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晚霞燒紅了天。
待客室里，蔡崇鑫忐忑不安地坐著，兩眼直直地望著斜對面緊閉的董事長辦公室。
一個下午，前前后后，進進出出了幾撥人，可到現在，還是沒有輪到自己。
換成鹿云，早就惱羞成怒地離開，但他忍了下來，畢竟來之前就做好了被羞辱的準備。
“劉總！”
突然視線中出現了劉鏹東的身影，仿佛看到一絲希望，蔡崇鑫立馬喊了一句。
“好，我進去跟陸總說一聲，說蔡總已經來了。”劉鏹東客客氣氣地讓秘書給他添茶，然后敲了下門，走入辦公室。
就見陸飛雙手叉腰，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夕陽西下的四九城景色，淡淡地說了聲：
“鏹東，比港是我們的了！”
“陸總！是全部股權嗎！”
劉鏹東一個激靈，頓時頭皮發麻。
怪不得這么急地把自己叫來！
“那倒沒有，67，不過報價也很便宜，2.685億歐元而已。”陸飛嘿然一笑。
“這么便宜！？”
劉鏹東出乎意料，遠遠低于他們的預計。
“管理不善，設施老化，船只滯留，本來就很難出手，又鬧了次貸危機和歐債危機，世界各國都沒余糧了，誰會去接這個燙手的山芋，除了我們這個冤大頭，還會有哪個冤大頭肯接盤這個破港口。”陸飛回過頭。
單單做空希臘的國債和轉手希臘的CDS合約，就賺了5倍不止，純粹是吸希臘的血，買希臘的guo企，到頭來，希臘從上到下——
還得謝謝陸老爺！
兩人對視，露出熟悉的笑容。
“不過就是有個條件比較麻煩，希臘zheng府要分兩期交割，第一期交割51。”
陸飛摸了摸下巴。
“第二期呢？”
劉鏹東好奇什么時候交割。
“第二期要在5年后，也就是要在5年時間之內把比港扭虧為盈，讓希臘也喝到一口湯，才能交割剩下的股權。”陸飛笑道。
劉鏹東吐了口氣，“我覺得完全沒問題！雖然我不懂港口運營，但我也知道比港虧損，根本不是比港的問題。”
陸飛走到桌前，“你準備下，等購物節的掃尾工作一結束，就跟欣姐一起去中遠，我馬上去談入股港務公司和建設比港的事！”
“好的。”劉鏹東興奮不已。
“順便把這個帶給中遠看看。”
陸飛把《告比港員工書》，遞了過去。
劉鏹東定睛一瞧，上面是向港口的所有員工承諾，華夏的管理團隊人數暫時不會超過7人，剩余崗位全部屬于希臘員工，不僅啟用本地員工，而且會給一系列系統技能培訓……
“陸總，您是想買人心？”
他一下子就看出用意。
“對，我們這幫外來戶冒然收購了人家的港口，當地政fu就算沒芥蒂，當地人也肯定有意見，擔心搶走他們的就業機會，必須降低戒備，讓他們乖乖合作。”陸飛聳聳肩，“當然也是領導的意思，不能忘了希臘的友誼。”
“明白！”
劉鏹東心領神會。
在華夏經濟比較困難的時候，希臘曾經主動伸出了援助之手，更不用說瓦良格號了。
“我們跟希臘不是做一錘子買賣，是搭伙過日子，日久才能見人心，才能掙大錢。”
陸飛敲了下桌子。
希臘是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交匯點，出了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可以在比港卸貨，走鐵路直達歐洲內陸，也可以走海陸過直布羅陀海峽抵達英國，以及歐洲西海岸。
飛購網代表華夏勢力，開始入歐，敲開了歐洲之門的第一步，現在，攻守異形啦！
老佛爺！洋人的船來了！
兩人圍著世界地圖，商量中通港務的股份結構，本來中資就被人警惕，guo企的中遠就更讓人忌憚，于是確定下方案。
飛購網占5，三體基金占62，中遠以技術和資金拿33，接下來等比港、迪拜港等一系列港口開發，慢慢把股份轉賣給中遠。
最終，中遠控股。
三體基金和飛購網，就像李黃瓜一樣，舒舒服服地當股東，躺贏拿分紅。
畢竟，跟上頭搶項目是什么后果，王建林已經給陸老爺演示過一遍了。
“具體轉讓多少股份，分幾次，什么時間，我們邊吃邊聊。”陸飛動身去食堂。
劉鏹東猛地想起，“哎喲，差點忘了件事，陸總，阿貍的蔡崇鑫還在外面等您呢。”
“喔。他還在啊。”
陸飛倍感意外，推開了門。
就見蔡崇鑫心情復雜，快步走進門口，緊緊的握住陸總的手，用力的上下搖動。
一切情緒都在這一聲里面。
“陸總！”
“蔡總，不好意思，我的事實在太多，恨不得一個人掰開幾個人用。”
陸飛很熱情的和他握手：“久等了吧。”
“沒事沒事，只要能見到陸總就是勝利。”蔡崇鑫語氣里充滿誠懇。
陸飛打斷說：“你先別急，我們正要去食堂，你吃晚飯也沒吃吧，一起去吃口吧。”
蔡崇鑫看著陸總如此熱情，簡直跟之前的冷淡謝客，判若兩人，手腕被牽著，拉到了飛購網的職工食堂，走廊的盡頭有一間包廂。
平時，供高層和接待用的。
剛一落座，劉鏹東熟練地點菜。
蔡崇鑫見狀，壓低聲音說：“陸總，我這次來，是為了消弭我們之間的誤會！”
“誤會？我們跟蔡總有什么誤會嗎？”
陸飛詫異不已。
“不，陸總，我是注意到阿貍和飛購之間存在一些不應該的誤會，我是來……”
“我們跟阿貍沒有誤會，只有競爭。”
“那陸總清理淘寶客網站的API？”
“伱說淘寶客啊，我們清理不是針對阿貍，而是個人站長，這些垃圾頁面，一直吸引搜索收錄，非法盈利，公司收到很多用戶的投訴，干脆我牽頭組織來一次清網行動，佰度、搜狗、360、企鵝，它們都很配合。”
“那么阿貍不能進入企鵝這些客戶端的訪問，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能不能重新恢復？”
蔡崇鑫主動給陸老爺倒茶。
“這個嘛，完全是為了用戶安全考慮，企鵝除了ToC以外，也有ToB，阿貍的業務涉嫌詐騙，我們不得不防。”陸飛笑道，“什么時候恢復，等我跟化騰他們開個會商量。”
蔡崇鑫抿抿嘴，對拖延戰術無可奈何。
“不過說實話，蔡總。”
劉鏹東點完菜，冷不丁來一句。
你們阿貍為什么總依賴別人的渠道？
為什么不去winareal渠道！
忍受著冷嘲熱諷，蔡崇鑫沉下臉，“剛才陸總說到競爭，其實，我覺得飛購和阿貍就像蝙蝠俠和小丑，誰也缺不了誰，因為對手是消滅不光的，競爭不是為了消滅對手。”
左看看，右看看，“倒下一個，就會有更多競爭對手涌進來，與其面對一群未知的對手，為什么要去折騰、消滅一個知根知底而且威脅不到自己的對手呢？”
“蔡總，對我們來說，面對更強大的敵人，才能讓自己走的更遠、更好。”
陸飛攤攤手：“飛購很享受競爭，更期待有更強的對手，讓飛購變得更強！”
劉鏹東補充說：“沒錯！陸總常跟我們講，飛購現在的好日子，是拼出來的。”
你們非得讓阿貍死嘛？！
蔡崇鑫咬了咬牙，陷入沉默。
頃刻間，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服務員推著推車，然后把飯菜端上桌。
陸飛道：“來，蔡總，嘗嘗這道菜。”
蔡崇鑫毫無胃口，張了張嘴，但老是被兩人夾菜打斷，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眼看說道理說不通，他不得不低頭：
“陸總，我這趟來是為了阿貍而來的，我要說的是，我、我想求求您……”
“求我？求我什么？”
陸飛和劉鏹東相視一笑。
“您能不能降低阿貍負面新聞的熱度，讓您的快馬聯盟提供一些運力緩解阿貍的物流問題，還有撤銷所有易支付的不實消息……”
蔡崇鑫滿臉認真。
“先等等，我問你一句，私有化易支付的消息到底對不對？”陸飛瞇了瞇眼。
“不對！”蔡崇鑫想也沒想。
“我這個人最喜歡老實人，最討厭的就是不老實，易支付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或許對鹿云，對你們，利大于弊，但對飛購，對華夏電商，對整個中概股，影響可就大了。”
陸飛又問道：“你們究竟有沒有做過？”
難道、難道他知道了？
又或者，他是在詐我？
蔡崇鑫眼神微妙，含糊其辭說：“我們確實有這樣的打算，但怎么私有化，沒有經過董事會的討論批準，還只是個不成熟的想法。”
“蔡總這句話，我記住了。”
陸飛露出一抹笑，“吃飯，吃飯。”
“陸總，那我剛剛求您的事……”
蔡崇鑫心里發毛，易支付私有化，鹿云干的一直很小心，他們不可能抓到蛛絲馬跡。
不可能抓到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求我？你不應該求我，求人不如求己。”陸飛笑說阿貍如今的局面，都賴鹿云的騷操作，全是你們管理層捅出來的簍子，自己無緣無故，憑什么替競爭對手擦屁股？
除非阿貍讓自己入股。
可一入股，就會觸犯反壟斷。
“陸總想投資，也不是沒有辦法。”
蔡崇鑫眼前一亮。
“還是算了，你們跟雅虎這個大股東都鬧到這個地步，很難說你們會怎么算計我們。”
陸飛道：“特別是鹿云。”
“陸總，究竟怎么樣，您才肯幫我們？”
蔡崇鑫一時無語，鹿云接二連三地坑隊友、坑投資人，已經讓人質疑他的人品。
“蔡總啊，難道阿貍已經難到要競爭對手拉一把的地步了嗎？不會吧？”
劉鏹東冷不丁嘲諷一句。
蔡崇鑫嘴角抽搐，你們這群byd搞我們，我堂堂阿貍副總裁，任嘲任罵，主動求饒。
還想怎么樣！還想怎么羞辱我！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呢，其實跟阿貍沒有什么過節，哪怕競爭，我也從來不置人于死地，但就是我跟鹿云有一點誤會。”
陸飛說出“串通李澤凱競購TVB”，一樁樁，一件件，仿佛罄竹難書，人神共憤。
數落了一頓，話鋒才一轉，“這樣吧，我可以放過阿貍，但不是鹿云的阿貍，蔡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我不明白。”
蔡崇鑫心里咯噔了一下。
這是要鹿云下臺？
這是要把鹿云逐出他創建的阿貍！
這是要卸磨殺驢，不，殺鹿！
“蔡總啊蔡總，你可真是個裝糊涂的天才，既然你不明白，那我看這頓飯，就吃到這里吧，再吃我要沒胃口了。”陸飛擦擦嘴。
“明白！明白！就是沒有鹿云的阿貍對嗎！這可不行，這萬萬不行，阿貍沒有鹿云，整個公司會群龍無首……”
蔡崇鑫不禁慌張。
“蔡總，不還有你嘛。”
劉鏹東投去戲謔的目光。
“我？”
蔡崇鑫滿嘴苦澀，這特么是鴻門宴！
“鏹東說得不錯，蔡總的阿貍，我或許可以考慮幫這個忙。”陸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去當阿貍粑粑的完顏構吧！
我賜你當我的兒皇帝吧！歲幣就不用了！
“我這個人不擅長管理，就算我答應，雅虎、軟銀也不可能會同意。”
蔡崇鑫提高警惕，提防離間計。
“不是還有個被鹿云趕走的人，叫孫雨彤把？剛好阿貍出了這么多亂子，CEO難道不該負主要責任嗎？”劉鏹東道，“由你和孫雨彤替換鹿云、衛哲，雅虎、軟銀會同意吧。”
孫雨彤早就被你們打服了！
妥妥的投降派！軟骨頭！
你特么塞個“秦檜”進阿貍？
蔡崇鑫陰沉著臉，“陸總、劉總，明說了吧，軟銀、雅虎不會讓我當這個董事局主席，哪怕協議到期，鹿云不再是不可以罷免。”
頓了頓，喝了口水，“他們是想把我們整個管理團隊都清理出阿貍，到時候，整個公司可就是雅虎和軟銀這些外資控制了。”
“好事啊。”
陸飛不以為然。
蔡崇鑫一臉懵圈，陸老爺你的格局呢！
華夏第二的電商可被外資控制了！
“你們現在難道就不是嗎？”
劉鏹東冷冷一笑，“說句不好聽的，你們的管理權交出了更好，對付雅虎、軟銀，比對付你們容易，我們以前就對付易貝控制的易趣，對付外資，我們簡直太有經驗了。”
蔡崇鑫感覺好有道理，竟無言以對。
話一直白，就容易聊不下去。
“蔡總，你來管阿貍，還能保住第三，讓雅虎、軟銀來管，以后就不知道第幾了。”
陸飛說話里透著一絲威脅。
我不要當老大！
我不要當古惑仔，不，當完顏構啊！
蔡崇鑫心里無比抗拒，因為要當阿貍的話事人，必定要做掉鹿云，就必定要背刺，就必定要清洗掉鹿云嫡系，陸老爺要的就是——
阿貍，逼宮篡位，血流成河！
“蔡總如果不想跟孫雨彤搭檔，等我們以后投資了阿貍，而且拿到董事席位，一定推薦幾個人選輔佐你。”劉鏹東露出一絲壞笑。
“陸總，除了這個，難道就不能換個條件嗎？”蔡崇鑫心砰砰直跳，緊張不安。
“其它條件？其它條件你做的了主嗎？”
陸飛嘴角一翹。
“我們可以先談，談完……”
蔡崇鑫被他冷冷地睨了眼。
“知不知道為什么讓你取代鹿云？”
陸飛撇撇嘴，你在阿貍是什么身份！
蔡崇鑫猛地一哆嗦，敢怒不敢言。
“蔡總，你可以回去了，以后想找我們吃個飯，我們歡迎，談條件，不行。”
陸飛瞥了一眼，等你什么時候當上了阿貍的話事人，在什么時候帶著阿貍向我投降！
“陸總，為什么要這樣？”
蔡崇鑫不敢直視。
“鹿云這個人做事太過分了，不是不讓你們生存，不是不讓你們競爭，但是要適可而止，蔡總，我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學他的作風？”陸飛笑瞇瞇道，“你說的，等協議一到，董事局主席很有可能要再選，怎么樣，你有興趣嗎？”
“我、我……能讓我考慮一下嗎？”
蔡崇鑫想起身，但雙腿發軟，不聽使喚。
陸飛拿了個蝦，主動剝殼，蘸上芥末醬油，放他碗里，“我希望我們能以和為貴。”
蔡崇鑫在他和劉鏹東的注視下，強顏歡笑，夾著蝦，吃進嘴里，一股辣味直沖喉嚨。
“咳咳！咳咳！”
“從剛才，蔡總就沒怎么吃，吃完再走吧，想吃什么，隨便叫。”
“好，好。”
蔡崇鑫不在乎味道好不好，也不在乎肚子飽不飽，只想吃完趕緊跑，離陸老爺遠遠的。
他就是個魔鬼！
不，撒旦背上都要紋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