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杭城。
“大過年的，干嘛把自己鎖在書房里。”
張瑛敲開了門，一股濃濃的煙霧撲面而來，熏得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煙灰缸里，插滿了一根根煙頭。
鹿云緊縮著眉頭，雙指夾著煙。
張瑛忙打開窗戶，鞭炮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越是喜慶，越顯得室內沉悶又凝重。
“好了，這次春晚紅包招標，易支付搶不過不是很正常嗎，財付寶攥著上千億，背后又有那么多銀行、金融機構給財付寶站臺。”
張瑛輕輕推了他一把，好言安慰。
“我不是不高興，我是心里急。”
鹿云眼眶微黑，指甲發黃。
易支付遭遇接二連三的打擊，市場份額和業務大不如前，還不如從阿貍粑粑私有化之前，特么的，私有化之前打不過財付寶！
私有化之后還打不過財付寶……
那特么不是白私有化了嘛！
自己為了易支付私有化，可是失去了阿貍粑粑的領導權！可是被屈辱地掃地出門！
還指望靠易支付，王者歸來。
一念至此，堅強的意志就像蛋一樣崩出一道道裂痕，道心動搖，現在陸飛、孫彤雨、蔡崇鑫他們是不是一直看著自己的笑話？
“不要急，我們也許可以換個角度想想，去年是企鵝支付，今年是財付寶，下一年未必不是易支付？”張瑛溫柔地寬慰。
“呵呵，你太不了解陸飛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春晚紅包這個好的引流點子，怎么會拱手讓給別人，絕對會死死攥在手里。”
鹿云陰沉著臉，“就算不是企鵝支付和財付寶輪流坐莊，也還有飛購、微信、晶東，甚至是美團等著排隊呢，陸飛這個王八蛋多的是公司，可以跟易支付搶招標！”
“這……這……”
張瑛嘆了口氣，打心底里就不明白——
犯得著跟陸飛斗嘛，商場不是打打殺殺。
就在此時，擱在桌上的手機嗡嗡作響。
“是不是又是那些P2P、民間借貸公司的騷擾電話？不是已經跟他們說了不合作、不投資、不需要，怎么還糾纏不清，搞得我們好像欠了他們高利貸似的。”張瑛怨氣沖天。
“不是他們，是柳傳智的女兒打來的電話。”鹿云擺了擺手，拿起手機。
張瑛合上了嘴，好奇不已。
柳傳智可是重要盟友，不僅僅是易支付的股東之一，就連柳清也是滴滴的聯合合伙人。
只見鹿云臉色不斷變化，陰晴不定，手上的香煙死死地摁在煙灰缸，冒出一縷縷青煙。
“怎么了，公司出了什么事？”
張瑛發覺他整個人憋著一團火。
“不是公司，是陸飛，是特么財付寶又出新花樣了！”鹿云咬牙切齒，一拳砸在桌上。
張瑛投去問詢的目光，財付寶不是才推出春節紅包活動，又搞出什么新的花樣？
“財付寶在條形碼支付的基礎上，推出了全國首個二維碼。”鹿云如臨大敵。
“二維碼？什么是二維碼？”
張瑛一臉茫然，如今在線下支付場景中，條形碼支付才剛有苗頭，易支付也是其中一員，面對二維碼這個小小的四方屏幕，就像地球人面對歌者文明降維打擊的二香箔一樣。
“二維碼，當初我也是在找孫正義投資的時候，偶然在霓虹見到過，本以為這輩子或許都不可能在國內看到了，沒想到陸飛竟然會把二維碼技術用在移動支付上。”
鹿云猛地拍了下自己腦門，“我怎么就沒想到呢！該死，我特么怎么就沒想到呢！”
“別拍了。”
張瑛心疼地制止：“二維碼比條形碼好？”
“當然，二維碼比條形碼更適合移動支付！陸飛這是要布局線下啊！”
鹿云一想到財付寶和企鵝支付借著二維碼，搶占商超、便利店、飯店等等生活場景，率先占領支付入口的據點，心里不禁急了。
越想越急，越急越想，“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邏輯、神舟的手機會支持NFC功能了，哈哈，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埋伏得夠深的！”
“這個技術難不難？”張瑛追問。
“說難不難，就算陸飛不肯把二維碼技術授權給我，大不了我就去找霓虹授權。”
鹿云喝了口水，緩了緩神。
“不難的話，我們也跟進二維碼，把技術部門的人都叫回來。”張瑛吐了口氣。
“關鍵不在這里，柳清說投資圈里有小道消息，搜狗的‘順豐出行’已經完成A輪融資，入股的是企鵝支付和財付寶。”
鹿云眉頭擰成了一團。
“陸飛要出手了？”
張瑛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是啊，據說順風已經跟不少出租車公司聯系，建立合作的時候，順便把二維碼、財付寶、企鵝支付也推了出來，一石三鳥……”
鹿云不禁感慨：“真的打得好算盤啊。”
張瑛猛然意識到移動支付最重要的打車場景被財付寶和企鵝支付率先挖掘。
這下，不僅僅是財付寶跟易支付打擂臺，也可能是滴滴跟順風兩個打車軟件打擂臺！
“他選的時機可真特么地好，再過幾天，所有人都要返城上班，這陣子恰恰是出租車最忙碌的時候，也是推廣打車軟件的最佳時機。”鹿云又氣又急，“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現在行動也不遲，他們也才開始。”
張瑛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晚了，推廣肯定會燒錢，順風推出的補貼方案，如果讓司機、用戶得到了實惠，能不倒向他們那邊吧？”鹿云心頭沉甸甸，“順風已經已經贏在起跑線上了。”
“那怎么辦？”張瑛問道。
“不過還好，用戶、司機這幫人全是墻頭草，誰給的錢多，誰的補貼好，就往哪一邊倒。”鹿云咬咬牙，“新的戰爭已經打響了，陸飛，這次我不會認輸的！絕對不會！”
“咚！”
“咚咚咚！”
絢爛多彩的煙花，在白天顯得渺小。
徐家四合院，門口的老槐樹光禿禿的，就見陸飛和徐磊看著玩鞭炮的陸華，聊著天。
“今年我們總算可以搬進我們自己蓋的大樓了，不用再呆在海龍大廈了。”
徐磊興奮地抽著煙。
“海龍大廈我打算留個幾層，愛奇藝就不要跟著搬過來了，獨立辦公的好。”
陸飛摸摸下巴，“還有的，干脆留給字節跳動、順風出行這些我們投資的公司。”
“不好吧，海龍大廈雖然有點破，可畢竟在中關村，這地段的租金可不便宜。”
徐磊不免顧慮道：“特別對順風出行，雖然融了4500萬，但好鋼用在刀刃下，接下來要接出租車打開市場，必須狠狠地補貼。”
“補貼方案呢？”
陸飛問道。
“1公里補貼1元，2公里補貼2元、3公里以上補貼3元，不管司機，還是用戶，都有補貼，只要是合作的出租車公司都有。”
徐磊吐了口煙圈。
“出租車公司什么情況？”
陸飛看著李虹和高媛媛，圍著陸華轉。
“還有什么情況，當然是歡迎，熱烈歡迎，能給廣大的出租車司機創收，怎么可能不歡迎，司機師傅爭先報名，個體的，國有的，什么成分都有，不過考慮到是第一次，先是點，再到面，所以只選了北上深三個試點，也是財付寶、企鵝、飛購的大本營。”
徐磊嘿然一笑。
陸飛滿意地點了下頭，強調不僅僅要培養打車移動支付的習慣，也要讓移動支付滲透到餐飲、交通、醫療、教育各個線下領域。
然后哈了口氣，“我們要把二維碼這個第二代移動支付推廣到全國，把易支付這些還在用的條形碼，遠遠地甩在后面。”
“二維碼這技術要攻破也不難，易支付估計要不了多久也能搞出來。”
徐磊提醒道。
陸飛搖頭失笑：“二維碼的技術可不僅僅在軟件，還有硬件上的。”
“硬件？”
徐磊一臉困惑。
“別忘了市面上流通的PDA條碼掃描器、手持條碼掃描器這些設備的芯片，來自哪里？是我們復芯！還有二維碼的掃描器的技術和專利，來自哪里？是我們邏輯！”
陸飛嘴角揚起一抹壞笑。
頓時，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
寒意從徐磊并不嚴實的衣領，灌了進去，整個人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心也跟著顫。
“現在推廣到線下的掃描器，大多數是企鵝支付、財付寶專用的，就算易支付搞出了自己的二維碼，也無法被這種掃描器識別出來，你說明眼人會選我們，還是會選易支付？”
陸飛一副玩味的笑容。
“臥槽，還可以這樣？！”
徐磊一個激靈，玩資本的心都這么臟？
“有技術，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陸飛昂起下巴。
“慢著慢著，不對，這種掃描器既然是專給企鵝、財付寶用的，豈不是企鵝的掃描器掃不了財付寶的二維碼，相互之間無法識別？”
徐磊注意到兩個獨立的移動支付平臺無法直接互相兼容，會大大地增加支付接口推廣成本和難度，因為要備上至少兩把掃描器。
“所以啊。”
陸飛胸有成竹。
財付寶和企鵝支付為了方便廣大用戶，必須互聯互通，比如財付寶已經上線了新功能：可向好友轉賬，轉賬后將生成二維碼，發送給好友，即可在財付寶掃碼領取，同樣的，企鵝支付也有類似功能。
“嘶，你這是要搞一個移動支付平臺的獨立王國啊！”徐磊讀出了他的野心。
財付寶和企鵝支付可占著全國將近98的市場份額，一旦聯手組建移動支付聯盟，互為犄角，易支付這些小平臺如果不識時務，不主動地加入大家庭，就永遠別想互聯互通。
就會被孤立在財付寶和企鵝打造的支付生態環境之外，易支付毫無疑問，首當其沖！
畢竟，陸老爺心眼小。
“會不會太敏感，鹿云可一直告我們壟斷、擾亂市場秩序、不公平競爭？”
心思活絡中，隱隱有顧慮。
“不會，因為二維碼普及之后，接下來我們就推出第三代移動支付了，聚合支付。”
陸飛伸出了一根手指。
今后，玲瑯滿目的支付方式、眼花繚亂的二維碼，必然讓商家和用戶有“選擇困難癥，聚合支付等于把多個支付平臺、銀行、非銀行支付機構的支付業務整合到一起。
相當于移動支付的最后一公里。
“我懂了。”
徐磊眼前一亮，先用第二代移動支付排除異己，收攏小弟，挾用戶以令諸侯。
再出第三代移動支付，一統八方。
“總之，支付場景，越多越好。”
就像支持投資AMC，陸飛非常看重院線電影這種場景，幸虧美團票務系統已有小成。
“你是不是想說打車支付場景？”
徐磊心領神會，“滴滴？”
“就看他們有沒有膽量接招。”
陸飛雙手插兜，勾起嘴角。
“嘶，天變冷了，回屋里吧。”
徐磊搓了搓手，哈了口氣。
“不了，見完老爺子，該去給沙領導拜年了。”陸飛遞給王賁個眼神，后者立馬意會。
“這么急。”
徐磊挑了挑眉，“等等啊，我給你們拿請帖還有喜糖盒子。”
“日子定了？”陸飛打趣道。
“定了，再不定，老爺子非打斷我的腿，都著急要抱孫子呢。”徐磊用手肘捅了捅說。你小子必須得來，得有你這個世界首富當伴郎，給我撐場面。”
“第二。”陸飛伸出兩根手指。
“去去，你糊弄得了別人，糊弄不了我，就看今年的《福布斯》又把你排在哪兒。”
“什么時候結婚？”
“老爺子說八九月，10月要換屆了。”
“挺好，不是上半年，要不然李虹的閨蜜伴娘可能得少一個。”陸飛幽幽道。
“怎么，你家媳婦又有了？”
徐磊詫異地望去，“看著不太像啊。”
陸飛也不隱瞞，“曾麗，有一兩月了吧，正好做完月子，能趕上參加你的婚禮。”
“哎喲，恭喜恭喜，到時候請我吃紅雞蛋。”徐磊擠眉弄眼，滿臉壞笑。
“去你丫的。”
陸飛沒好氣地白了眼，“開年了我陪她去趟美利堅，她參加金球獎和奧斯卡，我順路把AMC院線收購的事給辦了。”
“這里的事，你幫我看著點。”
拍了拍徐磊的肩，再三認真地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