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的數量不少,安若的書房已經是歸置好了,所以周成順利成章地混入到了安若新來常市的閨房里。
書房里,有一套長的書桌,兩個新買的黃漆椅子,正好夠周成和安若并排而坐。
安若稍微斜著,周成正坐,翻開筆記本。
安若好奇催促:快打開看看……
然后,周成和安若就發現,這筆記本上的內容,是極為硬核的中醫醫療筆記,上面,不乏還標注著許多奇怪的方子。
只是很可惜,周成對此是一竅不通啊。
作為臨床醫學的學生,周成有學過中醫學,但是也只是淺嘗輒止,并未深入。安若也是如此。
里面的內容,很是枯燥無味,安若就皺了皺眉∶這也沒什么特殊的地方啊周成,那位老教授,送你這些是做什么 周成搖了搖頭,然后就發現,一一翻開其他的筆記本后,里面還夾雜了一封信,是手寫的信。
這里面的內容,還是比較日常化的,周成與安若讀完之后,都是對視了一眼。
安若的情緒瞬間復雜起來,說:周成,中醫真的是假的么?這老教授自己的兒子都不信了,家傳了這么多年,學了三十幾年,現在卻想要改行了。
心里面的內容,其實比較簡單,但很扎心。
就是,一位華西醫院的老教授,如今已經退休,他的兒子本來是接任了他的中醫傳承,但是如今三十多歲,卻發現自己在中醫上面連門檻都沒跨進去。
再加上,現在看中醫相信中醫的人越來越少,中醫科的病人減少,讓得他學習的資源也逐漸不夠,所以這位老教授的兒子,便想中途轉戰到中西醫結合科。
這份筆記,是那位老教授,希望能夠用這一份一生心血凝滯而成的醫療筆記,作為讓周成帶一下他兒子學習外科手術的投名狀。
當然,并不是逼迫,而是那位老教授覺得,以他兒子目前在骨折手法復位上的造詣,很容易入門骨折微創手術,能夠很快地上手,去中西醫結合科室工作。
這種事,周成是真的第一次遇到。
不過,在周成摹擬的過程中,他也是跟著不少的中醫,學習到過不少的東西的,只是,具體學到了什么,被模擬器一筆帶過了,并未深究。
周成把信合蓋而上:每一門醫學,都易學難精,我也不知道中醫學習和傳承,有多么困難,也有人說,現在的很多藥方之所以藥效達不到書上所寫,是因為沒有了好藥。
但這也沒辦法啊,在古代,華國地廣人稀,歷史上的巔峰時,總人口數量不超過一億,現在這么多人口,如果只是靠著野生的中藥供應 那得是極為理想的環境下,才能夠做到。
周成對中醫,沒多少了解,所以他也不好評判,只能通過自己已知的東西去推測。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會收那位董醫生么教他手術么安若問。
安若其實心里是希望周成收的,畢竟那位教授說得這么情真意切。
周成搖頭∶不應該說收,我和那位董老師是傳承不同,如果他想來學習現代醫學的手術的話,我們可以相互探討,說不上是誰教學誰。
傳承不同時,對對方的學科了解不夠,就沒有所謂的高低貴賤之分。
我可不會學網絡上的一些中醫迷所說的,中醫就會比現代醫學高端這樣的說辭出來,相互探討吧。
現代醫學比中醫更加有效嗎?周成從沒這么認為。
但是,如果要說中醫真的比現代醫學高端,那周成也不這么認為。
人體存不存在奇經八脈,有沒有死穴的存在,周成 以自己的理論,其實是持懷疑態度的,畢竟,現代的醫學發達已經做到了人體內任何一個地方,都可去得,都可下刀手術。
如果真的存在死穴的話,那么這無從解釋。
可若是經脈學說是假的,一些厲害的中醫,也能夠通過脈診,做到對內臟疾病的診斷,這也是現代醫學無法很好解釋的。
神話現代醫學,就是在滅絕現代醫學,反之也是如此。
其實周成有一套說辭,可以去斷掉網絡上的一些猜測,那就是四肢截肢了的人,中醫要怎么脈診?
是不是沒有了脈診,也就不能看病了。
沒有了舌頭的病人,是不是就不能診斷了 滿臉燒傷后,疤痕皮膚下的病人,是不是就沒辦法視診了……
這樣極端的條件,如同和說現代醫學沒電了就不會看病了是相同的說辭。但其實,不管是中醫也好,現代醫學也好,在任何情況下,都是能看病的。
只是準確率不一樣而已……
那你怎么回呢?安若問。
陳吉武教授既然把這個東西帶給了我,至少應該有董醫生的聯系方式或者是郵箱,我通過電話回呀。
古代來信與鴻雁傳書,雖然很有意境,但是電話方便啊。周成回說。
通訊方式,只是達成通訊的工具,就好比,任何儀器,都是檢查疾病的輔助工具一樣,并不是說,不使用工具的人,就更加厲害。
哦,我還以為你也會回信呢。安若吐了吐舌頭。
然后,周成就通過了陳吉武教授,要到了那位董醫生的聯系方式。
周成撥通了過去,自報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對方是一個中年的渾厚聲音,很是局促不安:周醫生,不好意思啊,沒有給您造成麻煩吧?
董老師,您可以叫我小周。周成忙回。
沒有麻煩呢,只是覺得格外惶恐。董老師,這是董教授親自寫的信嗎,我覺得自己擔當不起。周成語氣凝重。
說實話,周成能夠通過這些醫療日記的筆跡,以及這個老教授的做事風格,就能猜到,對方絕對是一個技術很好,很有自己執念的老醫生了。
周醫生,你千萬別這么說,主要還是我不肖。所以才讓我父親賣一下老面,希望能夠和周醫生您討教一段時間。
希望能夠把我們國家的傳統醫學,融入到目前這個大醫療環境里面去,您也知道,傳統醫學其實也是醫學寶庫,但是與現代醫學,有諸多不相容之處。
想要發掘這些瑰寶,就必須得順應時勢,在中醫上,人與天地都有四時變換之說,但我覺得,傳統醫學的進程,也在面臨這個困境,如今正是凜冬,我們必須要跨過去。董醫生說話間,就帶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質。
周成則更加緊張,從話里就能聽得出來,這位董醫生,不像是老董教授所說的不肖子,而是董教授的客套之話。
周成就忙回道:董老師,其實聽到您的話,我覺得我和您所處的境界,完全不在同一層次,本來,我該親自來拜訪您,相互討教的。
只是董老師您也知道,我如今在常市,恐怕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如果董老師您方便的話,我現在所在的醫院,正好也是中醫醫院,董老師若是能抽空過來,應該也是方便的。
周成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和對方的董醫生討論什么中醫面臨的是什么問題的資格,他本就不懂,但他可以懂,模擬器里面,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去接觸并且融合這門古老的醫學。
但是,之前周成之所以從未入門而去,是因為時機一直不成熟。
中醫的 學習曲線,比現代醫學更加漫長,而且可能還看不到成長,資質不夠的,一輩子可能都會在門檻之外,如果沒有好的老師帶教,更是入不得門去。
周成沒這個把握。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周成覺得,自己就在現代醫學這條路上,繼續往前走,也是極為不錯的事情。
畢竟不管是哪種醫學,其目標都是治病救人,并沒有目標上的差異。
董星老師所說的中醫面臨的困境問題,到底是不是現實問題,中醫是不是只能治慢病,需不需要現代醫學的衡量標準去衡量,這個問題,太過復雜……
周醫生,我這邊,自然是方便的。主要也是目前在國內,就是你對創傷的骨折手法復位,比較重視,而且我砍過你做的手術之后,覺得可以和你也學到一些東西。
周醫生,不過今天時間可能有些晚了,我得再過兩日,再來常市,你看到時候你方便不?董星要來和周成學東西,自是打聽過周成的。
他知道,周成現在很忙,而且周成現在做的事情,很高端,可能是抽不出來空,來和他探討的,但是董星還是決定這么做了,就是他想看看,在周成的眼里,中醫的創傷復位,與現代醫學的理念,到底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說來,董星也是覺得可笑,目前大部分的中醫治病,其診斷都是現代醫學的病名,然后對病開方,這其實早已經是違背了最初的初衷。
可是,董星也知道,現代醫學的標準化診斷標準,很方便于現代醫學的發展,而且在臨床上實踐了這么多年,標準化診斷也是經歷住了時間的考驗。
其他且不說,婦人生子,如面臨生死大劫。在傳統醫學領域,一直懸而未決之事,在現代醫學領域,死亡率已經降低到了極低層次。
這就是董星希望在中年,還橫插一腳現代醫學的主要念頭。
董老師,那就辛苦您了。您來了之后,隨時給我打電話。另外,董老師,董老教授的這些筆記,我能不能先借著學習一段時間,等幾個月,一定完整奉還,絕對不會出現損壞。周成如此回道。
安若此刻在周成的旁邊,笑嘻嘻著,似乎很為周成開心的樣子。仔細地盯著周成看,笑著笑著便入了神。
周醫生,這是給你的禮物,你自是收下就好了。董星說。
掛斷了電話后,安若就忍不住開口了∶周成?你現在要帶教這么厲害的中醫老師,你緊張嗎?
安若做起了遞話筒的采訪樣式。
何止是緊張還有些惶恐你知道嗎周成的語氣凝重。
這要是帶教得好則罷,萬一教不好,反而是誤了董老師的大事與追求啊。周成覺得自己的壓力山大。
要他現在去改行去成為一名中醫,或者是研究中醫,周成覺得這是不可能的,自己現在沒這么多時間。
而且,他本來就不是這個傳承體系里面的,這個體系的傳承任務,就不該是他來承擔……
安若瞬間就把采訪的動作收了回來。
周成講的有道理,這教得好,自然是皆大歡喜,教不好,那就 那你怎么不拒絕呢?安若不解問。
既然覺得壓力大,可以直接拒絕了啊,把東西還回去就好了,又不可能說,別人要來當你的學生,你就必須要收。
自是希望能夠相互學習,再進一步的。周成笑著說。
是的,如今,周成的骨折手法復位,是完美地重新定義,但那也只是重新定義而已,難道在重新定義之上,就再無精進的可能了么 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一百年前的世界級 治療手術,到現在,已然不是什么稀奇和稀罕技術了,甚至覺得平平無奇,缺陷甚多。
醫學是一門很難的,很高深地不斷自我否認、不斷前進的學科。
那你就是有點貪心咯。
不過也是,你現在需要追求的,就是不停地貪心、貪心、再貪心。安若表示支持周成的想法。
小醫生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能夠完成普通的醫療技術,提供給普通人,就是他們的任務和一輩子追逐的事情。
能力更好一些的,則是會不斷地追求自我技術的提升與上進,然后不停地學習,提供更好的醫療技術給病人。
還有一些人,則必然是攜帶著推動醫學發展的任務,和帶著這個目的,引領著學科的發展,去作為一名醫生的。
還需要一小撮人,帶領著整個醫學界,不斷地向上攀爬,為所有人謀福利。心有大義,胸懷萬千,不局限于國度。
而這,就是周成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安若覺得,自己是承擔推動醫學發展任務的那一些人,并不是引領醫學往前攀爬的那一小撮人。
你這算是在雞夫么?周成轉頭,看向安若,笑了笑問。
雞娃。是給孩子打雞血。
安若臉色稍稍紅潤,倒是也沒逃避∶這不是你有這個能力嘛,在不算特別累,透支自己身體的情況下,適當的為醫學發展做點貢獻。
這是你的自我實現過程,我是肯定支持你的。安若舉起兩只小爪子,相當可愛。
唉。周成嘆了一口氣,沒多說什么。
原本的自己,不過是一個希望從醫學生改行的小人物,然后覺醒了這個模擬器后,就一步步地走到了現在,然后,自己現在,被動或者是主動想去做的事情。
早已經與自己最初的夢想和喜好悖逆。
當然,如今的周成,也是比較享受如今走的事情的,這樣子看世界,眼界、角度,甚至膽子,都比以前大了很多。
不,應該說自己是開始膽大包天了。
但是,自己如今是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和底蘊來做這些事情,所以也就不叫不知好歹。
今天不用聊天了啦?我們也別學習吧,要不偷懶看個電視?周成接著話題一轉建議。
之前,他們一個人在常市,一個在魔都,只能靠著視頻來解相思。
如今,不用聊天,自然是可以節省很多時間,可一下子換下來節奏,反而周成有點不習慣。
其實,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了,都接近了十一點鐘。
不過后面兩天就是周末,這一個月的月初,正好與周末并軌。
安若精靈古怪的,也沒拒絕:好的呀。
看電視的話,自己這里就不太合適了,電視沒激活,周成那邊,才有電視可以看。
安若連床都沒鋪……
兩人就走去了隔壁,對面周成的房子,在沙發上,周成打開了電視,隨便放了一個當下很火的電視劇,但是心思卻完全不在電視上。
安若也是如此,雙腳無聊地耷拉著,穿著橡膠的涼拖鞋。
過了一會兒,周成忽然把安若摟了過來,安若的身子僵了一下,也沒拒絕。
以前都在魔都的時候,會覺得不經意,可好久沒見,就會覺得很想。
又過了一會兒,周成先去洗澡了,安若在客廳里,很是緊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躡手躡腳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里,把之前周成拿過去的睡衣拿了過了。
心里想,嗯,沒鋪床。
大概在十二點整,安若洗完澡,周成已經去了自己的房間,燈光大亮著。
若看了周成一眼,心里撲通撲通跳著,從周成的臥室門口穿過后,走向了客房,然后背靠著門,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只是,安若馬上就感覺到了,背后的門,有一種推力,把自己的后背給推了開,安若忙跳到了床上去。
你要干嘛?雙目緊張地看向周成。
我那邊空調效果不好。周成悻悻地吸了吸鼻子,找了一個很蹩腳的理由,然后便不要臉地鉆進房間來,把門給關了……
這話類似于想和你一起起床。
你說好的不耍流氓的。安若身子僵硬著。
我后悔了。
那不許耍壞。
也不許再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