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旸操控著巖雀悄悄接近一個托著空盤子離開展廳的服務生,低頭在巖雀的身上啄下一根羽毛,羽根處染著一絲血液,在巖雀身上微弱的氣的包裹下,變成五芒星的形狀飛向服務生的后頸,悄然印了上去。
出乎景旸的預料,星標并未成型,失敗了。
五芒星血線在服務生后頸皮膚上留下痕跡,隨著他走著離開而往下緩緩流淌。
不覺得皮膚癢嗎?
景旸飛落在墻邊地上,悄然看著服務生走遠,過了拐彎處時,卻突然感覺到后者的氣息突然消失。
這并非景旸在操控巖雀的身體使用圓,事實上景旸的功夫還沒有出神入化到這種地步——在這樣近的距離下,目標使用絕封閉自身氣息的時候,才有使用圓來偵查的必要,否則,對景旸這樣已經修習念能力許久,正常的感官都變得異常敏銳的來說,正常距離下一個大活人的氣息突然消失,或者別人視線在緊盯著自己觀察之類的,他都能有所察覺。
而剛才,那個服務生轉角后,就是氣息突然消失了。
「我的操作系失效,無非兩個原因:①對方已經被其他人操作;②對方根本不是人。」
景旸轉著念頭。
「如果是情況①,那么除非操控剛才那個服務生的能力的效果,就是將他憑空轉移,否則大概率是情況②……可是,為什么會一轉角就消失了?」
「因為我對其使用了能力,引起的反應?」
「再試試別的服務生……」
景旸這么想著,忽然發現那根被自己啄掉的羽毛,已經飄了回來,從拔掉的地方長了回去。
「星標的自愈……」
景旸想起當初控制的那頭野狼,腦袋掉了時,是斷首在星標的操控下緩緩朝斷頸移動,顯然并非是從攜帶星標的那部分重新長出另外一截身體。
「有殘肢就會優先回收利用,沒有的話才會耗費更多時間,慢慢地重新生長……」
之前在天空競技場與云谷決斗,景旸斷掉了一條手臂,如果那條斷臂被徹底毀掉的話,景旸想要恢復,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斷臂重續,和斷臂重生,這是兩個概念。
「找個機會測試一下?」
「找誰呢……」
服務生都不是活人?
酷拉皮卡用戒指傳音問道,你找了多少個服務生用星標測試?
8個吧。其中4個跟最開始那個一樣,都無法標記星標。小灰鳥踩著他的肩膀,夜色漸深,酷拉皮卡的雇主逛了一圈,已經準備回去房間了。
酷拉皮卡邊走邊問:另外4個呢?
另外4個我沒碰,只是跟著,看看情況。控制變量法嘛!
什么?酷拉皮卡疑惑。
景旸于是將最初那個服務生一轉角就消失的異常說了一下。
酷拉皮卡果然腦子靈光,立即明白了景旸的用意。很顯然,景旸是在確認,服務生轉角消失,究竟是因為什么因素。
所以,結果呢?他追問。
8個服務生,都消失了。景旸緩緩傳音道。
也就是說,他們的消失與你無關。
也未必無關。
酷拉皮卡細細一想,你說轉角才消失,也就是說,觸發他們突然消失的條件,不是被誰襲擊,而是——
——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二人的聲音幾乎同時在對方腦海里響起。
與此同時,酒店走廊里,前頭的轉角有一個服務生端著托盤,盤上放著幾瓶酒,安靜從容地在旁與眾人擦身而過。
酷拉皮卡肩膀上,小灰鳥的腦袋扭動,看著對方的背影。
他是你跟蹤過的其中之一?酷拉皮卡問。
嗯。“景巖雀”收回視線,低頭梳了梳羽毛,現在可以確認,他們并非消失,只是轉移。
條件則是,只要沒有被誰的目光看到,他們就會找機會悄無聲息地消失……酷拉皮卡分析了一頓,很快感到一陣無語,可又會再次出現,并且身份仍然是服務生。這是為了什么,單純為了省去走路的時間嗎?
結果半天過去,腦海里也沒有傳來景旸的回應。
酷拉皮卡側頭瞥了眼肩膀上的小灰鳥。小灰鳥也扭動著頭,對他“嘰?”地叫了叫。
酷拉皮卡頓時明白,景旸的意識已經不在這只鳥的身上了。
“酷拉皮卡,你負責正門。”保鏢們開始相互協調分配任務,他們這幾個負責夜班,得執勤到明早7點。
有點事,待會兒聊。景旸的聲音總算冒了個泡。
酷拉皮卡死魚眼,平靜地點了點頭,打算明早7點之后,再自己去查看查看情況。
至于景旸這邊,之所以掉線,主要是因為看到小滴來了。
大晚上的,其他早已淘汰的武斗家們,之前堅持留下來旁觀的,也不至于夜里也在,全都回去酒店休息調整狀態去了。
小滴卻相反,月明星稀,她又從酒店回來這邊的練功場,自己一個人坐在場邊,
景旸腦海的“靈魂”看了過來,回房間自己休息啊,回來做什么?
小滴抱著雙腿,下巴擱在膝上,遠遠地看著景旸,一個人睡不著。
景旸的“靈魂”立刻對眾人前方席地打坐的天空大師喊道:“只要‘靈魂’不散,肉身干什么都不犯規,對吧?”
天空大師閉目打坐,好像沒聽到似的。
景旸又重復了兩遍,對方仍然毫無反應。
景旸心道:「就算就算,我現在的狀態喊出的‘念音’,只能用凝才能聽見,這所謂的天空大師,也不至于沒反應吧?」
算了,哥們不裝了行了吧。
“休息一下。”景旸的肉身口吐人言,對天空大師隨口敷衍了一句后,徑自跑向了場邊的小滴,排排坐靠在一起,小滴很自然地歪頭與他頭倚著頭,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那邊仍然飄浮在空氣里的景旸的“靈魂”,又看了看這邊景旸的身體,迷糊道:“這么多視角,景旸不會覺得混亂嗎?”
“靈魂”景旸一笑,“沒有我這種能力的人……”
“當然會覺得混亂。”小滴旁邊的景旸肉身道。接著是小滴自己,眼中神采一變,用景旸的語氣笑道:“但我就不會了。因為雖然視角多了幾個,但也有好幾個‘大腦’幫忙處理嘛。”
呼,小滴恢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練功場里其他苦苦支撐的武斗家們被這副變化給驚了個夠嗆,可看了看仍然在“原地”的鎮元子的“靈魂”,又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
他這也行?這該怎么算?
哲豪更是當場破功,“靈魂”在腦后消散,肉身蘇醒,長嘆了口氣跌坐在地。
「鎮元子的操作系,看來是可以完全控制身體的那種類型……」云谷的“靈魂”則默默想著,同時看了看眾人前方的天空大師。
景旸的肉身像是上課起身跟老師打了個招呼后就從后門麻溜離開時,天空大師就睜開了眼看了看他,這也讓景旸確認,這位鶴發童顏的所謂天空大師至少并不聾……可最開始景旸的“靈魂”喊他他卻聽不見,是裝的,還是人工智障?
真的是個念分身?
還是說,壓根就是個具現化的人形念獸?
這家伙打出眾人的“靈魂”的那一招,無疑是放出系。
如果是放出系的話,無論是從山腳下瞬移到山頂,還是可以將念獸超遠距離投放這一點,都可以解釋了。
這時哈特那小家伙跟了過來,他純粹是被嚇得,師兄不在,他自己一個人呆在酒店房間,不小心看到昨夜鎮元子畫的那張黑色骨架吞吸熟睡中的云谷師兄的氣的玩意兒,當場被嚇得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趕了過來,來了才發現小滴早就在這里了……
夜空下,是數十米高的巨大桃樹。
夜幕中飄飛的是無盡的桃花瓣,匯聚成飄帶般在眾人頭頂流動……
無垠的草地上,密密麻麻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群,也再一次出現了。
人群里的景旸幾乎在進入的第一時間就恢復了清醒,扭頭一看果然是小滴,心中一動,激活她身上的星標,也將她喚醒。
實際上喚醒她的方法有很多,景旸猜測,就在這“夢境”里對小滴大喊一聲,恐怕也能將她驚醒,這畢竟是一個類似夢境的能力,而小滴身上攜帶星標,也沒有真的被對方控制住;當然最簡單的解除方法,就是在外界將小滴搖醒,就當是打了個瞌睡。
小滴眨眨眼,身上光怪陸離的夢的折射畫面,迅速地減少。
而他們周圍的人大多是那些武斗家,他們身上折射的夢境畫面,基本上都與正在進行的“意志比試”有關……景旸與小滴很快看向眾人徘徊的前方目的地,正是那棵被比司吉懷疑,是在云谷和哈特頭頂留下桃花瓣標記的主體,是與這個奇特夢境混合的合作型能力的其中之一。
這一次,巨大的桃花樹下,并沒有出現石佛的身影。
「會長用了什么方法,才沒有被拉入夢中?」
人群的另一邊,卯兔碧尤與巳蛇蓋璐也在其中,她們也注意到桃花樹下這一次空無一人。
「可能是用意志力頂住了‘困意’?」
「這個夢境能力很可能是具現化系,不可能有如此悄無聲息,又能無條件地將人拉入其中的效果,真正對被拉入其中的目標施加操作的,恐怕是藏在夢境里的那棵桃花樹……只憑這個具現化夢境的干擾,以會長的念的強大,只要有所警覺,就沒那么容易被其影響……」
卯兔和巳蛇眼神交流了一陣,很快各展手段,一個用虛假的地址偽裝了一個馬甲留在這里,另一個則蛻去一層蛇皮,同樣留了個虛假分身在這所謂夢境中。
脫離夢境后,她們回想起夢境里畫面,忽然有些奇怪,是不是看到了一團火光來著,那是什么?
或者說,那是誰的夢境投射?
草地上燃起火光,余燼中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的尸體,每個人都穿著窟盧塔族特色的服裝,唯一相同的是每個人的眼眶都是黑的,被挖去了眼珠。有些人甚至整個腦袋都被砍掉,一個少年斷頸尤在,頭顱卻不知所蹤……
景旸和小滴很快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能將身上的夢境折射弄出這么大的范圍的,除了內心掩藏著無盡怒火與恨意的酷拉皮卡,簡直不做他想。
景旸正要激活酷拉皮卡身上的星標來喚醒他,接近了才發現,酷拉皮卡自己醒了過來。
他兩眼火紅,面無表情地凝視著面前這副場景,特別是在那無頭的少年的尸體上看了許久。
此情此景,是酷拉皮卡每日每夜都不曾忘記的,他時時刻刻都會從心底的角落里挖出來,盡管血淋淋的,但逼著自己絕不能忘記這股憤怒與仇恨。
“嘿嘿嘿,哈哈哈哈……”
突然,三人頭頂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
景旸、小滴、酷拉皮卡抬頭望去,只見那數十米高的桃花樹上坐著之前他們見過的那老乞丐。
老乞丐坐在樹枝上,俯瞰著酷拉皮卡周圍不曾散去的窟盧塔族族滅時的血腥場景,毫不避諱地與酷拉皮卡火紅的憤怒目光對視,拍手拍腳地怪笑道:“加加加!我就說吧,你才像個藝術品嘞!加加加加……”
他笑得越來越大聲,以至于連桃樹都晃動起來,漫天的桃花瓣飄得混亂起來。
夢境破碎,所有人醒來。
前山酒店房間大門處,酷拉皮卡扶住門框,只覺得是恍了個神而已,可剛才的夢境那么真實……他扭頭看了看房間里的同事們,發現他們的情況也差不多,好像只是神色恍惚了一下,靠著墻、沙發點頭打了個盹而已,沒覺得多少異常。
后山練功場,景旸與小滴同時睜開眼,還沒說話呢,就聽到一聲相當慘的尖叫。
“啊!!!!!”
怎么又是這種柯南劇情……景旸扭頭一看,這次倒是有些新鮮,因為尖叫的不是別人,正是從夢中醒來的哈特。
之前景旸見過的那個黑色骨架將哈特壓在地上,黑色骷髏頭湊近哈特,眼洞、鼻洞、甚至耳洞,好像有某種吞噬力,將哈特體表的氣一縷縷地吸走。
其他武斗家的“靈魂”們一個個都看呆了,接二連三地蓬、蓬、蓬消散。
“救命啊師兄!!!”哈特大叫,拼命扭動,可卻掙脫不得。
云谷沒有猶豫,“靈魂”蓬地消失,肉身蘇醒后,略微一頓便恢復過來,腳下“砰”地踩碎地面,整個人如一團炮彈沖了過去。
景旸的“靈魂”也消散,屈指凝聚彈指神通,瞄準那壓制著哈特的黑色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