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素聽著陳凌和洋鬼子的對話,抱著樂樂輕輕走了過來。
等杰克遜和老黃千恩萬謝、滿懷希望地離開后,她才輕聲對陳凌說:
“阿凌,你要是真打算幫他們找那什么‘紫麒麟’,肯定又得費不少心神。”
“正好,趁著還沒忙起來,你去一趟風雷鎮吧,把真真接回來。”
“這都開學好長時間了,雖說她聰明,功課落不下,但老在那邊待著也不是個事。”
“再說,咱們不是快要去港島了么?早點接回來,也讓她收拾收拾,高興高興。”
陳凌一聽,立刻點頭:“對,是該接真真回來了!”
“年前大雪封山,后來山里又不太平,讓她在風雷鎮多住了這么久,估計這丫頭早就在家待不住了,天天盼著咱們去接呢。”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
這年月,鄉下娃子上學不像城里那么嚴格,尤其是小學階段,農忙時節請假回家干活是常事。
王真真腦子靈光,學習上從不讓人操心,偶爾耽誤幾天,回頭自己翻翻書就能跟上。
加上陳凌早就計劃著帶全家去港島見見世面,連王存業和老丈母娘,還有大舅哥王慶文都打算一起去,相當于一次家庭旅行。
所以過年時大雪封路,后來又有“過山黃”鬧得人心惶惶,就讓王真真暫時在風雷鎮娘家住著,等安穩了再接。
“爸爸!明天去看姥姥姥爺嗎?接小姨?”
睿睿耳朵尖,聽到“風雷鎮”和“接真真”,立刻丟下小鋤頭,像顆小炮彈似的沖過來。
抱住陳凌的腿,仰著小臉興奮地問。
小家伙記性好,記得姥姥家有好吃的糕糕,還有會帶他掏鳥窩、摘野果的小姨。
“對!明天爸爸帶你去接小姨回家!高興不?”
陳凌彎腰把兒子抱起來,用胡子茬蹭蹭他的小臉蛋。
“高興!睿睿要去!騎大馬去!”
睿睿在爸爸懷里扭成了麻花,小手揮舞著。
“找姥姥!找姥爺!還有……還有小姨!小姨給睿睿捉螞蚱蚱!”
小家伙這一鬧騰,在泥土里爬得正歡的康康和樂樂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康康停下戳西瓜蟲的手指,歪著腦袋看哥哥和爸爸。
樂樂則咿咿呀呀地朝著陳凌的方向伸出小胳膊,雖然還說不清話,但那亮晶晶的眼神和急切的小模樣,分明也是想參與進來。
王素素看著孩子們的反應,忍不住笑了:“你看你,一說出門,一個個都來勁了。康康樂樂還小,路上顛簸,可不能帶去。”
她說著,走過去把爬了一身土的樂樂抱起來,拍掉她身上的泥屑。
“你倆乖乖在家跟媽媽玩,等爸爸和哥哥接小姨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好不好?”
樂樂似懂非懂,但被媽媽抱著,看著爸爸和哥哥開心的樣子,也咧開沒長齊整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來,小手胡亂抓著。
康康見狀,也手腳并用地快速爬到媽媽腳邊,扶著媽媽的腿站起來,仰著頭“啊啊”地叫,像是在表達自己也想去的意思。
陳凌看著膝下這三個活潑可愛的小娃,心里軟成一灘水。
他蹲下身,一手抱著睿睿,另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康康和樂樂的小腦袋:“乖,這次爸爸和哥哥先去探路。”
“等下次,爸爸帶你們仨一起坐大汽車,去更遠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睿睿一聽,立刻摟緊爸爸的脖子,宣布主權:“睿睿跟爸爸去!弟弟妹妹小,在家!”
那得意的小模樣,逗得梁紅玉老太太也哈哈直笑。
“成,那就這么定了。”
“明天我騎小青馬去,快的話晌午就能到,在那邊吃個午飯,歇歇腳,下午就能帶著真真回來。”
陳凌規劃著行程:“素素,你看看給爹娘帶點啥?咱家新打的野味?還是?”
“我都準備好了,一小袋新的紅薯粉條,一罐子你上次熬的野蜂蜜,還有給真真做的新褂子。”
王素素做事向來周到:“你明天早點起,路上小心點,看著點睿睿,別讓他亂動摔著。”
“放心吧,我的騎術你還不知道?再說睿睿這小子,膽子大著呢,抱緊了沒事。”
陳凌信心滿滿。
當下,一家人又忙活了一會兒,把大棚里剩下的菜籽種完,澆透了水。
看著平整的田壟和微微濕潤的泥土,用不了幾天綠油油的菜苗破土而出了。
夜幕低垂,雨聲淅瀝。
今年的天氣有些怪。
往年是夏天夜里容易下雨,而今年春天也是這樣。
到了傍晚的時候,就容易下點小雨。
農莊在雨水的浸潤下更顯靜謐,只有屋檐滴水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襯得夜愈發深沉。
屋內,橘黃的燈光下,王素素輕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輕輕拍打著已經熟睡的康康和樂樂。
兩個小家伙玩累了,此刻睡得正香,小胸脯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臉蛋紅撲撲的,帶著奶香。
睿睿也蜷在炕的另一頭,懷里緊緊摟著他的布老虎,嘴角還掛著一絲甜甜的笑意,想必夢里還在和他的“大腦斧”頑耍。
陳凌洗漱完畢,帶著一身水汽走進里屋。
看到妻兒安睡的景象,心頭一片柔軟。
他輕手輕腳地上炕,挨著王素素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
王素素順勢靠進他懷里,微微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滿足的疲憊:
“總算都睡了,這兩個小的,今天可是撒了歡了,爬得渾身是土。”
“爬爬好,接地氣,長得壯實。”
陳凌低聲笑道,下巴輕輕蹭著妻子的發頂,發絲間帶著皂角的清香和一絲奶娃特有的甜膩氣味,混合在一起,成了他最熟悉安心的味道。
“你說得輕巧,衣服臟了不得我洗?”
王素素嗔怪地輕輕捶了他一下,力道卻軟綿綿的。
“明天我洗,我洗還不行嗎?”
陳凌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她的手并不細膩,常年操持家務,帶著些薄繭,卻溫暖有力。
“你呀,就會嘴上哄人。”
王素素嘴上埋怨,身子卻更放松地靠著他。
窗外雨聲潺潺,屋內燈光暖融,孩子呼吸均勻,夫妻倆依偎在一起,享受著這忙碌一天后難得的寧靜溫存。
氣氛恰到好處。
陳凌低頭,看見妻子微閉著眼,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鼻翼翕動,呼吸漸漸變得有些不同。
他心中微動,手臂稍稍收緊,嘴唇貼近她耳邊,呼出的熱氣燙得她微微一顫。
“素素……”
他聲音低沉,帶著明顯的暗示。
王素素臉一熱,眼睛沒睜開,手卻下意識地揪緊了他的衣角,聲如蚊蚋:“……孩子剛睡……”
“沒事,他們睡得沉……”
陳凌低聲保證,動作卻不停,試探地吻了吻她的耳垂,然后是頸側。
王素素身子軟了下來,象征性地推拒了一下,便也回應起來。
雨聲似乎成了最好的掩護,也催化著某種情緒。
夫妻二人許久未曾親近,此刻肌膚相貼,呼吸交纏,很快便都有些情動。
陳凌熄了燈,黑暗中,只余下細密的雨聲和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云收雨歇。
王素素慵懶地窩在陳凌懷里,臉頰貼著他汗濕的胸膛,聽著他有力而稍快的心跳漸漸平復。
陳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光滑的脊背,饜足地吁了口氣。
“等從風雷鎮回來,真真接回家,咱們就得琢磨去港島的事了。”
他低聲說著之后的安排。
“嗯……”
王素素懶洋洋地應著,似乎快睡著了,“東西……慢慢收拾……不急……”
“是不急,但得先想好帶啥,那邊天氣熱,薄衣服得多帶幾件……”
陳凌規劃著,聲音也越來越低。
夫妻二人依偎著,在雨聲催眠下,漸漸沉入夢鄉。
翌日。
夜里下雨,白天就又晴朗了。
而且又是個大晴天。
昨日雨水洗凈了天空,湛藍如洗,一絲云彩也無。
日頭早早躍出東山,金燦燦的陽光灑下來,將農莊里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亮色。
樹葉、草尖、瓦檐上未干的雨珠,折射著七彩的光暈,空氣清新得醉人。
“爸爸快點兒!太陽曬屁股啦!”
睿睿一大早就興奮得不行,自己扒拉著穿好了小褂子和小褲子。
雖然扣子扣得歪歪扭扭,卻迫不及待地跑到院里,沖著屋里大喊。
小黑靴子已經蹬在腳上,不停地跺著地。
陳凌笑著走出來,手里拿著干糧和水壺:“急啥,小青馬還沒喂飽呢。”
王素素抱著樂樂,梁紅玉牽著康康,也跟著出來送。
“路上慢點,看好睿睿。”
王素素不放心地叮囑,又給睿睿整理了一下衣領。
“知道啦!睿睿乖!”
睿睿大聲保證,眼睛卻早已飛向了馬棚。
喂飽了馬,套上鞍具。
陳凌把睿睿抱上馬鞍前端坐穩,自己翻身而上,坐在他身后。
“坐穩嘍!走嘞!”
一抖韁繩,小青馬邁開輕快的步子,嘚嘚地出了院門。
“爸爸媽媽再見!奶奶再見!弟弟妹妹再見!”
睿睿揮著小手,聲音清脆。
王素素她們站在門口,直到一人一馬一娃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拐角,才轉身回去。
清晨的風還帶著涼意,吹在臉上格外舒爽。
道路兩旁,麥苗經過雨水澆灌,綠得發亮,蹭蹭地往上長,已有半尺來高。
遠處山坡上,桃花、杏花開得正盛,粉白一片,如同落雪。
燕子銜泥,蝴蝶蹁躚,蜜蜂嗡嗡地在路邊的野花叢中忙碌。
空氣中彌漫著青草、泥土和花香的混合氣息,生機勃勃。
“爸爸,小鳥!好多小鳥!”
睿睿指著路旁電線上站成一排的麻雀,興奮地叫道。
一只野雞被馬蹄聲驚動,“撲棱棱”從麥田里竄起,拖著長長的尾羽,驚慌地飛向遠處山坡。
“哇!大野雞!”睿睿又是一陣驚呼。
陳凌心情舒暢,信馬由韁,任由小青馬不緊不慢地小跑著。
金水河在遠處陽光下如同一條閃亮的銀帶,河水明顯漲了不少,翻滾著浪花,嘩嘩作響。
沿途山色青翠,鳥語花香,果然是一派陽春三月的盛景。
路過長樂鄉時,正好逢集。
雖是大清早,集市上已經人頭攢動,喧鬧聲遠遠傳來。
“爸爸,趕集!熱鬧!”睿睿伸著脖子看。
陳凌一拉韁繩:“走,咱們也去看看,給你買點零嘴路上吃。”
集市上熱鬧非凡,擺攤的、叫賣的、趕集的鄉民擠擠攘攘。
各種農產品、山貨、日用雜貨琳瑯滿目。
空氣中混合著油炸糕、鹵煮、牲畜、泥土和汗水的復雜氣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集市一角,幾個獵戶打扮的漢子面前,擺著不少野味。
肥碩的野豬肉砍成大塊,油光發亮;
羽毛艷麗的野雞野兔成串掛著;
甚至還有半扇黑乎乎的熊肉,膻膻氣撲鼻,引來不少人圍觀問價。
“好家伙,今年開春這野物真是泛濫了,熊瞎子都打了?”
陳凌心里嘀咕,看來山里東西不少,過山黃鬧得雖兇,但似乎并沒影響這些常見野物的繁衍。
正看著,一個聲音傳來:“喲!這不是陳大老板嗎?!”
陳凌扭頭一看,只見鄉里的老獸醫、騾馬經紀老巴正笑呵呵地走過來。
老巴快七十了,頭發花白,背微駝,但精神矍鑠,眼睛炯炯有神,臉上布滿皺紋,卻總帶著和氣的笑。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手里拎著個舊皮包,里面鼓鼓囊囊裝著些獸藥器械。
“老巴哥,你老趕集呢?”陳凌連忙下馬打招呼。
“哎,來看看行情,順便買點藥。”
老巴哥笑著,摸摸睿睿的腦袋:“睿睿也來了?越長越精神了!”
“叫爺爺。”陳凌提醒道。
“爺爺好!”睿睿嘴甜地叫道。
“哎,好娃娃!”
老巴哥臉上的皺紋都笑深了:“富貴啊,你這是要出門?”
“去趟風雷鎮,接睿睿小姨回家。”
陳凌寒暄道,“今天集挺熱鬧啊,野物咋這么多?”
“唉,別提了!”
老巴嘆了口氣,敲敲煙袋鍋:“開春了,山里頭那幫玩意兒也餓急眼了,啥都往外躥。”
“熊瞎子拱苞米倉,野豬群下山禍禍麥苗,鬧得厲害!”
“鄉里組織了幾次圍獵,打了不少,這不就都擺出來賣了。”
他指了指那些肉攤:“就這,還打不住哩!”
“聽說往里走的幾個屯子,晚上又能聽見狼嚎了,你說哪來這么多狼,你不是去年滅過那一大群了么,這幾年真邪性!”
陳凌眉頭微皺,心里琢磨著狼群肯定是被過山黃嚇得,跑到西邊這里來了。
“嗯,確實邪性,不過我把老虎帶回來了,改天有空,帶老虎來你們這邊山里轉轉。”
“哦?好,把老虎接回來了?好好好,老虎好啊,這就踏實了。”
老巴哥露出驚喜的笑意。
隨即話鋒一轉,臉上又帶了點愁容:“富貴,你最近得空不?”
“春上天氣忽冷忽熱,最容易鬧瘟,春防到了,各村都等著打疫苗呢。”
“今年天氣怪,暖和得快,我怕雞瘟鴨瘟起來也快。”
“我這老胳膊老腿,跑不過來啊。”
陳凌一聽就明白了,老巴這是想找他幫忙。
他的手藝不錯,主要是又快又穩,家禽牲口也聽他擺弄。
干活就特別快。
自從這兩年有陳凌幫助之后,獸醫站每年打疫苗,那都輕松了太多。
老巴都離不開他了。
“老巴哥,我這兩天得去趟風雷鎮接人,等忙完,大概得兩三天。”
“等我回來,立馬就過來幫忙,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