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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乘龍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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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金秋,王政這邊在為子嗣煩惱名分時,另一人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彭城與梧縣的交界處,晴空朗朗,艷陽高照。

  郊野之上,十數騎士正前后追逐,射獵競技,這里本是彭城張氏所有的私人苑林,當日張昭來使梧縣,定下親事后出于討好未來主母的緣故,便將這里轉贈給了呂布。

  這苑林占地百十里方圓,有河水蜿蜒流經,水草肥美,林木茂盛,種種野物出沒其間,實在上好的打獵場所,也正合呂布與張遼這些并州人的喜好,當即欣然笑納。

  此時圍繞苑林周邊有幾百士卒戒嚴,穿過樹林、起伏的矮矮山丘,舉目望去,遠近槍戈耀日,放眼旗幟如林。

  追隨著那十數騎士的,又有一隊騎卒,各自挾弓挈旗,助威吶喊。上百匹駿馬奔騰,卷帶泥土,踏動如雷,橫過河水,水花四濺。驚飛起無數的林中宿鳥,許多的野兔、角鹿惶惶失措,四下亂跑。

  自來梧縣已然接近一年了,呂布靜極思動,月前曾與張遼親率五千人馬北攻豫州魯國,開始尚且連戰皆捷,連下薛縣、蕃縣諸城,卻在攻打魯縣的關鍵時刻,遭受到從任城而來的兗州軍的偷襲,大敗于閭丘亭,只得領著殘兵敗卒退回梧縣,隨后又是接連不順,先是張遼前去彭城借兵被拒,畢竟此時的王政已到了攻略江東的緊急關頭,連徐方都親自率軍去了平輿,彭城留下的兵馬自保都嫌不足,哪里還有多余的兵馬借他去與兗州交戰?

  其后留在魯國薛縣駐防的魏續竟然降了曹操,而在十日之前,蕃縣的侯成居然也跟著背叛了呂布。

  他兩人降也降了,關鍵是駐扎在兩座城池的三千兵馬也跟著投了曹操...

  收到消息后的呂布心都直欲滴血,三千人馬啊,對于如今的他而言,簡直是本不富裕的家庭再次雪上加霜啊!

  要知當日在兗州會獵時遭遇曹操的伏擊,呂布本就已損失慘重,最后逃到彭城時的并州狼騎幾乎凋零大半,而梧縣本就不大,甚至不如原本歷史上劉備送與他屯駐的小沛,這大半年來辛苦招募也攏共不過才召了六千多人。

  降了一半,再加上那些死傷的,又是大半打水漂了!

  更讓呂布惱火的是,魏續和侯成還對外大肆宣稱,他們背叛呂布的原因是因為呂布乃是心無忠義的反骨之人,弒主逆上,悖逆無道。

  單是侯成倒也罷了,魏旭同樣也是并州人,族妹更是做了呂布的妾室,兩人算是有姻親的關系,這樣的小舅子帶頭提起這種話題,殺傷力可比張飛的那個「三姓家奴」強太多了,并州軍內部登時岌岌不穩,若非高順和張遼始終在努力壓制,險些都要四分五裂了。

  呂布向來自視甚高,剛愎自用,吃了這么大的虧,心中的惱怒,對魏、侯二將的殺意可想而知。

  但再憤怒又能如何,終究改變不了兵力上的捉襟見肘,無以排解之下,索性帶了諸將射獵郊野。

  天下諸侯,節儉者少,奢侈者多,呂布如今聲勢雖已不如當年,但虎死不倒威,門面上倒是一直很下功夫,衣食住行不僅皆是鋪張奢侈,連郊野射獵亦是擺足闊綽。

  但見他頭戴黃金盔、身披麒麟甲,錦繡衣袍,馬鞭鑲玉,寶鞍帶珠,呼叱左右,迎風疾馳,好似風馳電掣,又恍如天神下世。跟隨身側的諸將,皆是并州精銳。應他的呼喝指揮,時而云聚一處,時而鳥散郊原。區區十余人,聲勢居然仿佛千騎縱橫。

  一只黑色的麂子受其驚動,長腿窄背,閃電般地越過雜色的草甸,讓所有經過的一切,無論是小叢的灌木,抑或是滿地的草色,都像是迅疾的流水在它身下流過。

無論北地南方,麂子常見的大部分都是黃褐色的,這等黑麂比較罕見,眾人  登時精神大作,紛紛催馬追逐,連聲大呼,想要捉住這等難得的獵物。

  只是沒想到這黑麂速度極快,腿又有力,逃命關頭更似潛力全爆發了出來,一番左奔右竄,連帶跳躍,眼見就要逃之夭夭。

  眼見如此,呂布眼中厲芒爍閃,輕輕一提韁繩,赤兔馬一聲長嘶,竟在滾滾塵煙的高速中驟然停了下來,更是迅速定住了身子。

  此時后面的張遼也策馬跟了上來,他胯下戰馬乃是一匹高約八尺的戰馬,亦是一匹龍駒,不過一旦站在赤兔馬的身側時,不僅在外形神駿上相形見絀,更是似乎有些害怕,一直焦躁不安地刨著蹄子。

  「這畜生好快的腿腳,」

  張遼一邊以馬鞭敲擊戰馬的肩骨,讓它安靜下來,一邊望著前方麂子在草間一閃一閃的身影,沉聲說道:「看來追不上了。」

  呂布聞言點了點頭,「這里地形不適合赤兔放開馳騁。」

  「赤兔再是善跑,畢竟人生地不熟啊。」

  張遼哈哈一笑,一語雙關地道:「終究不如這等本地野物熟路,更因為一輩子都逃生來的敏捷,追不上讓它逃了卻也正常。」

  呂布聞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張遼,突然也笑了起來,「文遠,本將只說追不上它,可沒說它能逃脫生天。」

  張遼聞言一怔,正要說話,卻見呂布已從馬鞍側袋中擎出一張造型獨特的角弓,此弓以虎骨為身、龍筋作弦,正是天下聞名的龍舌弓。

  呂布輕輕扣上一支狼牙箭,也不試弦,只是隨意瞄了眼前方,突然雙腿一夾,赤兔馬心領神會,仰天長嘶一聲,突然放蹄沖出!

  張遼揮手制止跟隨著出獵的一眾將卒,所有人都原地不動,看著呂布在飆風般的赤兔馬上張開了角弓。

  此時麂子正好四蹄猛地蹬地,在草坡的盡頭像顆彈丸一樣彈向天空,在半空中矯健的身體舒展開來,同時扭頭回顧身后追趕的獵人們,那眼神竟帶著些人性化的色彩,既像是成功脫逃的得意,又似對這些追逐者的蔑視。

  下一刻,只聽「砰」的一聲。

  龍舌弓的弦清亮地劃開空氣,隨著一道灰色的光線穿過兩百步之遙,草坡盡頭處的矯健身影忽地遲滯在了半空,像是時間短暫停止了般。

  下一刻,狼牙箭輕松地洞穿了它滿是活力的脊背,帶起飛血漫空,在藍天白云中畫出一筆艷麗。

  黑麂無力載落之前,呂布已帶著說不盡的自信桀驁回頭笑道:「如何?」

  短暫的沉默后,張遼率先拔出刀敲擊著刀鞘大聲喝起彩來,其他將卒們此時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一齊拔出武器敲擊刀鞘,以并州人特有的方式向著心目中的英雄歡呼。

  這等距離,面對這等靈動的獵物,還能一箭命中...

  的確只能以神乎其技來形容了!

  呂布高舉著弓帶馬馳回了人群中,笑道:「麂子再是敏捷,終究逃不過獵人的弓箭。」

  「不是獵人的弓箭,是飛將軍的神箭。」張遼滿是欽佩地道:「天下獵戶何止千萬,這樣的箭術卻獨將軍一人擁有,便如百鳥皆有翅膀,可真正能飛凌九霄的,唯有蒼鷹而已。」

  「哈哈。」

  張遼這話讓呂布十分開心,罕見地展顏笑道:「文遠此言,深得吾心,那就在這里烤了麂子,頭顱送你作為本將的贈禮罷。」

  一堆篝火上烤著焦嫩的麂子,熟肉的香味飄在鼻端,并州人們隨意地席地而坐,有人在拋著枯枝,有人在旁邊拿著銅壺熱著麥茶,呂布和張遼則安靜地凝視著篝火,目中帶著期待,等待著等會大快朵頤的時刻來臨。

卻在此時,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呂布和張遼同時一  怔,齊齊抬頭望去,卻見西邊來了一支騎隊,當頭人正是陳宮。

  一見陳宮呂布頓時眉頭一皺,心知必是有大事發生了,剛剛好轉的心情再次變成焦躁不安。

  陳宮絕塵奔至,翻身下馬便是急道:「將軍,西南急報!」

  「西南?」呂布聞言一怔,「豫州又出了何事,這般急切?「

  心中更是立刻想到,莫是曹操又有異動了不成?

  「非也。」

  陳宮搖頭道:「乃是徐、兗、荊、陳四方合兵共擊之下,袁術已于日前在汝南平輿敗亡,下落不明!」

  「什么?」

  聽到這話,呂布瞠目結舌,驚的一躍而起,而一旁的張遼則立刻便問到了更關鍵的一點:「軍師,那揚州現在?」

  陳宮道:「王政已占得九江、廬江,劉表則欲侵吞豫章,會稽,另有丹陽,吳郡亦已無主,江東已成二人并分之地。」

  這個消息石破天驚,諸將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轉移,張遼更是倒抽一口冷氣道:「王政前番馳援揚州,襄助袁術抗擊孫策,末將還曾覺得此子太過意氣用事,不料竟是這般陰算,如今看來,竟是行著假道滅虢的盤算!」

  「只是這般行事,未免有失道義,況且王政這般對付袁術,就不怕汝南袁氏和袁紹大舉興兵,為袁術報仇么?」

  「且將急報拿來。」

  呂布接過陳宮遞來的軍報,細觀其文,面色陰晴不定地半晌,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好一個王政,好一個王御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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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氣中竟是帶了贊嘆賞識的語氣。

  「袁紹有何可畏懼的?」

  呂布側目張遼,冷聲喝道:「說到人強馬壯,前不久冀州軍方才敗在了王政的手上,敗軍之將,焉能言勇?」

  「說到地盤勢力,袁本初如今也不過竊擁青、冀二州罷了,而王政勢力卻已遍及徐、揚、兗、青四方之地,袁紹又哪里來的膽量造次?」

  「至于什么汝南袁氏,如今已是何年何月了,「四世三公」還有多少影響力?難道袁家人還以為登高一呼,便能讓天下人云集影從么?可笑!」

  「王政的確很好,敢作敢為,剛猛勇斷,大丈夫當如是也!」

  一旁的陳宮笑著接口道:「最妙之處在于他不僅早與咱們交好結盟,更是將軍的乘龍快婿!」

  言下之意,自然是說王政和他們乃是真正的同一陣營,一榮俱榮,他的勢力越強,對呂布而言自然是最好不過。

  不料張遼卻是有不同意見:「軍師莫要忘了,一紙婚約畢竟太過淺薄,王政與小姐既未成婚,那和咱們到底是否同道,尚且猶未可知。」

  「吾亦顧慮在此,故才在收到急報后快馬趕來通知將軍。」

  陳宮正色道:「昔日定下婚約之時,便已言明婚期且按諸侯之禮行之,如今距下聘之日已過半年,當及早讓小姐與王政完婚才是。」

  古者自受聘成婚之期,各有定例:天子一年,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

  呂布聞言大為意動,沉吟之際,一旁的張遼卻道:「如今王政新的揚州,此時心思想必都放在安撫袁術舊臣,立足腳跟之上,此時去提完婚,恐怕此子未必愿意吧?」

  「再說了,以末將看,王政這幾年兵鋒指向,固是群雄束手,威風八面,可這般窮兵黜武,或能稱雄一時,長久并不見然。」

  「此話怎講?」呂布聞言一驚,訝然問道。

  「將軍,之前王政雖得徐州,但如此四戰之地,兼因飽受戰亂而至民生凋敝,難已久蓄深藏,故而無論是曹操還是袁紹皆并未真正對其重視,如今卻是不同。」

張遼道:「九江、廬江二郡乃是南地最為富庶所在,得此  寶地,王政可謂如虎添翼,若再給予天時方便任其發展,在袁、曹二人眼里,必成心腹大患!」

  「尤其是袁紹,此時他已進據幽州,將公孫瓚逼在易京龜縮不出,一旦解決舊敵之后,此人于公于私都再難以容下王政!」

  「以末將料想,不出年內,兩人必有一戰,雙雄會獵,勝負未知,此時催促其與小姐完婚,禍福難料。」

  陳宮道:「聽張將軍此言,似乎不太看好王政?」

  「末將只是覺得王政這幾年用兵太過,根基不牢,袁紹卻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兼得,相比之下,自是后者的勝算更大一些。」

  這時一旁的呂布突然開口道:「那若是加上本將呢?」

  「這...」

  張遼聞言一怔:「將軍言下之意,是下定決心,要與此子并肩作戰了?」

  「綺玲如今已然身在下邳,此覆水難收也。」呂布沉聲道:「且文遠你忘了一件事了,」

  他盯視著張遼,一字一頓地道:「若是真等到王政根基穩固時再提婚事,那時人家還瞧得上咱們嗎?」

  不待張遼回答,呂布已昂首而起,立身遠望,只見云天浩蕩,原野無垠,風過林木,河水粼粼。遠處旗幟迎風招展,近處衣甲颯颯作響。

  「別人連戰皆捷,本將卻是損兵折馬,嘿...」

  呂布喃喃地道:「莫說日后,便是現在,玲兒的正室位置恐怕都快坐不穩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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