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半夜三更給吳靈打去了電話,吳靈接電話后的聲音也是清醒的。而且她在第一時間就接了電話,沒有任何拖延。這讓我懷疑吳靈是不是不用睡覺。
吳靈本身的存在就有些特別。她要是不用睡覺,好像也說得過去。
我想著這些不靠譜的事情,將夢境的情況說了。
吳靈并沒有我的那些情緒,她依舊冷靜。
“這樣啊。看來她去投胎之后,執念仍然未消。而且地府的情況的確是有了很大不同。嗯……這樣也不能說是不好。”
我很驚訝。
人都死了,還能被評價為“不是不好”。那“不好”到底是是什么程度的情況?
吳靈好像能猜到我的驚訝,淡定說道:“用十幾年的時間和短短幾天,加上一次死亡,了結掉前世的所有恩怨,這不是不好。相對于我們來說,她已經很幸運了。這應該就是積福的結果吧。她在上一輩子死亡后,以一個普通靈魂的身份救了很多人呢。”
我啞口無言。
吳靈說的那套邏輯,和普通人的邏輯當然是不同的。
可我很理解她的那套邏輯。
想想阮玉霞所做的事情,我都感到自慚形愧。
換成是我,死亡后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去投胎。真的留在了人世間,變成了孤魂野鬼,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惡鬼。即使沒變成惡鬼,我也不會像她那樣堅持去盯梢童帥那樣的人,在一旁默默幫助無辜的受害者。
這么一層層想下來,我原本的堅定忽然就沒了。
大概,我上輩子真的做過惡事。可能不是有預謀的搶劫殺人,但也絕對做不到阮玉霞那樣。
我聲音有些沙啞,“就這樣了?”
我想要救阮玉霞。
從普通人的觀念來看,十幾歲就死于意外,還是接連兩輩子,在人生剛起步的年紀死于意外,我對阮玉霞很同情。那樣一個人,不應該遭受這樣的事情。
吳靈說道:“這是最好的一種狀態。你要是救了她,接下來呢?她已經恢復了前世的記憶,她不再是普通人了。她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你也說了,她自己就感覺到了詛咒的氣息。”
我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捏住。
“如果再加上你的關系,下一次,她恐怕就不是死于意外了。”吳靈的聲音在夜晚聽來有些涼颼颼的。
我被她的聲音勾出了各種記憶。
那些并不算久遠的,屬于這一年內發生的記憶,紛紛浮現出來。
那些在驚恐、瘋狂中慘死的人……
我閉上了眼睛。
“另一個,你說是孫嘉悅嗎?”吳靈問道。
“是。”我已經沒了脾氣。
對孫嘉悅,我也沒有對阮玉霞的那種同情心。
雖然孫嘉悅的經歷也可說是無辜倒霉到了極點。
吳靈“嗯”了一聲,“我會讓南宮查查看的。別擔心。”
我有些哭笑不得。
這算什么“擔心”呢?
我要“擔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我嘆了口氣,掛掉了電話。
躺在床上翻了幾個來回,天就亮了。
我對阮玉霞的死并沒有釋然,進入單位之后,我更加覺得難過。
我提前和瘦子他們說了這件事,他們都很震驚。
辦公室里沉默了很長時間。
在鄭偉之后,拆遷辦中又有人需要參加葬禮。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令人高興的事情。
馬處長今天沒有來拆遷辦,除了我們這五個人,其他人都不覺得奇怪。
等都我們去了工農六村,下午的時候,拆遷辦的大群中就有了消息。
馬處長的女兒在路上被掉落的招牌砸中,當場死亡。
事故中還有一名女性一同死亡,另外有兩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我的心好像被人扎了一下。阮玉霞的兩張面孔浮現在眼前,吳靈的話則是回蕩在耳邊。
這是一個“不是不好”的結果。
越這么想,越覺得有些可悲。
瘦子他們只是聽我的敘述,對阮玉霞沒有那么多認識,也沒有那么多的好感,所以只是單純惋惜。郭玉潔安慰了我兩句,語言卻是有些蒼白無力。
來居委會嘮嗑的阿姨媽媽們倒是很敏銳,發現了我們低落的情緒。
郭玉潔簡單回答了她們的問話。
“哦。那真是作孽了。不過這種事情,誰都算不到,防不了啊。”幾個阿姨媽媽的語氣平平。
到底是隔得太遙遠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死于意外,任何人不可能因此產生太強烈的情緒。
我想要走一走,就和瘦子他們招呼一聲,出了小區,去超市買了一瓶水。
“林組長。”
后頭有人喊了我一聲。
我轉頭,看到了袁記者。
我現在心情不好,看袁記者自然也是不順眼。
“林組長這是怎么了?”袁記者還做出了一副關心的模樣,眼睛里面卻是好奇。
“沒什么。”我敷衍道,拿了水去結賬。
“我昨天和馬處長談了談。有關這邊的那家青葉靈異事務所……”袁記者開口。
“那家事務所的事情,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你如果還有問題,你應該找其他人打聽。”我不客氣地打斷了袁記者的話。
我現在沒心情和她虛以委蛇,我連對她撒謊編故事都懶得做。
這么一刻,我心中甚至生出了一個念頭。
我希望袁記者能發現點什么,順藤摸瓜下去。
最好她發現一件青葉沒解決的事情,最好她“抓”到一只惡鬼,最好……
我閉了閉眼睛,壓下了這股情緒。
我有些自嘲地想,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結賬付錢,我就越過了袁記者離開了。
袁記者竟然沒放棄,很有職業記者的風范,就追在我后面。
“林組長,我很想要看看事務所內部的情況。您有鑰匙,對吧?”
“我不可能給你鑰匙。”
“您進去察看情況的時候,提前通知我一聲就可以了。”袁記者又說道,“據我所知,你們也在找事務所的主人。我們周刊的發行量還是很大的。這樣互利互惠的事情……”
我沒理睬她,也沒聽進她說的話。
“林組長,其實,我找他們也是有自己的需要。我這邊遇到了一點情況。之前那個真心話大冒險的騷亂,您知道的吧?我的一個朋友……”袁記者說道。
我猛地轉頭看向袁記者。
我們兩個都停住了腳步。
袁記者先是被嚇到,接著露出了一個失落的表情,還低下了頭,“我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沒想到你還相信那些迷信的東西。”我的聲音已經冷下來。
袁記者馬上道:“這不能說是完全的迷信吧?最近的確發生了很多事情……”
“不好意思,我覺得這些只是巧合,或者是有人故意弄出來的輿論鬧劇。我不相信那些。”我又打斷了她的話。
袁記者一僵。
我回過身,快步就離開了。
袁記者沒再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