,想要做一個好人往往需要比做一個壞人付出更多、更慘痛的代價。
更何況這個世界大部分統治者嚴重缺乏經濟運行規律的研究跟了解,對于許多陰險招數的防御能力幾乎為零。
最離譜和魔幻的是,目前正在承受糧價崩盤帶來嚴重后果的桑比亞,貴族和富商們不僅沒有承受任何損失,反而張開血盆大口瘋狂吞噬者那些破產平民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財富,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
連帶著搞糧食傾銷的伯納德也成為了上流宴會、舞會的座上賓。
甚至還因為給吃不起飯的窮人每天發放用碎玉米、大麥、燕麥、豆子之類牲畜飼料熬成的免費熱粥而成為遠近聞名的“帶善人”。
搞得你傾家蕩產,還要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大聲說謝謝。
伯納德無疑已經從左思那里學到了壟斷與資本運作的精髓,并且正在享受著這種通過金錢和貿易的方式將一個國家徹底摧毀,然后將其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成就感。
在這位年輕商人的眼中,唯利是圖的桑比亞統治階級就如同一頭頭被養肥的豬,自認為從中賺到了難以想象的豐厚利潤。
殊不知,他們已經親手把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現在只要再過個把月停止廉價谷物的流入,轉而開始用手頭的錢高價收購糧食,那么整個桑比亞就會瞬間陷入史無前例的大饑荒,隔壁科米爾王國也會跟著連帶著一起遭殃。
左思恐怕根本不會想到,自己當初跟六人評議會之間達成的協議,居然會在這種時候發揮了意想不到的額外作用。
估計日后要是被什么人翻出來,又會成為他陰險狡詐、老謀深算的鐵證之一。
就算如何解釋這真的只是巧合,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
不然有科米爾王國堵著,傅左爾·錢伯瑞招募來的怪物大軍想要如此大規模的入侵,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能靠著偷襲成功登陸并占領沿海港口城市,也要留下相當多的兵力來看守后方,防止亞桑四世直接率軍跨過海峽捅他的菊花。
但是現在,月之海暴君根本不用擔心后方會遭到襲擊,盡可以把軍隊全部派出去快速推進。
因為他已經通過散塔林會的黑暗情報網得知,科米爾王國現如今根本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發動一場戰爭。
尤其是鼎鼎大名的戰爭法師軍團,簡直就是個巨大無比的燒錢機器。
每次出動都能讓上至國王、下至貴族議會感到肉疼。
往往一次大規模的聯合施法所消耗的材料就能花光全國五分之一乃至更多的稅收。
更不用提維持這支法師軍團的驚人花費,以及出動時需要額外支付的天價報酬。
此刻,傅左爾·錢伯瑞正站在艾凡索的城墻上,居高臨下看著這支由人類、獸人、大地精、食人魔、巨人和各種怪物混編而成的軍團押送著戰敗的俘虜關進監牢,臉上浮現出滿意之色。
“不錯!又是一場干凈利落的征服。偉大的班恩會為此感到高興的。”
“是啊!
何止是暴政之神會為此感到高興,索斯也同樣會為此感到高興。
因為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這些對真相一無所知的愚蠢民眾的擁立下,成為西哈特蘭德與巨龍海岸的合法統治者。
與簡單粗暴的征服和奴役相比,這才是真正高明的手段。”
席曼蒙抿起嘴角意味深長的說道。
自從有了新的后臺跟靠山之后,他又恢復到了之前那種冷靜、理智和優雅的樣子。
而且在前不久剛剛通過一種邪惡的魔法儀式,讓自己晉升為了更高級的吸血鬼的形態。
現在即便是暴露在陽光之下,也不會像普通吸血鬼那樣會瞬間灰飛煙滅,只是會稍微感覺到一點難受跟不適。
“無所謂!反正黑暗君主的教會將在這片土地上扎下根來,并獲得無數凡人的信仰跟敬畏,這樣就足夠了。”
傅左爾·錢伯瑞故意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但在內心之中,他早就已經對左思產生十分強烈的嫉妒。
尤其是手上拿著的這根可以讓人絕對服從的暴君節杖,正是他最渴望得到的神器。
只可惜,這位班恩的選民非常清楚,在所侍奉神祇的心目中,自己的地位跟重要性遠不如對方。
如果這個時候找麻煩、搞事情,那么大概率下場會跟好友曼松一樣被處理掉,亦或是失去對散提爾堡和教會的掌控。
作為強調服從和守序的暴政之神,班恩最討厭的就是信徒和追隨者違背自己的意志。
“哦——真的嗎?那看來您的胸襟和氣度比我想象中還要寬廣許多。”
席曼蒙彎下腰用近乎夸張的動作鞠了一躬。
只是在傅左爾·錢伯瑞聽來,這句話相當的刺耳,更像是一種嘲諷。
畢竟凡是跟這家伙有過接觸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的獨斷、專橫、心胸狹窄。
可月之海暴君并沒有因此而生氣翻臉,反倒是饒有興致的笑著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最近似乎在關注謀殺之神巴爾的子嗣,對嗎?”
席曼蒙微微點了下頭:“沒錯。不管是剛剛死了養父的阿伯戴爾,還是已經暗中籠絡了一大批勢力,正野心勃勃想要掀起一場戰爭來繼承父親遺產的沙洛佛克,都在我的觀察范圍之內。”
“沙洛佛克?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傅左爾·錢伯瑞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陷入了沉思。
“他是鐵王座商會首領瑞塔的養子,目前已經通過一些殘忍血腥的殺戮跟獻祭儀式激活了體內神性,甚至還有了屬于自己的信徒。
即便是你遇上沙洛佛克,恐怕也很難討到什么便宜。
另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極有可能取代尹爾坦公爵率領博德之門的軍隊來與你交戰。
因為殺戮,尤其是跟暴力有關的死亡,最能激發和強化謀殺之神巴爾的神力與神性。
如果我是沙洛佛克就絕對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畢竟對于博德之門來說,北方的深水城太過強大,向其發動戰爭絕對是不明智的。
而南方的安姆又有索斯坐鎮,沙洛佛克但凡還有點理智沒瘋就絕對不會招惹這樣的強敵。
所以我們才是最適合他的對手。”
席曼蒙不愧是黑暗情報網的負責人,輕而易舉便將原本看上去十分復雜,但實際上卻簡單無比的整個事件發展方向說了出來。
傅左爾·錢伯瑞顯然也是個玩陰謀詭計的好手,立刻從這番話中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用 是很確定的語氣問:“你覺得讓我在這個時候發動入侵的索斯,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這個叫做沙洛佛克的巴爾之子,所以打算來個一箭雙凋?”
席曼蒙咧開嘴笑著回答道:“啊!你終于察覺到了嗎?
在我看來,不管是讓你率領散提爾堡的軍隊發起全面入侵,還是利用沙洛佛克繼續削弱博德之門的政治和軍事力量,又或者那個正在如火如荼吸納成員的貿易同盟。
本質上都是索斯閣下龐大縝密計劃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他還在一些不為人知的地方布下了兩個關鍵的棋子。
等這場戰爭結束之后,西海岸這塊占據了費倫大陸五分之一乃至更多的土地,就會徹底成為索斯閣下的所有物。
或許在這背后,他還隱藏了另外一些更為隱蔽的目的。
所以我真誠的建議你最好別搞那些小動作,不然后果可能會非常嚴重。
另外——
我親愛的導師曼松來了。
他一定是來找你的……”
聽到最后兩句話,傅左爾·錢伯瑞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用十分僵硬的動作扭過頭,果然看到最后一個存活的曼松克隆體滿面紅光從遠處飛奔過來,二話不說便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其中一只手赫然從后面抓住了屁股。
席曼蒙則優雅的欠了欠身,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迅速轉身離開連一秒鐘都沒有停留。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些比較辣眼睛的畫面。
為了防止傅左爾·錢伯瑞惱羞成怒,還是稍微回避一下的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