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術臺旁,彭鵬和莫成空等人作為看客一直在注意著臺上的一舉一動。
彭鵬作為下午第一小講三臺手術的第一臺手術的主刀,所以在手術結束后,莫成空就第一時間上去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小彭,很不錯啊。”
“這臺手術,完成得漂亮!”這明顯是場面話,其實莫成空更想問的是。
彭鵬這臺手術是否有那么一丁點希望……
要知道,事情是這樣子的啊,彭鵬是最近剛引進到三醫院的,跟著他只是暫時的。而彭鵬剛到科室里里的職稱,一切都給出了最高的待遇。
副高職稱,研究員、博士研究生導師。
但是,彭鵬并不是三醫院的正式員工,因為彭鵬的目標工作地,不是在這里。他之所以到三醫院來,就只是為了出現而出現。
如果彭鵬能夠把陸乾州給勝了的話,那就好了。
因為到時候不管是陸乾州也好,還是彭鵬也好,只要有一個,能夠留下來,就是他非常希望看到的局面了。
若是彭鵬與陸乾州能惺惺相惜,都留在這里的話,那就更好不過了。
“還是沒贏啊。”
“陸老師這個人我有深入的了解過,他剛剛露出來的表情,不是我能夠贏的。”陸乾州雖然不認識彭鵬,但是彭鵬,卻是認識陸乾州的。
陸乾州,雖然在國內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因為陸乾州自己的‘站位’問題。
知名度并不高!
但是目前,他在國外的知名度,可不是國內能比擬的。
而且,自從很久之前,就連桂老這樣的老前輩都不能和陸乾州過招后,基本上已經很久都沒有再舉辦過類似的比試了。
桂老這樣的老前輩,在正值壯年的時候,以老欺人,都沒有勝過陸乾州。
后面的幾輩人,與陸乾州的年紀差更小,他們的實力還未必比得上與陸乾州比試時候的桂老,而桂老的身體狀態在下滑的時候。
陸乾州是越來越走向了巔峰。
所以,基本上能夠有想法拿陸乾州當目標和競爭對手的人,都不是很多。
彭鵬是其中一個,他從本科開始就不是在國內求學,所以,他一直都認識陸乾州,而且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把陸乾州拉下馬來。
但是很可惜的是,貌似自己對陸乾州的理解,還是稍微一廂情愿了些。
在非國內的時候,陸乾州是不再參與任何競爭性質的,所以彭鵬基本上沒機會和陸乾州過招。而且即便贏了也沒意思。
因此,在接到了桂老的邀約,希望彭鵬能夠進到三醫院,成為整治‘陸乾州’的殺手锏的時候,彭鵬是非常樂意的。
當然啦,彭鵬自己的工作地,并不是京都。
所以,只是和三醫院簽了臨時的合同……
“是嘛?那,也沒關系,畢竟那是陸乾州嘛。”莫成空安慰彭鵬,怕彭鵬受到打擊。
因為在希望陸乾州回國的基礎上,他也是很想把現在這個組上臨時引進的‘天才’給留下來的,因為彭鵬的出現,讓他真正感覺到了當老師的樂趣。
彭鵬長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只恨晚生了幾年,這個差距,是永遠彌補不了的。”
雖然說,上下五年,算一輩人。
但是,如果不是在資質上存在著一倍以上的差距,基本上啊,時間的積累差距在那里,你就不可能彌補起來。
華國人,每一輩都有聰明人,也從來不缺天才。
可天才的成長,仍然是一個時間的累積過程。
彭鵬沒怕陸乾州,只是覺得遺憾,他看得開。如果他真的勝了的話,那反而會有些失望,畢竟,陸乾州可能就不如傳聞中的那么神了。
也就沒太多意思了。
而就在彭鵬和陸乾州兩個人在手術結束后,討論陸乾州之后,就輪到了周成帶隊,開始了第二臺手術的準備工作。
手術乍一開始。
在解讀清楚了周成的手術意圖后,彭鵬立刻雙目瞪了出來。
周成,也要準備進行骨折的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
周成要學他,表演現場的學習和理解能力。
這其實就是臨床和現場教學的魅力所在!
什么叫突破,什么叫引領性質的手術?
突破,那就是在原有手術天花板的基礎上,再加了一層。引領性質的手術,那就是做之前從未出現過的術式,或者是手術部位。
彭鵬帶來的手術,乃是他至少單獨研究了五年時間,才單獨羅列出來的一門新術式,為的就是能夠在這次,能夠給予陸乾州致命一擊!
而在之前,彭鵬就了解到過。
陸乾州,之所以這么難贏啊,其實最重要的并不是他真的多么妖孽,啥都會,啥都知道了。
更妖孽的是他的學習能力,好強大!
據桂老等人用心的統計,陸乾州最基本的能力就是過目不忘。
他看過的手術,看過的所有文字、包括手術風格在內,他都能記得住,而且還能夠辨析出來。
所以,以前的時候,只要他見過的人,甚至只要看到其中一丁點兒國內一些教授的風格,就直接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外科天才,也是骨科的天才!
第二個能力,陸乾州就是能夠臨場地復刻別人的創新性技能,復刻的相似程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五!
之所以只有百分之九十五,是畢竟一門嶄新的術式和學問,有一點是陸乾州與開創者理解不一樣的地方,也是很能夠理解的。
但是,如果再加上這是陸乾州的話,他自己本身對醫學的理解,所看過的醫學知識的厚度,可能比任何一個專科醫生都要厲害。
因為他不僅僅只是骨科的優秀醫師,還是非常優秀的外科醫師,包括……
這樣的能力,彭鵬也有,但是,他的復刻能力達不到陸乾州那么高,目前復刻度一般是在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五之間。
要知道,這樣的復刻能力,需要你完全記住你所觀摩的手術所有操作細節。并且在記住之后,對所有的細節進行拆分,然后用手術學、解剖學等各種學問結合起來,對手術的細節再進行拆析。
每一個細節的目的是什么,出發點是什么,達到什么樣的效果?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不那么做?
這需要龐大的知識體量!
甚至于,如果知識體量足夠的情況下,可以把復刻的完成度,最高達到百分之一百五。
也就是現場對你所學習的手術,進行優化和改良……
擁有這樣能力的人,不多,真的不多。
彭鵬所知道的,就只有少數幾個。
但是,這樣的能力很少見,擁有這樣能力的人,也不會漫天說。
如果說,周成也要對他剛剛施展的這種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進行復刻的話,哪怕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完成度,彭鵬都要把他收了。
擁有這樣能力的人,有多少搶多少。
能搶一個是一個。絕對不嫌棄多的。
不過,就在周成開始了主刀的手術之后,彭鵬又稍微有點失望了,因為周成這不是手術的復刻能力!
他的下刀點位,復位的手法,完全不一樣。
那他是要做什么?
彭鵬就好奇了!
這個周成,他是印象深刻的,畢竟第一天,自己當一個被人KO的帶教老師,這個身份也是被刻意安排的。
而因為周成的出現,讓他輕而易舉地敗下陣來,這樣更能夠打消陸乾州的內心顧慮和防備之心。
要知道,陸乾州雖然放出來了狠話,但是他為了守住自己的狠話,是非常認真的,不會這么輕易讓人把他勝了的。
如果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夠隨隨便便地把他干掉了,很有可能會起疑心。
陸乾州就會提前調查他。
陸乾州目前對國內各種各樣的套路,都是十分熟悉的。
但是彭鵬的套路,他是不知道的,因為彭鵬從本科開始,就不是在國內求學的,所以他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蛛絲馬跡。
但即便是刻意安排的,彭鵬也是看出來了,周成的實力,是非常不一般的。
又過一會兒,等到周成的手術正式進入到了正題之后。
彭鵬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了起來。
周成,并不是在復刻他的技能和手術,而是,他自己就是在設計這臺手術,他就是這臺手術的完美引導者,與學習他的手術完全不相干的。
這比周成復刻他的手術,還要讓彭鵬難以置信。
周成能有這么多時間,這么多精力,這么多的知識底蘊,去改良術式,而不是在學習術式?
隨著手術的繼續進行,彭鵬的臉色,從嚴肅,變得難堪起來……
同樣作為自創手術,他發現,周成并不是復刻他的手術,而是自成一派,且手術的完成度,精密度和規劃的完整程度,比他好多了。
甚至于,彭鵬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周成啊,雖然說,暫時還沒表現出來強大的邏輯處理能力,但是,他這雙手。
他就不對勁!
一個人的天賦,如果要劃分的話,可以分成理論系和操作系兩大塊。
有的人,理論很好,在去理論化的狀態下,無人能及。大概意思就是,不要我操作,我打死你丫的。
你要我操作,我往地上一躺,就裝死。
有點類似于網絡上的絕代鍵客,當然,現實中,這樣的純粹做理論研究的,肯定不可能說完全沒有操作,是理論上的去操作化。
還有的人呢,理論一塌湖涂,但是操作,玩得就很六。
但是,這種去理論化的操作,很容易達到一個人的上限,而且這個上限,與本身的天賦是相關的。
真正的操作技能,能夠讓人嘆為觀止的,還是很少的。
很多教授之所以能夠把手術做得很絲滑,除了有操作熟練度外,更多的還是對理論的研究足夠深入,就不怕,就大刀闊虎,就很有自信。
但是教授的自信是來自于對手術的理解,那是從上而下的掌控!
而不是對手術的操控!
掌控和操控,在這里要區分而開的。
但是,周成在絕對去理論化狀態下的操作,是要比他彭鵬好的,甚至,彭鵬還覺得,這個周成的操作狀態,比自己研究了好幾年的陸乾州,還要屌點。
“這個小周?”
“之前都小看了他啊。”莫成空作為教授,雖然說,在骨折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達不到現在彭鵬、陸乾州和周成三人的理解。
但是,他畢竟是教授啊,他曾經在其他的領域,也是有過開創性建樹的。
所以,不能通透一種技能,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對一種技能能力高低的評判。
周成的手術做得好不好,內行人可以不知道怎么做出來的,但不能不知道,做得怎么樣,因為你也有基本知識啊,評判手術做得好不好就是通過各種各樣的基礎技能去進行術后的評估的!
“豈止是小看?”彭鵬呼吸逐漸開始急促。
然后把目光望向了陸乾州等人。
說:“莫教授,你看到了嗎?那個陸乾州,開始緊張起來了。”
莫成空接著就看到了一臉非常嚴肅,且表情變化地頗為劇烈的陸乾州,然后再看向周成的目光,就變得更加復雜了起來。
“我明白了!”
“這個小周,簡直就是個天才。他竟然會想到,把小切口骨折,做到這樣的地步,我就說,之前小周怎么敢在這個地方進行小切口手術。”
“這不是一般人,短時間能想出來的。”彭鵬非常認真地道。
然后看向了陸乾州,就發現,陸乾州,此刻也是非常認真地觀察著周成的每一步細節……
所以,也就說,這個周成,已經有點撼動了陸乾州了嗎?
那自己?
彭鵬于是又默默地把周成加入到了自己的對手行列。
然后,把自己的位置,稍微挪了挪。
把周成,放在了陸乾州和自己之間,然后再打了一個超級大大的問號!
周成的手術結束后。
就輪到了陸乾州上場了。
但是,陸乾州一上場,一開始手術,彭鵬就立刻翻起了白眼。
“手術復刻?!”
“陸乾州竟然在耍無賴。”彭鵬罵罵咧咧起來。
因為陸乾州現在施展的手術,完全就是之前周成施展手術的變種,而且一些細節方面,做了微調,可能是陸乾州認為,這些地方,這么做可能會更好。
但是,他的整體思路,操作步驟等,都是借用了周成的手術思路。
周成再回到了臺下,看著陸乾州主刀的過程,就有點兒懵了。
然后隨著手術的進行,一直到手術結束的時候,周成就發現了。
陸乾州的手術總體時間與他上一臺手術的手術時間,前后只相差了一分鐘!
然后,這個陸乾州,就完全地把自己的這門新術式,屬于開創性的完美等級技能,給學到手了。
周成覺得自己簡直受到了暴擊傷害!
這TM什么學習能力?這什么天賦啊?
與陸乾州比起來,周成舉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坨……
然后,陸乾州把手術做完之后,桂老和品呂教授等人,就慢慢地走到了手術臺旁,然后宣布道:“今天的第三講啊,就到此結束了。”
“大家應該都還沒有看夠,陸老師的手術吧?”
“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明天的一整天,三小講,都是陸老師的教學。”
“大家都不要遲到哦。”
桂老這話,頓時讓周成等人的眼前一亮!
然后勐地點頭。
大家都看得出來啊,這個陸乾州,簡直就是勐的一匹。
彭鵬金玉在最前,周成再放了一個大招,然后陸乾州還接住了,雖然說手段稍微有點“無賴”和‘無恥’!
但是,在學術界,在學術圈,自己學到的技能和本事,就不是抄襲。
否則的話,所有的學生,所有的徒弟,所有的人,都是跟著老師學的!
“不會遲到的,桂老!”周成看了看桂老身旁的陸乾州,開口應道,目光很是好奇。
只是,讓周成沒想到的是,周成開口之后,陸乾州主動地從桂老旁邊走了出來,與周成等人一一握手,道:“你們都很不錯。”
“好好努力,必然會有你們的一番前程的。”
“小周的基礎,最是扎實了,很期待你以后的成長和表現啊!”
“謝謝陸老師。”周成幾人都客氣地和陸乾州打招呼。
只是啊,陸乾州也不按套路出牌,沒有開口相約吃飯的意思,笑了笑就跟著桂老等人退出去了。
而且,三醫院的其他教授和博士與研究生,此刻也是都慢慢地退出了手術室。
也沒人特別地招待周成他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和目的,或許是不愿意干涉周成等人的自由吧。
所以,周成等人就再次擁有了相聚的時間。
“周成,晚上的話,我們還是出去一起吃,還是就直接點外賣算了?”
“對了,你住哪個酒店?”甄行問。
“你們發現了嗎?陸乾州老師,百度不出來。”
“但是可以goo出來!”周牧云拿著手機,在眾人的面前晃了晃。
很顯然啊,他也是暗中做了不少的準備的。
桂老、品呂教授與陸乾州三個人一起開車走的時候,桂老才稍微掃了一下陸乾州,問:“小陸,今天這個小周,你覺得怎么樣啊?”
陸乾州很認真地轉頭過來,解釋道:“桂老,對不起。”
“小周的出現,是在我預料之外的。我勝之不武。”
“因為現在還沒有到我回國的時候,桂老,我不能現在就回來。所以,我今天贏在了手段和鉆空子上。”
“因為如果這么算的話,我也贏不了那個彭鵬。”
陸乾州很清楚,他對周成后來拿出來的那種高質量的手術,是完全沒準備的,除了復刻,沒其他的應對方法,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找到一個同樣水準的手術。
復刻,不能說敗,只能說,平之不武。
大家的實力都在伯仲之間。
桂老就嘆了一口氣道:“應該早就想到的,你陸乾州只要不想輸,那么就不可能輸。”
“唉,是我太著迷了,總覺得你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我希望你怎么樣,卻沒有真正深入地想過,你會怎么想。”
“沒事沒事。”
桂老接著又擺了擺手,目光復雜之極。
看向陸乾州的眼神,略感不爭氣,略感遺憾,又略感無奈和疲憊。
他為了找到彭鵬這個人,不知道走了多少關系,就是為了能夠讓陸乾州回家,給陸乾州一個理由回家,因為他覺得陸乾州肯定是想回家的。
只是礙于他曾經發過的誓言,不好食言而已。
但是其實,陸乾州是另有計劃,他不想回來。
桂老估計啊,可能等陸乾州回來的時候,自己就真的老了,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共事了,那時候能夠再幫到的忙,就更少了。
“桂老,這個小周,你熟悉嗎?”陸乾州問,顯然是對周成產生了好奇。
容不得他不好奇啊,這個逼,突然地出現,差點讓他的人設都玩沒了,怎么可能不好奇?
桂老笑了笑:“怎么?你對小周有興趣啊?”
“你回來,我讓你帶,專門給你準備的學生。”
桂老開玩笑,他知道陸乾州不可能回來。
陸乾州就道:“桂老,其實我是想說,如果小周還沒收的時候,就先放一放吧,這樣的學生,不太好帶啊!”
這是陸乾州給的一個比較誠摯的建議。
“不太好帶?”桂老疑惑。
“教什么?怎么教,您有想過嗎?”
“而且,我估計小周,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我縱觀他的操作全部,沒有沾染上任何人的風氣和習慣!”
“沒有找到任何熟悉的教授的引子。”
“所以,這個人的野心很大,能力很強。”
“桂老,您有聽說過,可以完全去理論化的操作嗎?”陸乾州對桂老非常真心地分析周成這個人,希望桂老可以重新認識一下,別亂來。
因為在他的視角里,他熟悉國內所有知名教授的風格和操作習慣,但是從周成這里,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一個人,想要學習一個人,可能是不知不覺的事情。
但是想要忘記所有人,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