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燕和安若兩個人被驚住了!
傻傻地看著周成。
周成仍然打著鼾聲,似乎睡得極為香甜,仿若一個無事人似的。
“呼!”
“呼!”
他這心到底有多大啊?
突然來這么一遭,還能夠睡得這么香甜?
劉燕則是眉頭稍稍一挑,心里暗忖,莫不是,等會兒又來一句,巡回推C臂機,然后手術結束了吧?然后又看了看手術臺上躺著的病人,暗自慶幸。
還好現在的手術還沒開始,如果是在術中,周成被叫醒,然后這么來一下的話,估計蔡東凡的頭皮都要發麻。
外科是要講嚴格無菌原則的,周成的手未經過消毒,更未佩戴無菌手套!
如果是在手術進行當中,絕對是違反了無菌原則。
不過,無菌原則是有時限的。
皮膚經過消毒,才只能達到相對無菌!
因此,切開皮膚前,一般都會先用無菌聚乙烯薄膜覆蓋,再切開皮膚。切開皮膚和皮下脂肪層后,切口邊緣應以無菌大紗布墊或手術巾遮蓋并固定,僅顯露手術切口。
凡與皮膚接觸的刀片和器械不再應用,延長切口或縫合前需用75乙醇消毒皮膚一次!
此刻消毒并未開始,相對無菌的狀態都未達到,只是周成在接觸病人的前后都未曾洗手,劉燕看著頗為覺得嫌棄……
安若妹子則是頗為興奮。
這就要開始了蔡東凡組的節奏了嗎?
第一臺手術是不是要結束了?
早下班,多看書?
最后還是病人首先被嚇到了,抬頭問話,打斷了手術室的沉寂:“什么打石膏啊,醫生?我是來做手術的嘞。”
張正權立刻一個激靈,連忙開口解釋說:“您好,我們說的不是您,我們是在討論其他病人的情況。您安安心心的啊,現在不痛了吧?”
“不痛了,不痛了,很舒服,比之前舒服多了。”
“哎唷,不痛的感覺真好。”病人是一個中年男子,聽了張正權的話后,竟還有心思和張正權感慨。
不過很正常,骨折之后造成的持續性疼痛,在麻醉開始之后,那種不痛的舒適感,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得到的。
不過他剛剛只是躺著,而且連續硬膜外麻醉除了麻掉痛覺之外,連運動和觸溫覺也被麻醉掉了。
他也只是感覺到自己的腳似乎被碰了一下,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周成仍睡著,此刻正好羅云走了進來。
看到張正權和安若劉燕幾個人在原地有點呆若木雞,甚至劉燕連清創包的消毒盆和消毒碗都沒來得及打開。
便玩笑道:“大家都在等我啊?”
“劉燕小姐,麻煩開一下清創包唄。”格外地客氣,仿佛成了一個古代的公子哥,請求劉燕幫個忙。
劉燕立刻神念一動,匆匆去做事了。
對劉燕說后,走到張正權旁邊,用肩膀碰了張正權一下,用力不小,問:“不是讓你叫周成回去睡么?他怎么還擱這里杵著?”
周成昨天的手術,雖然聽起來只有三臺,但是其中的過程,那可不是尋常的三臺手術這樣的數量可以描述的。
其中任何一臺手術,都足以讓普通的醫生格外頭疼,甚至感覺到精疲力竭。
張正權就馬上低聲說:“羅老師,我剛叫了,周成哥他倒是醒了,我就過來拿手套準備抬腿!我再叫一下啊。”
張正權打算等會兒單獨給羅云講剛剛發生的事情,然后再趁著劉燕去開清創包的工夫,來到周成旁邊,再次搖醒了周成。
周成便再次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又站起來。
張正權可沒敢走了,直接把周成拉住,對周成說:“周成哥,醒了,羅老師喊你回家去休息。”
“你醒了么?”要格外注意周成的清醒狀態才行。
人剛醒未醒的時候,其實意識還不那么清晰的,特別是在熬夜或者困到極致的時候,更是如此。
周成撓了撓頭,狠狠地搓了搓眼睛,這才恢復了一絲神志,回頭看了看手術室的計時面板,說:“已經八點多了啊。今天是不是我們手術日?”
索性周成還記得今天是手術日。
羅云走近,一邊走向劉燕開好的清創包,一邊說:“趕緊回去休息,手術日也和你沒關系,組上的人手也夠。”
“別搞得為科室里捐軀了,媽.的住培辦肯定找我麻煩。”羅云嘴上罵罵咧咧,其實心里還是心疼周成的。
你也是真夠能撐。
周成用力地閉合了幾下眼睛,也是覺得仍然困,之前的手術,有點透支體力和精神,就點頭說:“好!”
不過,周成剛要走出門口,才突然想了起來,自己剛剛醒過一次,然后好像還做過一次手法復位——
可回頭看到羅云和張正權兩人已經開始謀劃消毒鋪巾的事情了,也就忍住了,自言自語道:“也不和羅老師多說什么了,就當是為了今天缺席手術日,唯一做的一絲絲貢獻了吧。”
周成知道,今天的手術,有骨折有關節置換,只可惜啊,羅云親自主刀的第一臺關節置換,自己就要缺席了。
不過,手術是做不完的,狗命更重要!
看了看時間,往手術室外走了去。
羅云消毒的時候,臺旁的張正權便小聲與羅云說:
“羅老師,剛剛周成哥其實已經醒了一次。”
“不過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叫醒了他他估計覺得自己還在值班,到臺旁就給病人做了下手法復位,我不知道做得究竟怎么樣?”
“等下開臺之前,還再透一次吧?”
羅云愕然抬頭,神色復雜,然后默默點了點頭。
“好。”
消好毒,鋪完巾。
羅云便走近了劉燕,問:“劉燕,剛剛周成給病人做了手法復位的嗎?”
“嗯。”劉燕點頭。
“那時候周成似醒非醒的狀態,還說了一聲讓張醫生打個石膏。不過小張沒敢真打石膏。”劉燕點頭,這可是她親耳聞,親眼所見。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周成的人緣好,所以劉燕都替周成說話,生怕羅云去責罰或者說周成什么。
羅云緩了一口氣。
“準備一下,術前透一個吧。”羅云就對劉燕吩咐。
劉燕早有準備,隨時準備推C臂機了。
鋪完巾后!
C臂透視的結果出來了,羅云看完復位后的片子,沉默了下來。
張正權也沉默了下來。
他剛剛可是親眼看到,周成是隨意地在意識不完全清醒狀態下,做的骨折手法復位,竟然還能夠把結果做得這么好。
這可不是平常時候,而且這臺手術,也不是那種極為簡單和常見的簡單骨折。
還是股骨骨折!
復位就更為困難了。
周成的骨折手法復位,怕不是形成了肌肉記憶,閉著眼睛就能做了哦?
旁邊的麻醉醫生安若妹子仔細地盯著羅云看,似乎在有些期待羅云說,打石膏,下臺吧。
“開髓內釘手術器械包,把洗手護士趕緊叫來,這臺手術,應該很快。”羅云無奈地催促劉燕。
劉燕一愣,似乎有點意外。
然后趕緊打正在摸魚的同事電話。
旁邊,安若聽到羅云說,今天的手術,應該很快,雖然也有點失望,不過接著還是精神一震。
蔡主任組就是不同啊,第一臺手術都還沒開始,就已經即將結束一臺了么?
骨折的困難點就是復位,骨折髓內釘術的難點是導針入髓腔,此刻復位都做好了,那導針進去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手術時間30min!
下班時間30min!
不過,當手術結束的時候,安若妹子才發現,下班的時間,不止提前了三十分鐘,而是在九點整的時候,羅云就帶著張正權,把髓內釘內固定術給完成了。
周成提前做好的是復位,而又是股骨骨折,股骨骨折的話,石膏外固定術無法達到堅定的固定,因此需要借助髓內釘內固定或者鋼板螺釘內固定。
羅云和張正權正要下臺,蔡東凡就終于是帶著杜嚴軍兩個人姍姍來遲。
看著兩個人脫手套的動作,蔡東凡努力地瞪大著小眼睛問:“你們干什么?”
羅云默默沒說話,張正權就回說:“蔡老師,這臺股骨倒打髓內釘術,已經做完了。”
蔡東凡整個人原地顫了顫。
“不是讓你們八點之后才接進來的么?現在才九點。”蔡東凡問劉燕。
他之前就都交待了,不要打擾周成休息,八點之后再接病人。
劉燕也只是道:“蔡主任,是八點之后才接的啊。”
蔡東凡沉默了,看了羅云一眼,說:“羅云,你跟我來一下。”
然后,略有些發麻,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億的杜嚴軍就和張正權開始抬病人的雙腿和腰部,把病人從手術臺轉運至轉運車上。
杜嚴軍還壓低聲音問:“羅老師什么時候做手術也這么快了?”
剛剛,杜嚴軍感覺到了自己老師的情緒波動和身體顫動,這肯定是被打擊到了啊。
周成做手術快就算了,羅云也做這么快,而且還做得蠻好。這肯定會讓自己的老師很有一種挫敗感啊。
一個下級厲害,那就厚一下臉皮過去了。
所有下級都厲害的話,蔡東凡可能真覺得沒什么存在感。
張正權壓低聲音,神秘道:“周成哥回去睡覺之前,做了手法復位。”
杜嚴軍立刻恍然大悟,那就好理解了。
股骨骨折髓內釘內固定術最難的點,最耗費時間的就是復位。固定其實不難。
能想明白,那就很好了。
今天四臺手術,兩臺骨折,兩臺關節置換,是蔡東凡刻意安排的,不過貌似,自己老師只能主刀一臺了。
老師真可憐。
陳庭業把楊弋風揪出手術室后,一路換衣服都沒說話,直到來到了地下車庫,這才問楊弋風:“弋風,今天辛苦你了啊。”
楊弋風連忙回:“陳老師,您這不是在挖苦我嘛?我睡了半夜,這怎么能叫辛苦,主要是陳老師你和周成辛苦了。”
陳庭業,雖然只是自己老師丁長樂教授科室里的另外一個教授。
但是實際上說起來,創傷骨科有亞專科的細支,皮瓣移植,手外,骨缺損、復雜骨折。
自己老師擅長的領域是復雜骨折,骨缺損,做少量的皮瓣移植。
這與手外科,是可以并行存在的。如果說丁長樂在創傷外科是頂尖的話,那么陳庭業,絕對無疑是湘省手外科的龍頭。
一旦手外顯微外科單獨分了出去的話,陳庭業肯定就是病區主任,與丁長樂差不多。可不是像曾毅主任那樣,只是掛了個手外科的名號,做不了太多實事的。
陳庭業的手外科,就是做得最好的。
所以,楊弋風即便是在科室里的時候,也對陳庭業客客氣氣的。術業有專攻!
陳庭業眼珠子稍稍一轉,接著問:“你住哪?我送你,順便說會兒話。”
楊弋風就回:“陳老師,不用送,等會兒你開出地下車庫之后,把我丟路邊我自己走回去好了,還快些。”
楊弋風清楚,自己老師的名號,在陳庭業面前只能讓他對自己稍微客氣一下,不逼迫什么的,他非要找自己聊天的話,還是得認真聊的。
逃不掉。
陳庭業眨了眨眼睛,繼續問:“問你個事啊,你叫來手術室的那個周成,究竟什么來頭?”
楊弋風想了一下,回道:“就是八醫院的一個普通規培醫生,現在的身份是這樣子的。”
聽得出來,陳庭業似乎是對周成感興趣了。
陳庭業當即翻了翻白眼:“我是問你這個嗎?我的意思是,他和你老師有關系沒有?是不是被老丁給盯上了?”
楊弋風就在八醫院,是丁長樂的學生,而且還認識周成,肯定知道周成不同尋常。若是丁長樂先發現的,與周成達成了什么協議,他自然不好橫插一腳。
奪人學生。
不過,陳庭業不認為老丁那毒辣的眼睛會放過周成。
楊弋風趕緊擺手說:“陳教授,您誤會了,您肯定是誤會了。周成現在真只是八醫院普通的規培醫生,和我老師沒一丁點關系。”
“如果陳教授您愿意收周成當學生的話,我可以保證,我老師不會多說半句話。”
楊弋風語氣嚴肅,表情認真,心里暗喜。
陳教授,你就把這個妖孽收了吧?省得讓人心煩了。
可陳庭業什么人啊,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教授,見多識廣,自然不會那么好被楊弋風給忽悠住:“說說唄,到底為什么?”
“丁教授既然認識周成,為什么不自己把他收了?”
陳庭業今年都五十多了,與丁長樂相處了好幾十年,這個人他的脾氣還是清楚的,可不是那種無故謙讓的人。
如果他知道無故“謙讓”的話,那么現在的病區主任就不是丁長樂了,楊弋風也不可能成為丁長樂的學生。
要知道,楊弋風以前說來骨科讀研究生和博士的時候,可發生過一場極為劇烈的口水戰,內外科的教授爭執一團,骨科的一些教授更是相互搶奪。
丁長樂那是大罵四方,最終占了不敗之地。
丁長樂盯上了周成,不可能沒發現他的古怪,但沒收成自己學生,這道理講不通啊。肯定是有什么蹊蹺之處的。
楊弋風沒主動給陳庭業解釋,也沒想特意地給陳庭業設坑,陳庭業問了,楊弋風也就把事情的簡單經過闡述了一遍。
轉頭還問陳庭業:“陳教授,研究生的面試時候,您應該也在導師團隊中吧?”
“當時就沒注意到過周成嗎?”
陳庭業有些目瞪口呆,眨了眨眼睛。
研究生的考試,就是成王敗寇,落了就是落了,一旦名額公布,那即便是有鬼祟也肯定會坐為沒有的。
況且還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陳庭業哪里記得清楚,每年來復試的研究生和博士都一百多接近兩百,一面之緣,陳庭業還真是記不清楚了。
搖了搖頭,就說:“這個我也不清楚,面試就那么點時間。科室里事多,也沒那么多的功夫去一一跟班考核了。”
“不過,老丁也算是比較謹慎的人了。我今天看周成在做動脈切開取栓術的時候,也感覺他這個人不一般。”
說到這的時候,陳庭業又摸了摸頭:“只是按照你的說法,周成不僅是懂手外科,而且在創傷方面,也極為精通。”
“那這說不通啊,他今年比你只大了兩歲,就算他是像你一樣的,十幾歲就開始讀本科,也不至于啊。”
“這是真有點古怪。”
說著,陳庭業又慢慢地回憶了一圈周成今天縫合神經和肌肉的時候的手法,再次搖頭:“果然是不太對!”
接著問楊弋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還故意引誘我去當周成的老師,故意在這里給我埋雷了?”
楊弋風說了丁長樂的想法之后,陳庭業才想起來,貌似,自己如果把周成收了的話,那收之后,該怎么去安置他,教一些什么?也的確是個難題。
楊弋風笑著篤定回道:“陳教授,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反正我沒說過這樣的話,只是說明了情況,陳庭業愿意收周成當學生,他說明丁長樂不會阻攔,這不算引誘吧。
“我老師現在也正在為難著呢,而且今年周成又報了京都大學附屬積水潭醫院,所以就暫時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為好。”
“我師父有過考慮,讓蔡東凡主任,也就是現在周成的住培帶教老師,去當周成的碩士研究生。”
楊弋風就才再把丁長樂的打算講出來。
然后問:“陳老師,你覺得這個辦法,妥當么?”
丁長樂有這樣的打算,現在他正好在蔡東凡組上,所以還是希望能夠把這件事給妥善解決掉的。雖然楊弋風也覺得,周成之前的研究生面試失利,不太科學。
但事情已經發生,最好的解決方式還是把事情找一個更好的方式解決掉,別把事情跑出去了。
丟人。
丟的不會是楊弋風的人,但是丟人之后,楊弋風也落不著什么好。
陳庭業眉頭稍稍一皺,思忖了一陣之后,忽然眼睛一亮地道。
“弋風啊,我這有個想法啊,我不知道合適不合適,你可以回去找你老師好好討論一下。這只是從我個人的觀點來出發的啊。”
“嗯,現在,我們湘南大學附屬,只有三家醫院,但是,附屬第五醫院不是快修建起來了嗎?”
“如果周成那邊覺得,再給他讀個研,還不如他通過正統的手段去考試拿學位的話,那你讓你師父去給上面講一聲,直接把蔡東凡拉去附屬五醫院啊!”
“這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五醫院的修建,再怎么也要個四五年。這個時間緩沖里,不僅周成需要在附一、附二、附三輪著轉。有足夠的時間緩沖給他學位。”
“甚至也可以讓蔡東凡讀個在職的博士,然后再一路安排去附屬五醫院,這不就正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周成不好帶,那就未必要想著把他關進附一附二這兩個圈子里來啊。”
“你覺得呢?”
楊弋風聞言,眼神頓時泛出淡淡的光芒出來:“陳教授,您的意思是,直接把蔡東凡老師和周成兩個人,一戳窩子的從八醫院拔出來嗎?”
“蔡主任能同意?”
“那有什么不同意的?五醫院屬于修建期,提前招聘,這沒問題啊。而且五醫院修建起來后,第一時間肯定要有人去做事!”
“蔡東凡也好,周成也好,都是穩打穩地可以做事的人。對五醫院的骨科立起來,只有裨益而無損害。”
“再則說吧,八醫院只是省衛生健康委員會附屬單位,而湘南大學附屬五醫院,是部屬單位。又不是降了蔡東凡的職稱。”
說到這,陳庭業又道:“況且,蔡東凡拿到了在職博士學位之后,再給他頭上去放博士生導師的頭銜,也水到渠成些。”
“不然的話,只是簡單的,貿然把八醫院的骨科當成是我們骨科的定向委培單位,實則是突兀很多。當然,我這只是個不成熟的想法,而且我也不是丁教授。”
“不是病區主任的位置,所以就會跳出他這個位置考慮問題。至于最后怎么決定,還是要老丁自己來決定。”
說到最后,陳庭業又說:“況且,新修的五醫院,雖然只是新建,可能比附三都還底子薄弱點,但畢竟掛了這個牌子的。這個份量,已經是不輕了啊。”
“工作本身,不就是看單位的么?”
楊弋風雖然覺得陳庭業說得有道理,可又有點擔心陳庭業這是不是在給他埋坑:“陳教授,要不您去給我老師講一聲?”
陳庭業搖頭:“我去說不合適,我啊,只是帶組的教授,你老師是病區主任,有一定的人事權,我去插手他的事,怕他有想法。”
“正好你老師給你講了這個問題,以你的身份去和丁教授做這個建議,更為合適些。”
“還好我多問了你一嘴,不然的話,可就真要被坑了。”
陳庭業搖了搖頭,覺得有一種差點被背刺的涼意。
貿然開口,且不說教學什么的事情,萬一周成拒絕了,那可就有點不太好看了。
當然,以前的事情,現在再去追究,也沒個追究法。陳庭業清楚,不可能去回溯查當年的事情,寧愿不要周成這個人,也不可能去承認考試中間會有什么誤會。
肯定沒誤會,招生的標準是綜合性考慮的。周成一沒學歷,二沒文章,三沒親近的教授,四沒個好成績,憑什么選你?
只是單純的專業基礎好,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不看你在本科學了多少本事的,都有把握自己教出來。
只是啊,周成的這個專業基礎,有點忒好了,超出了他們的尋常想象,這才難辦。
楊弋風聞言,點了點頭。
他雖然被丁長樂說起過他能夠留院的事情,但是終究還沒位于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這個職場,如今只是學生。
丁長樂和陳庭業之間,除了朋友還有職場的關系,所以他們考慮問題的角度和顧慮比自己會多一些。
楊弋風點頭:“那陳老師,麻煩您帶我回去唄,我睡一會兒,然后去找我師父,好好討論一下這個事情。”
陳庭業一愣:“你不是來這邊學習的么?班都不去上了?”
丁長樂對外面所說,都是楊弋風外出去學習了。
楊弋風則只是淡淡地笑著回:“可能要讓陳教授失望了,我來這邊,只是來玩的。”
“我現在,還是拿不穩刀。”
笑容之中,眼神深邃,泛出的光芒,即便是楊弋風的表面年紀比真實年齡大了五歲以上,仍不相配稱。
楊弋風說起來,還是個不到二十四歲的小伙子。
可謂是春風得意之時,卻用別樣的方式,見證了自己的父母雙亡,這會對他造成多少刺激,誰也無法感同身受。
陳庭業自己的母親也已經故去,就父親還在世,但他的母親病故,是年紀大了,終有這一遭。而不如楊弋風的母親那樣,是死在了楊弋風自己所站的手術臺上。
而楊弋風的父親,陳庭業也聽說,楊弋風本可以把他救下來的,只是選擇了去給他母親主刀。
“好。”陳庭業也不再揭楊弋風的傷疤。
只是頗為惋惜,一年前,科室里那么樂觀,那么有沖勁的小伙子,卻成了這個模樣。
不得不說,世事無常,與年齡本身,是沒關系的。
楊弋風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他是睡在了宿舍里。他回宿舍的時候,室友早就離開去了科室,看到了楊弋風睡覺,也都沒打擾他。
起床后,楊弋風第一時間完成了覓食,然后才打電話問自己的老師有沒有上臺。
今天是丁長樂的手術日。
不過丁長樂卻回說:“今天的手術我沒去手術室了,都簡單。弋風,你在那邊怎么樣啊?怎么想著給我打電話了?”
楊弋風去了八醫院,給丁長樂打的電話就不多了。
以前在科室里的時候,還會經常請教,畢竟在科室里,楊弋風的班就是跟班總住院,而楊弋風是跟班總住院的時候,總住院是可以全程摸魚的。
一是楊弋風可以完成大部分的急診,二是總住院都不敢和楊弋風正面對線。
對了幾次,慫了,親自來丁長樂這里訴苦,說可不可以讓楊弋風單獨值班,別讓他去成楊弋風的墊腳石了。
“師父,我有點事想跟您商量商量,我現在在宿舍,方便來您辦公室或者家里么?”這不是小事,電話里說不清楚。
而楊弋風之所以對周成的事情上心,是覺得,周成這么優秀的人,不該連個研究生都讀不上。
天才之間,可以相互爭執,但也惺惺相惜。
楊弋風自己對醫學有一種酷愛,他也感覺到了周成身上也有。自己可能會漸漸離開這個行業,也可能不離開,但是趁著能幫忙,讓周成不被埋沒,也不讓自己的老師們成為笑話,是極好的事情。
“來我家里吧。”
“別買東西。”丁長樂交待了一句。
楊弋風如今賺的錢不少,但是在丁長樂心里,楊弋風仍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六博士,還沒工作,還不到該拿東西去家里的時候。
“好。”
楊弋風掃了個小電驢,很快就到了丁長樂的小區樓下。他不止一次地來到過丁長樂家里,與師父師母都熟悉。
否則的話,他師母也不會給他安排相親的事情。
只是,來到了家里后,丁長樂在書房里泡好了茶,師母則是正在上班。
隨意客套幾句之后,楊弋風就坐了下來,對丁長樂說明了來意,其實也就是轉述了一下陳庭業的話。
不過,丁長樂人老成精,反問楊弋風:“這個損點子,應該不是你能夠想出來的吧?”
楊弋風也就是不懂這里面的道道,所以才這么說。
湘南大學附屬第五醫院,的確是有這個單位的,而且從14年就開始籌劃,并且已經動工了。
當時是沙市六區的天區政府、湘南大學、建設純公立性質的中南大學湘南大學附屬天區醫院。也就是湘南大學附屬第五醫院。
15年3月,來自全國各地的140多位高學歷、高技術人員放棄就職其他三甲醫院的工作機會,一起參與籌建湘南大學五院。
只是,在16年的時候,引入第三方投資。
只是第三方投資進入項目后,不經授權濫用湘南大學品牌、以湘南大學五醫院來貸款,還沒開,就欠了一屁股爛賬,然后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這能忍?
五醫院全體職工的“陳情書”所自爆,造成了廣泛的影響。
目前項目幾近停工狀態。
目前學校都可能籌備決定終止三方協議,退出五醫院項目,五醫院不得再使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品牌,可謂是一地雞毛。
把周成安排去那邊,這不是扯犢子么?
資本介入后,有些東西是很容易改變性質的。
當然,除非是官方出面,才有一絲可能,扭轉現在的局面,但他們什么時候出面,會不會出面收拾這個爛攤子,讓五醫院再次立起來,成為新的診療中心,還是個問題!
若是能的話,把周成和蔡東凡他們安排去那邊,倒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只是,現在,從14年后,一百多個高學歷、高技術的同道,無處可去的尷尬,讓丁長樂都感到很為郁悶和痛心疾首——
雖然暫時有妥善的歸置,但畢竟是寄人籬下。
楊弋風眼神一閃,最后還是沒把陳庭業給賣了,就對丁長樂道:“師父,這可能也是我道聽途說,所以才覺得這樣的決定蠻不錯的。”
“思慮并不周到。”
陳庭業恐怕不敢當面和丁長樂說這個問題,也是基于這方面的考慮。
丁長樂點了一根煙,并未讓楊弋風就此退下。
而是深深地吸了兩口之后,開口道:“也不是你思慮不周到,這個項目,肯定是會繼續下去的,畢竟是教育部親自發文支持的,再硬的骨頭,都可以啃得下來。”
“只是時間的問題不是定數,所以我也不好給個回應。但是,雖然不是定數,還是要看周成和蔡東凡兩個人有沒有點野心了。”
“要知道,之前項目擱淺的事情,也是有人退了出去的,如今那邊的位置和人才極為空缺。若是能夠下這個決心的話,可以省卻升職的很多麻煩!”
說到這,丁長樂又舔了舔嘴唇:“其實如果你無意留在科室的話,我也會建議你去五醫院掛個名,至少能有個回頭路,多緩幾年,好好地思考和籌備一下的。”
“不然萬一你就這么一腳走了出去,再想回頭,卻已然是不可能了。”
丁長樂竟然連楊弋風后面幾年的規劃,都計算好了。
楊弋風聞言,頗為有點感動地看向了丁長樂:“師父,謝謝。”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丁長樂并非楊弋風的父親,但師者如父。丁長樂是真的把楊弋風放進了心里去的。
丁長樂接著又敲了敲桌子,似乎是在不斷衡量著其中的利弊,然后對楊弋風說:“好了,這件事我會慎重考慮的,不過,我也要先去探一探蔡東凡主任的意思。”
“湘南大學附屬五醫院,也是我們湘南的名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要留人才的話,是得下點狠功夫的。”
“哦,對了,我讓你看周成的,你看得如何了?手術授權的事情?”丁長樂緊接著又問他交待楊弋風的事情。
楊弋風頓時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開口道:“師父,您交待我的事情,我去做了,但覺得,III級手術授權的事情,既重要,也不重要了。”
臉色和眼神中充斥著復雜之色。
丁長樂一愣:“周成他是鐵了心要去積水潭了么?”
楊弋風搖頭:“不是。”
“而是周成覺得,斷肢再植,就是血管縫合術肌腱縫合術神經縫合術。”
“保肢術,就是動脈切開取栓術。”
“他現在拿到了II級手術授權,這些他都會,而且能做。我親眼見過,做得極好!可能比我都好。”
楊弋風非常保守地道。
丁長樂是知道楊弋風在血管外科方面的造詣的,而且自己這個學生,幾乎從來不捧同輩,因為他以前的理念就是,互捧同輩,就是對病人的不負責,必須要盡職責!
年輕人就該多學習,他楊弋風也是在不斷地學習之中。
丁長樂的表情和目光,變得古怪起來,而后問楊弋風道:“是不是,陳庭業什么時候去過八醫院了?”
“老師,您怎么知道?”楊弋風意外,他從頭到尾可都是沒提陳庭業這個名字的啊。
“手外,不是陳庭業就是附二的鄧亮根。八醫院更多與我們這邊更加親近和熟悉些,自然就是陳庭業了。”
“也只有他這個人,才會去鋌而走險地冒一些損招出來。你看他平日里在科室里做的手術術式,都是很講創新精神的。”丁長樂講得頗為內涵。
丁長樂可是知道陳庭業的,自己搞手外科,現在在搞自己的取皮瓣方式。
野心不小。
屬于那種不走尋常路子的人,自己和他競爭病區主任的時候,如果不是老大覺得陳庭業稍微有點冒失,那現在到底是陳庭業主任還是丁長樂主任,那還真不一定。
丁長樂猜到了,楊弋風也就不隱瞞了,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后來我就睡了,醒了之后,被陳老師拉出了手術室,他問我周成的情況,我與他也明說了,陳教授才給了我這些建議。”
“取栓術后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根據陳教授的口述,應該是周成表現得至少可圈可點。所以我也才說,給周成授權III級手術的事情,很有必要也沒必要。”楊弋風老老實實地道。
丁長樂聞言后,頓時感慨道:“我就知道是這樣啊。”
“周成這個人就是定時炸彈,說不得什么時候就會爆炸。陳庭業能看得出來,那其他人也肯定能看出來。”
“這樣的人,怎么就當初從我們的手里溜走了呢?”
“被蔡東凡撿了個漏。”
楊弋風繼續補刀:“師父,蔡東凡主任可能還不止撿了一個漏啊?”
楊弋風提醒。
師父,我可是給你提醒過羅云老師的事情的哦。
丁長樂點頭,說:“嗯,羅云的事情,我也與曾老聯系過了,他也開口讓我幫襯一下。估計是覺得羅云在現在的單位,非常不得志。”
“這么一來,那么就有了,我先去和蔡東凡探個口風,然后再去聯系一下曾老,看他愿不愿意在五醫院掛個實驗室的牌!”
“把五醫院這把火給重新燒起來,曾老都看重的學生,既然溜回了我們湘省,說什么也不能讓他逃了的。”
“周成,蔡東凡,羅云,一個都別逃了算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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