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工地。
  陳凌騎著馬剛回來,睿睿這臭小子就跟個小炮仗似的從磚垛后頭竄了出來,眼睛瞪得溜圓:
  “爸爸!小黃!”
  臭小子還是分不清哪個是小黃,就統一都叫黃鼠狼小黃。
  他這一嗓子,把正在和泥的趙大海嚇一哆唆,泥叉子差點扔出去:
  “我去,小祖宗,你喊啥,神出鬼沒,一驚一乍的,能把人嚇死……”
  話剛說完,就見陳凌大衣懷里鼓鼓囊囊地動了幾下,領口鉆出幾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小鼻子抽抽著,黑豆似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不是那五只黃鼠狼是啥?
  “喲,黃鼠狼!一冬天沒見過了,富貴你從哪找回來的?”
  山貓也湊過來,滿臉稀奇。
  “要我說這些小東西就是你教壞了,教的會打獵了,肯定在山里野瘋了。”
  “它們這么點的小體格子,山里鬧啥事,也影響不到它們身上……”
  山貓摸摸幾只黃鼠狼,還想再絮叨。
  睿睿早等不及了,蹬著小短腿就往陳凌身上撲,伸著小手要夠:
  “爸爸抱!睿睿要小黃!”
  陳凌笑著下馬,剛把大衣敞開,那五只黃鼠狼“嗖嗖”幾下就躥了出來,落地悄無聲息。
  小黃最穩當,蹲在原地,小腦袋左右轉轉,打量這陌生的熱鬧地方。
  小胖也很聽話老實。
  另外三只可不管那套,跟脫韁的野狗似的,順著味兒就朝著棚子底下那竹匾中晾曬的野豬肉干竄了過去。
  “哎呀,饞鬼,那肉干返潮了不能吃!”
  王素素正抱著樂樂跟鐘曉蕓說話,看見趕緊喊。
  晚了!
  一只小崽子已經叼住一根肉條,扭頭就跑,另外兩只有樣學樣,撲上去就搶。
  竹匾被撞得晃悠,切成細條的野豬肉撒出來好幾根。
  “睿睿的!”
  睿睿一看急了,掙脫爸爸的手就沖過去,小胖手胡亂揮舞。
  “壞蛋!小黃不乖,搶吃的!”
  他哪追得上那幾個靈巧的小東西。
  眼看最肥的那只已經叼著肉干鉆到了磚垛縫隙里,咔哧咔哧啃得歡實,急得直跺腳:
  “爸爸,抓小黃!”
  “肉肉是我的,是睿睿的!”
  工地上的人都笑瘋了。
  趙大海指著那撅著小屁股,試圖把手伸進磚縫掏黃鼠狼的睿睿,樂得直拍大腿:
  “富貴,你家這娃,跟這群小土匪真是登對。”
  陳凌也是哭笑不得,走過去把兒子拎起來:“行了行了,野豬肉不好吃,才制成肉干的,讓它們搶吧。”
  “傻小子,你弄混了,爸爸給你吃的是牛肉干,牛肉干好吃……”
  他從兜里掏了幾條干硬的牛肉干,塞給睿睿,又拿了兩根,沖那兩個還在探頭探腦的黃鼠狼晃了晃:
  “小黃,小胖,過來!”
  小黃和小胖到底靈性,猶豫一下,還是慢慢湊過來。
  小心翼翼地叼走陳凌手里的吃食,卻沒立刻跑開,而是蹲在他腳邊,小口小口啃起來。
  另外幾只見狀,也慢慢圍攏過來,從陳凌手里討食吃,暫時安分了。
  睿睿一看,也忘了剛才的“奪食之恨”。
  蹲下來,把自己手里的肉干掰成小塊,小心翼翼地遞到小黃嘴邊:“小黃,吃,睿睿給的,香!”
  小黃嗅嗅,輕輕叼過去,小胡子蹭得睿睿手心癢癢,逗得他“咯咯”直笑。
  有了這五只黃鼠狼加入,林場工地更熱鬧了。
  它們也不怕人,在磚垛、木料堆里鉆來鉆去,追著被飯香味吸引來的野貓野狗,以及鳥雀和小獸,歡脫無比。
  偶爾竄到和泥的水坑邊,好奇地瞅瞅自己的倒影。
  睿睿徹底成了它們的跟屁蟲,一會兒追著它們跑,一會兒又試圖把它們往黑娃身邊引——
  “黑黑,聞聞,小黃!”
  黑娃對這幾位老相識只是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打了個哈欠,大腦袋擱在前爪上,懶得搭理。
  小金則始終保持警惕,遠遠盯著,確保這些小東西不會嚇到更小的兩個娃娃。
  日頭偏西,工地上開飯的梆子敲響了。
  睿睿早玩得一身土一身泥,小臉汗涔涔紅撲撲,手里還攥著半根不知啥時候又摸來的漿米條,跟那五只同樣肚皮滾圓的黃鼠狼一起,排排坐在磚垛陰影下,看著大人們端碗吃飯。
  “爸爸,明天還讓小黃來玩。”
  睿睿啃著漿米條,含糊不清地說。
  陳凌揉揉他腦袋:“行,明天還讓它們來,跟你一起看小雞出殼。”
  第二天。
  陳凌還是吃過早飯后,先回陳王莊去。
  這幾天,村里其實是有人的。
  比如市公安的人,就住在大隊的院子里。
  但他們是晝伏夜出,在陳王莊和金門村來回往返。
  每到入夜,就會荷槍實彈的整隊人馬進入山里。
  尋找在山里作亂的“未知生物”。
  的確。
  所謂的“過山黃”等說法,他們都是不信的。
  有了槍炮炸藥在身,他們藝高人膽大。
  比陳凌的膽子也不遑多讓。
  為了盡快完成任務,他們選擇夜里進山,故意騷擾暗中的“未知生物”,想要將其引出來。
  所以動作很大。
  白天里說不準在哪個村里。
  陳凌也不管他們。
  自顧自的騎馬回家收拾。
  回到農莊,直奔工具房。
  鐵鍬、耙子、鐮刀,家伙什兒找出來。
  先扛著鐵鍬來到池塘邊。
  塘水渾濁,漂著爛葉子。
  他挽起褲腿,赤腳踩進還有點冰涼的淤泥里,開始清理塘底的腐殖質。
  這可是個力氣活,淤泥又深又黏,帶著一股子漚久了的腥臭味。
  陳凌憋著氣,一鍬一鍬地把黑乎乎的爛泥積攢成一堆,而后一舉收到洞天去。
  這樣省了大量的人工。
  不然即使他身上有力氣,也不是這么耗費的。
  清淤的同時,他也沒忘了果園里那些縱橫的小水渠。
  這些水渠也是,冬天沒人管,也淤塞了不少。
  他沿著水渠一路疏浚,把堵住的落葉爛草都掏干凈,讓水流重新變得順暢起來。
  早上吃過飯過來,有洞天相助,也一直干到將近十一點才干完。
  池塘和水渠才算是初步清理干凈。
  塘水雖然還有些渾濁,但已經能看到底下新鮮的泥土了。
  水渠里,清澈的渠水嘩啦啦地流淌著。
  開春了,總得種點啥,應應景,也添點生機。
  他尋思著,弄點漂亮好看、開花熱鬧的。
  稀不稀有的品種之類的,他已經不在乎了,主要是要漂漂亮亮,開花時間長一點。
  能為農莊增點好看顏色的。
  于是從洞天的小花園里挑出來好多品種的花草。
  墻角旮旯栽上。
  果園的籬笆插上。
  窗根底下,也搞點紅紅粉粉的。
  池塘邊上水汽足,水生的也不能少了。
  果園邊上,那些空著的地兒,隨手撒幾把洞天小蘭花的種子。
  這東西潑辣且漂亮,見風就長,開起花來五顏六色,能熱鬧一夏天。
  他一邊干著活,一邊扯開嗓子朝天上喊:
  “二禿子!鴿子!家來嘍——!”
  聲音在空曠的農莊里回蕩。
  枝頭的麻雀被他驚得撲棱棱飛起一片。
  家里養的鴿子也靈性著呢,以前去縣城、去鄉里趕集,隔著老遠也能喚回來。
  陳凌知道,它們肯定聽得見。
  于是時不時的就喊上一聲。
  就這樣,干了大半晌,累出一身汗。
  到了快晌午十二點的時候,暖融融的陽光鋪在剛清理出的一片菜畦上,泥土的腥氣混著青草的清香味兒,總算有了點熟悉的感覺。
  陳凌抹了把臉,直起腰,準備回縣城吃飯。
  就在這時,天邊傳來一陣熟悉的“咕咕——咕咕咕——!”
  陳凌抬頭望去。
  只見一片灰白色的云團正快速向農莊方向移動,越來越近,正是他那群鴿子。
  領頭的幾只格外神駿,翅膀扇動得有力。
  它們在農莊上空盤旋了幾圈,似乎在確認這荒廢許久的地方是否安全。
  領頭的鴿子見到陳凌,發出一聲清亮的鳴叫,率先俯沖下來,穩穩地落在了屋檐下那個熟悉的舊鴿架上。
  緊接著,幾十只鴿子如同歸巢的倦鳥,紛紛落下。
  一時間,農莊的屋檐上、院墻上,落滿了咕咕叫喚的身影。
  很快,沒過一會兒,噼里啪啦的,熟悉的鴿糞味兒也瞬間彌漫開來。
  “哈哈!好家伙!你們這吃得多拉得多的,我有點后悔喊你們回來了!”
  陳凌樂了,心里那點荒涼氣兒頓時被這群歸家的活物沖散了大半。
  他從洞天之中,取出一些玉米粒和高粱,撒在院子里。
  鴿子們立刻撲棱著翅膀飛下來,圍著他啄食,親昵地蹭著他的褲腿。
  鴿群剛安頓好,天空又傳來幾聲高亢的鷹唳!
  三個黑點如同利箭般射來,速度極快。
  正是二禿子和它那兩個跟班!
  它們在農莊上空一個漂亮的盤旋,顯然也看到了地上的陳凌和鴿群……
  二禿子銳利的目光掃過熟悉的果園、池塘,最后發出一聲短促的鳴叫。
  驚得農莊四周鳥雀四散。
  兩只老鷹也跟著落下,收攏翅膀,穩穩地停在了果園里那幾根特意為它們豎起的粗壯木樁上。
  那睥睨的神態,真是威風凜凜,什么聒噪的鳥雀,亂打洞的老鼠,都嚇得有多遠躲多遠。
  “好好好,你們就先在這里安頓上,替我守家哈,我隔三差五就回來,省得天暖了,咱們家被野東西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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