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尚未結束,手術在進行之中,即便是手術臺上的助手,也不應該出現擾亂主刀思路的情況。
即便是在特殊情況下,是上級的帶教老師在做助手,指導和引導下級醫生開展手術的時候,也更多的是引導和指點,而不是去擾亂主刀的思路。
陳吉武雖然是外請而來,作為評審周成新術式權限資格的專家團成員,他的實力很強,而且還是外院的教授,應該被尊重。
但是在現在的手術室,他仍然只是看客。評委,也只是看客。
手術室里的主角,是可以變化的,但是在每一臺手術進行過程中的主角,應該只有一個,不應該是手術臺下的人。
周成雖然年輕,但卻也是很懂的人,懂得規矩,并不只是懂得與別人相處時候的規矩,而是這個規矩為何存在的理由。
所以周成只是看了陳吉武一眼,沒予以回復。
倒是古忠良副教授與申德主治醫師兩人,作為一助和二助,因為陳吉武教授的問題,稍稍有點失了神,瞥了陳吉武一眼,在這個時候稍微失了力,而后趕緊更改了用力方式,繼續輔助周成進行手術。
陳吉武熱切的違規,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場面看似有點尷尬,但是實則,評審團的徐達山等人,也都覺得陳吉武此舉相當孟浪,丟去一個奇怪的眼神,內心卻非常理解現在陳吉武的心情。
無他,因為周成現在做出來的手術,實在是太過于驚世駭俗了。
不僅是手術的過程、就連術中用到的器械,他們都不怎么看得懂。假如,這樣的器械能夠推廣的話,那么,創傷外科——
傳統骨折的治療原則,將會發生一場難以想象的改革,現有的一切局面,都可能會被重新洗牌,這事情相當重要。
有可能顛覆當前創傷外科的手術,就這么在眼前發生了。
他們的內心,相當的不安分,但是看到周成并沒有回應的意思,也只能強行地壓抑住內心的不安,強行假裝鎮定……
周成的手術仍在繼續。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陳吉武連忙退了兩步,到了可觀看的圈子之外,低聲與余秋化教授及薛修德教授二人告罪:“薛教授、余教授,剛剛是我太過孟浪了,非常抱歉。”
薛修德教授,仍面無表情,不可置否,反而心里有點美滋滋。
若非是周成這次要做的課題,太過于驚世駭俗,他豈能對周成如此尊敬?作為一個魔都九院,創傷外科的教授,站在了華國創傷外科最頂尖的一撮人,真的不需要面子的么?
但如今,陳吉武的一切失態,卻正好是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客觀反應。
人過留名,誰都希望留名,周成在他們組上,即便是可以拿走很多榮譽,但留下來的東西,仍然可以寫進教科書里面,這才是薛修德看重的地方。
并不予責備,因為早就知情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局面,處亂不驚。
但是,與薛修德不同的是,此刻的余秋化,比陳吉武的內心還要不安。
今天的這一切,他都不知情。
魔都九院內的制度就是分組治療制度,教授負責制度,薛修德作為九院聘請的教授,他擁有自己組上病人治療手段選擇的一切大權。
薛修德所做的任何治療,都無需向他匯報,正是因為這么大的權力,才讓魔都九院保持著鮮活的創新能力和開創力,在諾大的華國,仍鼎鼎有名。
骨科的實力,屬于金字塔頂端層次。
然而,越是如此,余秋化教授的心里,才越是害怕。
他知道,薛修德邀請他出面給周成組織一場新術式的授權,是有點‘過分’的要求,他也正是知道薛修德可能是在暗中的準備什么大殺器。
但是沒有想到過,這次的殺器,會如此之大。
這一次,他就是想要看看薛修德教授到底葫蘆里賣什么藥,所以才把這次的授權手術評審,搞得十分正規。
省內的專家團占據百分之六十,外來專家團,占據百分之四十,這已經是國內最為頂級的配制了,對薛修德可謂十分看重。
但是來人,卻不在余秋化的管控之內。
如果說,這一次,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使得這一次的手術授權失敗了,那么,余秋化不僅僅要承擔薛修德的厭惡,乃至于薛修德背后曾老的怒火。
萬一,周成這小子因為一時之氣,把課題挪走了。
那么到時候,他就是魔都九院創傷外科的罪人!
如此重大的課題,能夠落在九院,求之不得,求而不來,卻被他送走了。到時候他們還要舔著臉去別人那里求學,這就不只是尷尬二字可形容的了。
而且余秋化很清楚,周成這樣的課題,在這里一旦進行不下去,現在的局面,會有無數的橄欖枝拋來。甚至,余秋化現在都不知道,這些個教授,到底會不會因為周成的課題實在是影響力太大。
所以故意搞他一下,先拒絕之后,然后再同時出面,把課題分出去。
就魔都而言。
六院、瑞金、華山、中山等,都可以提供周成同樣的平臺。
積水潭、和協、華西、粵山醫院,哪里的平臺會比九院差?就算有差距,又能有多少?
明明是一手底牌,卻被自己打成了對自己最被動的局面,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內心的掙扎,卻未言于表面,余秋化仍然看似波瀾不驚,他這一輩子經歷的風雨和坎坷上限,也不是今天這局面能夠比得上的。
余秋化還沒說話,劉志斌教授的眼睛一轉,就忍不住問道:“這術式,躍遷如此之大,余教授,你們可有倫理學會的審批?這基礎理論?”
劉志斌的問題還沒全面出來,陳吉武等人又開始用怪異的眼神看向了劉志斌。
眼神古怪,你劉志斌雖然是和協醫院創傷外科的教授,和協醫院的確是國內頂級的醫學院,但并不代表,和協的骨科在國內就是屬于天花板中的天花板。
魔都九院既然把這個課題都拿到明面上來了,還會怕你來追問這些基礎性的東西,會犯這種最基本的邏輯錯誤?
陳吉武的問題,可以不答,道歉也可以不理。但是劉志斌的追問和質疑,卻是不得不回應的。
薛修德教授就點頭道:“劉教授,相應的文件都是有紙質版及電子版的文件的,如果您有需要,手術結束后,您可盡情翻閱。”
“此次的手術,雖然開創性不小,而且躍遷很大。但是實際上,不是新材料,而且這套新的固定器械,也有相應專業檢測資質機構的檢測報告。”
“不僅于魔都的衛生健康委員會有了備桉,而且也有專利備桉。這些都是公布了的,可以查詢得到的。”
“謝謝劉教授的關心。”
薛修德并沒有說劉志斌是閑得蛋疼,只是說他這是關心,這是比較委婉的說法。任何一門創新的術式,就是一種學術成果。
學術成果應該是表面公開的,是可重復的,是可以讓任何人來辯駁、質疑、監督的,任何一種學術成果被公認之前,都會承受大量的質疑。
要回應這樣的質疑,當然不是腦子一熱就會做的事情,會做好了極為周全的準備之后,才會拿出來。
怎么可能是昨天才想出來,今天就去做,然后明天就震驚世界的?
該走的流程,一個不差。
劉志斌則老臉微紅,只是被口罩擋住了,眼神和藹,陪著笑:“薛教授說笑了,我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質疑的意思。薛教授,您多慮了。”
質疑別人程序上的錯誤,是一種本能,但是如此小瞧魔都九院教授的專業性,這本身就是對同行的不信任,屬于自視甚高類型。
自視甚高,并非不行,那是差距太大的時候,才可以如此。很顯然,劉志斌這樣,并不合適。
眾人都還在回味和震驚的過程中,周成這邊,卻是已經把手術走向了尾聲。
手術的創口,并不大,就只有兩個1.5cm的小口子,屬于那種只要隨意勾兩針,就能夠完全縫合起來的口子,所以并沒有什么可看的和可期待的。
“巡回老師,麻煩推一下C臂機。”退出來相應的器械之后,周成便對巡回護士吩咐。
當然也可以喊自己科室的人推,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喊巡回更加專業一點。
眾人都推走,仍然是在隔離間.
透視很快,周成和古忠良等人很快就做好了手術質量的評估,所以很快就進到了手術室里,進行手術的收尾工作。
而且,因為是有同行在評議,所以也沒有發生周成這個主刀,脫衣服就下臺,或者說古忠良副教授賣弄自己的職稱,當場下臺的局面。
而是在所有的手術都結束之后,幫忙把病人過了床之后,才正式結束手術……
在周成等人進行手術收尾工作的過程中,薛修德教授這個不上臺,不作評委的教授,也沒能回到手術室,而是被留在了隔離室里,向大家解釋著這一臺手術的細節和術后評估的相應關鍵點。
大家都是教授,而且都是站在了華國頂尖的一撮人,因此一些基本的骨折線觀看等基本功,就自然不用提了。
余秋化很澹定,又很不澹定。
澹定的是,他現在已經生無可戀,開口回說:“薛修德教授是組上的分管教授,大家還是聽聽薛教授的說法吧。”
非常正式而且巧妙地就規避了自己對課題毫不知情的尷尬。
薛修德教授就說:“這個新型的器械,其實概念是取自髓內針內固定器械,但是又脫離于髓內針的內固定器械。”
“大家都知道,骨折的固定時,需要固定的位置,是骨折線上下至少三個孔……”
“但是我們傳統的固定器械,一般都是長于這個距離的,而且,傳統的固定,是單面式的固定,只是在冠狀位等平面中的其中一個,達到了固定點。”
“我們這種固定器械的話,則是在多個平面,都形成了固定點,因為固定差可以讓固定物更加穩定,此原理取自于外固定器械的多平面及多位面穩定固定原理。”
“上下各有十個固定位,完全能夠達到固定的要求。而且此內固定,因為是位于骨髓腔內,所以不會在骨皮質上形成釘孔,利于術后的恢復。”
“當然,此內固定器械有一個比較客觀的使用限制就是,在取內固定器械的時候,會再造一個孔,然后再把內固定器械取出,而這個孔的大小,與我們剛剛這個孔,十分類似。”
“但此限制,卻仍然會比傳統的內固定器械殘留的釘孔更小。”
“此內固定器械,是絲網狀,誠拓于骨皮質內部,堅固性是可靠的,并不會特別影響骨髓質的流動……”
薛修德慢慢地成列和說出對自己這新型內固定器械的評價,不吹不黑,把優點與缺點,都一一地詳細列了出來。
正是因為優缺點都有,所以才顯得特別真實。
至于固定的效果如何,在關節外科,鈦網外固定,早就已經被證實了,只是,周成這樣把鈦網巧妙地塞進骨皮質的騷操作,仍然是有點匪夷所思的。
遠期效果,需要時間來證實,但是眼前所見,還是讓大家格外震驚。
很多話,很明顯不適合現在說。
于是在聽完薛修德教授的話后,大家有緩慢地移步到了手術臺旁,看著周成等人關閉手術傷口只是用了兩針,手術的切口,類似于關節鏡!
這樣的創口,簡直是對任何有愛美之心的人,都是一種福音。
而且眾所周知的就是,切口越小,創傷相對就越小,創傷越小,術后的疼痛及恢復速度,也會越快。
這可以大大地降低手術的周轉時間……
麻醉醫生,麻醉科的蘇國源教授,麻醉科的副主任,此刻內心是相當不安分的。
他看了看手術的計時面板,12min。
有點想要暴走的意思,但是咧,理智讓他忍住了暴走的情緒,頗為高傲地俯視著周圍,看著陳吉武教授及劉志斌教授等人臉上的駭然之色,還有點悠然自得。
雖說,麻醉科與骨科是兩個科室,但是看到其他知名醫院的教授,在自己的醫院露出如此表情,內心也是格外的暢快。
再看周成,心思又變了。
這小伙子了不得啊,基本上是真的做到了其他人都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什么是想做的事情呢?
那就是讓其他同等醫院的同行,都露出驚訝和佩服的神色。這最好的當然就是由心底自然而然發出的那種,可不是商業互捧的刻意安排和迎合。
大多數時候,在進行手術直播的過程中,那種臉上的笑意,泛出來的,可有一種若有所思的意思,意思就是。
看起來很厲害,但實際上就那樣,如果不是為了面子工程的話,我真的不想給好評。但是沒辦法,人情世故到了這里,不給又不好意思。
哪里像今天這樣,看手術的過程中,都失了態。
那種震驚,就好像是看到了魔都九院出了什么醫療事故似的,忍都忍不住。
這么一來,周成就是真怎么看,怎么順眼了。
看著自己的‘學生’偷偷咪咪地笑,蘇國源壓低聲音道:“小安,眼光不差,這小伙子,前途無量啊。”
安若只低下頭,偷偷笑,心里回了一句,那是自然。周師兄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嘴里說:“蘇老師,我該去送病人了。”
“去吧。”蘇國源內心感慨,點了點頭。
然后就又一下子坐到了麻醉醫生的御椅上,整了整自己專用的花邊帽,格外悠閑,自己這也算是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誕生了吧。
看著此刻下臺之后,就被圍起來的周成,蘇國源有點羨慕,又有點嫉妒地感慨著——
年輕真好。
周成一下臺,就被圍住了,圍住他的,不止有劉志斌教授等外省的教授,也不止是魔都六院的景觀星等魔都的教授,就連余秋化,都直接把周成給圍了起來。
問題稍微有點多,讓周成稍稍有點應接不暇。
所以,周成只能是找了個借口,統一回復說:“各位老師,能不能等最后一臺手術結束之后,在答疑的環節,咱們再一一針對性地說啊。”
“今天總共有五臺手術,還剩最后一臺,也不用特別多的時間,然后我們就可以慢慢的、細致的探討一下。不然的話,我這心里總是會想著事情,怕有回答得孟浪之處。”
周成這是謙虛,當然也是為了到時候能夠更好回答。
因為不管是新術式的授權也好,還是結交人情關系也好,這些都應該是建立在為病人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之上的。先把手術做好,然后再做學術交流,大家都安心。
聽到周成這么一說,粵山大學附屬第五醫院的刑晃教授就笑了笑說:“我覺得小周說得有道理。這個詳細問題的論述啊,著急不得。”
“最好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能夠有PPT的地方,慢慢說,邊吃飯邊說,或者邊喝茶邊說,都沒關系。”
杜粱陳教授點頭同意:“我覺得也不用太著急,慢工出細活,與其現在緊趕慢趕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不如到時候慢慢細說。”
劉志斌聽到杜粱陳這不安好意地回答,心里冷哼一聲,你杜粱陳是瑞金醫院的,就在魔都,刑晃這個粵省貨是約定好了要在魔都多吃一個晚上,周一下午的飛機。
你們倒是不著急是吧?
當然,劉志斌也沒多說話,首先給自己的助理發了一條信息,讓他先把自己的航班給改了。發完之后,才稍稍安心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反正啊,別的先不說,沒把這個術式搞明白,搞通透之前,我就先不回去了,反正我不回去,也還有人當家。
自然,劉志斌能想到的,陳吉武等人也能想到啊,只是陳吉武的確是明天有要事,所以,他不得不回去。
不過,雖然自己是要走,但是還可以有人來啊,因此,陳吉武就偷偷摸摸的把自己的大弟子給call了過來。
而且陳吉武教授已經暗中篤定了,以自己和周成的關系啊,未必就不能把課題帶回去一部分來做,蹭一蹭也好,大弟子累了二弟子來,如今的華西,自己的學生還是不在少數的。
當初,他就拉了周成一把,相信周成現在也不會拒絕他的不要臉,反正是來學習的嘛,沒學到,怎可能走呢?
薛修德自然不會讓周成一個人對付這么多老家伙,這些人都不要臉得很,就開口說:“余教授,我覺得杜教授和邢教授都說得有道理,我們之前都已經安排好了,不過預定的時間似乎晚了點,要不我再打個電話,把吃飯的時間往前挪一挪?”
余秋化哪里曉得局面會是這樣,他提前預訂的飯局那里,根本就沒有什么ppt,但是現在看來啊,薛修德這個不講武德的家伙,恐怕是瞞著自己早有安排。
給了自己臺階的話,余秋化還是要下的:“那就辛苦薛教授您先打個招呼咯,下一臺手術還有一段準備的時間,我去上個廁所。”
余秋化明明就是一臺手術前才剛上了廁所的,這么早就有了男科病么?估計是打電話去把自己的安排給取消掉,免得尷尬。
大家都懂,只是看破不說破。
正好啊,其他人也都需要一定的休整時間,所以,一群老男人好像是約好了有前列腺增生癥似的,都去廁所了。
好在是魔都九院的手術室里,廁所有好幾個,不然的話,大家都聚在一起,有些話就不太好說了。
先后紛紛離開了手術室。
徐達山又是和自己的老同學湊在了一起,然后問道:“老陳,你明天的事情,能推不?很明顯啊,刑晃和杜粱陳這幾個人在故意拖延時間啊。”
徐達山知道陳吉武必須在今天晚上趕回去處理事情的,現在除了魔都的這些人,他們都是需要時間來處理這個矛盾的。
粵山大學附屬第五醫院的刑晃,本來就安排在了周一回去,所以有一天的時間。劉志斌不知道會如何處理,但徐達山,肯定是要改簽的。
而杜粱陳,就是瑞金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佟大河復大附屬中山醫院的主任。胡線和,復大附屬華山醫院的主任,魔都六院的景觀星教授。復大附屬仁濟醫院的李玄德教授。
這些人就是魔都的,回不回去就一個樣,最重要的是周成就在魔都。到時候,近水樓臺先得月。
再不濟,周成后面還是要回京都三院的啊。他也可以不急,但是如果華西沒有吃到這第一杯羹的話,整體骨科的綜合實力不曉得。
但是創傷外科的綜合實力排名,到時候肯定會被重組。
懂得都懂。
陳吉武嘆了一口氣,徐達山雖然看起來濃眉大眼,有點張飛李逵的外形,但實際上是很心細的。
“徐教授,這沒辦法啊,我必須要回去,不過我把我學生喊過來了,到時候會讓他和您聯系。您好歹是師伯,到時候多幫襯點。”
“不說讓他學到什么,別吃大虧就可以了。”陳吉武只能如此托付。
自己的學生,雖然也是教授,但是在閱歷和地位上,本身就是小輩,和這群不要臉的人相處,未免就是臉皮兒會薄一些。
如果不是要必須回去,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學生來頂這些人。
“只能說,盡力而為啊。”徐達山不好應,但也不好拒絕。
我自己都還不知道該怎么處,你讓我還特殊關照你學生,這怎么可能呢?而為了解釋清楚這一些,所以徐達山選擇了,將周成在京都里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陳吉武。
而后嘆氣說:“老陳,不是我不愿意幫你啊。實在是,這件事一旦傳開啊,第一個會插手的肯定就是桂老。”
“桂老和曾老在下場之后,還剩下多少湯湯水水?”
陳吉武頓時苦皺起眉頭,眼神迷離。
還有這種事?這曾老到底怎么想的啊,怎么會把周成放走呢?這不應該啊,要說是周成最早的時候,可能會被曾老放跑。
周成來了魔都之后,可是陳吉武認識周成之后啊,當時曾老的大弟子,魔都九院的劉奕平教授親自把周成舉薦給了曾老的,然后周成還去了京都三院。
這不扯犢子么?
徐達山肯定不可能騙人!
只是啊,院士如果真要下場的話,京都大學附屬三醫院,京都大學附屬人民醫院,然后和協醫院,也有院士坐鎮!
魔都九院也有,華山醫院也有。
這是與周成有牽涉的地方,魔都和京都的這些醫院,這里面,還又有不同之處。
京都三醫院的桂老雖然是運動醫學,但是是周成的名義上的老師,肯定占了大頭!除此之外,唯一一個創傷外科的院士就是京都大學附屬人民醫院的。
即便是和協醫院的院士,也是嵴柱外科的,你想插進來也很難。
華山醫院的院士倒是創傷外科的,但是是手外科的亞專科,這么劃分之下,最后這個課題到底是在哪里落根,自己的學生過來到底能夠分到多少羹,還真的不清楚了。
陳吉武嘆一口氣:“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怎么不濟啊,我們也比湘省的那些人要好得多啊。周成人是湘省的,如果不出湘省的話,咱們現在都只能傻眼。”
陳吉武倒是也能自我安慰。
徐達山愣了一下,很快恍然了過來,陳吉武說的沒毛病,要是最后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那些教授走出一看,哦豁,蛋糕完全被瓜分完了,和他們沒一毛錢關系。
那的確是最慘的,可是現在大家都應顧不暇,就管不了湘省的人會不會吃虧的事情了。
陳吉武又問:“徐教授,那你現在,對這個新術式的授權,怎么看啊?有沒有想過斃掉,然后把渾水給攪得更渾一些啊?”
局面越亂,就越能夠趁亂獲得更好的好處,但也有可能是一無所獲。
這是陳吉武對徐達山的試探。
徐達山又不傻:“老陳你這可沒有安一個好心啊,這樣的技術,被我們斃掉了,虧不虧心啊。”
“為什么要掙錢啊,是因為想要活得更加通透和自在,把人都給活沒了,那還能叫生活么?”
“莫說四十萬了,四百萬也不干啊,更不敢。”
“這么好的技術如果不能夠惠及到老百姓的身上,不能夠讓真正有需要的病人用上的話,那么就真的失去了醫療存在的意義了。我可不敢。”
外快,要看怎么掙。
飛刀手術的外快,那是屬于雙贏。病人要來京都就診的話,各方面的花費,絕對比飛刀手術要給的手術費要多。病人相對省了錢,自己還能拿到外快,屬于幫了人。
教學、會議做講者或者是受到哪里學習平臺的邀請,那是教書育人,拿的是該拿的。除此之外,其他的虧心錢,就沒必要攤渾水了。
臭蚊子肯定存在,但自己只要不臭,你還能讓天下的水溝都成清渠?
陳吉武早就打算放棄掙錢的想法了,就笑了笑:“那也是,我還以為師兄你。算了,是我內心太狹隘了。”
徐達山并沒有怪陳吉武把他想成這樣的惡人,人活在世界上,做事在己,善惡由心,對錯在人。
景觀星教授和佟大河教授兩個人也聚集到了一起,兩個人一個是六院的,一個是華山的,看似沒什么交集。畢竟華山屬于復大,而六院卻附屬于魔都交大。
但是其實,兩個人認識的時候是在國外,當時景觀星是訪問學者,佟大河還在博士后的流動站混資歷,認識之后,便一見如故。
回國多年,也聯手闖蕩,如今各據一方,也都混得很不錯,如果沒有能夠再進一步的話,也就到此為止了。
只是在剖析了當前的局勢后啊,景觀星教授就有點好奇了:“大河,金老的意思是怎么樣的啊?”
佟大河與景觀星又不一樣,景觀星是六院的創傷外科主任,那是絕對的實權,而佟大為雖然是華山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可前骨科大主任金老,如今華山醫院骨科的標桿,金老,金院士還在科室里活躍著。
也沒有什么不好,畢竟佟大河就是金老的高足,只是肯定還是多少有點掣肘。
“老師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佟大河高深莫測地這么講了一句。
景觀星頓時就翻了翻白眼:“我不是問你對手術授權的評價啊。你看啊,如今雖然周成身在九院,但其實,他老師又是桂老。”
“九院把人給踢走了的,在這個時候,適當地進行拉攏,未必就不能分化啊。到時候開創第二臨床試驗中心,加快進度,這是極好的一個機會啊。”
“金老如果出面的話,一定是可以解決的。如果要鋪開創傷外科的亞專科,手外科與這骨折結合起來,簡直就是天衣無縫啊。”
早就對周成有了一定的打聽和了解,所以景觀星還是希望問問金老有沒有下場的意圖,如果有的話,景觀星是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如果周成還在曾老的門下,那沒關系,我乖乖的,請教就好了。
你把人都搞走了,我們又不是一個傳承,我何必要怕你了,又不是我逼你把人趕走的。
而且周成是年輕人啊。
心里有氣,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
佟大河可不被景觀星忽悠,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況且自己家的老師還是巨擘,佟大河大可慢慢圖之。
不答反問:“景教授是打算掙錢還是不掙錢呢?”
“掙個屁,槍打出頭鳥。這個時候誰出頭誰死,掙點錢,把自己的名聲給搞臭了,何必呢?”
“如果真的能夠找到紕漏,趁虛而入,斃掉了就斃掉了,誰都沒辦法說什么。但是沒找到合適理由的話,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金老師真的不動心?”
即便是別院的院士,景觀星還是報以尊重的。這個時候,如果金老不出面的話,他就只當混子了。當然如果金老有心要攪一攪局勢的話,為了科室的發展考慮,景觀星也是不介意成為重要助力的。
畢竟啊,終究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而且師出有名。
佟大河仍然搖頭,說:“老師已經決定的事情,就自有他的考慮,我就不多摻合了。”
“景教授,這件事的話,就到此為止吧。不必要再節外生枝了。”
佟大河不相信自己的老師會不動心,但是既然沒有動作,那么就肯定有更深層次的考慮,但是具體這個考慮是什么,佟大河還沒想明白。
類似的討論,也發生在了好幾個教授的談話之間,不過也都或許因為各個原因,差不多都是暫觀局勢再說。畢竟啊,真正有心和實力去擾亂局勢的,而且敢去的,就那么幾個人。
不過,因為這次周成做出來的課題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掙錢的事情,基本上都被拋在了腦后,這錢,不掙也罷。
人才難得,而且你終究是沒辦法阻攔進程的。大勢所趨,沒必要螳臂當車。
第五臺手術,正式開始之前,余秋化教授就發現啊,除了自己之外,其他教授們,都是把手術授權的評分表,交給了自己。
他略一掃,就可以看到,上面的評分系數,都被經過了修改。而且,第五個還沒進行的手術,都以接近九十分的高分,被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也就是說,這些人啊,還就沒有什么搗亂的,也不攪局了。
自己之前的擔心,都只是白擔心一場而已。
可是,通過他們更改之前幾臺手術的評分系數,可以看得出來啊,這些個老陰比,是打算來坑自己的。
幾個合格,幾個不合格的,這就是故意的啊。
當然啦,出現了更改,那還是不合適的,所以,余秋化教授就把多余的評分表,再次分化了下來,讓這些教授重新評分,然后再簽下自己的大名。
這些評分表都是要存檔桉的,原本要存在衛生健康委員會,副本,要存放九院與創傷外科學組、骨科分會。
這樣一來,周成才能夠順利成章地拿到新術式的手術授權。
然而,與此同時,余秋化正好借機,把周成IV級手術授權的事情,也解決了。不過,他能夠賦予的IV級手術授權建議,也只是創傷外科的。
不可能去搞關節外科或者其他亞專科手術授權的事情,但有曾老和劉奕平在,周成拿下關節外科的手術授權,是沒問題的。至于要不要去搞運動醫學的手術授權,那不知道。
周成去了京都,有桂元平在,肯定也不成問題。
如此一想,余秋化是有點被嚇到了,這個周成,看起來名不見經傳,一下子卻在創傷、關節、運動醫學上,都有了一定的底蘊啊。
創傷是基礎……
“嘶!”
“這未必又是一個楚含泊了哦。”余秋化在低聲喃喃的時候。
一個名字驚到了薛修德教授的學生,陳勝武。
他聽到了余秋化的聲音,愕然地往余秋化這邊看來,余主任對周成的評價,竟然這么高嗎?
要知道,楚含泊可是科室里的傳奇一般存在,沒有之一。
就連之前所謂的骨科天才羅云也好,還是現骨科的天才少女丁點也好,與楚師兄一比,那可都是略遜一籌的。
科室里傳說的一件事就是,楚含泊以前正面的把曾老念念不忘的天才學生羅云,按在過地上的,而且還是在羅云最擅長的專業方向。
只是,如今這么些年,大家都不知道楚含泊在做什么。
陳勝武看著余主任,心里稍稍有點莫名,可余秋化就不多話了,他也不敢問,更不敢多說什么。
于是,默默地等著第五臺手術正式開始。
只是,第五臺手術才剛開始,陳勝武就又發現啊,這與自己的名字只差了一個字的陳吉武教授,又不蛋定了,把手術評分表都交給了余秋化的他。
又站了起來,很不含湖地喊了一聲:“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