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屋大戰之后，賠了酒杯錢，李富真帶陸飛回到下榻的酒店，兩人轉戰數百米。
一騎橫當億萬師，戰得昏天黑地。
日上三竿，才茗精收兵。
李富真看到垃圾桶里扯爛的絲襪，雙頰火辣辣地紅，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再看向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一陣陣冷風，吹散屋內滿是硝煙的空氣。
“我一會兒就下去。”
陸飛已經穿上衣服，衣領敞開。
“要去達沃斯了對嗎？”
李富真替他打著紅色領帶，“我也該回國了，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一樣。”
陸飛來了個法式濕吻，“再見。”
“再見。”
李富真駐足在門口，目送著他消失在走廊，又折返到陽臺的窗口，目不轉睛地盯著停在門口的奔馳，不一會兒就見陸飛鉆入車內。
連人帶車，揚長而去。
達沃斯是瑞士阿爾卑斯山脈中部的一個小鎮，四周滿是山峰和森林。
抵達機場之后，馬不停蹄地趕到酒店。
陸飛在飛機上洗了個澡，換了身行頭。
西裝革履，在黃秘書的帶路下，一路上碰到訪問團的其他人，一個個祝賀他收購奇夢達，臉上肉眼可見的興奮和激動。
“小陸來啦。”
眼鏡老人慈眉善目地打量他，“瘦了，這些天在德國辛苦了，事辦得漂亮！”
“幸不辱命。”
陸飛順桿子往上爬，等到長江存儲徹底接收了奇夢達，一定請他們幾位領導視察。
“坐。”
老人拍了拍陸飛的肩讓他坐下，不吝言辭地表揚了一番，“德國之行，你算是圓滿了，但這趟訪歐之行還沒有結束，明天的達沃斯論壇會是我們的一出大戲，今年最大的主題是次貸危機，你要提前做一些準備。”
陸飛借著喝茶的工夫，斟酌措辭，“不瞞您說，我這些天跟德國的幾家銀行接觸，發現就次貸本身而言，包括德國在內的歐洲銀行，并沒有比美利堅嚴重，因為不像華爾街沒有下限，輕易地把貸款貸給還債能力較差的人。”
老人沉吟半晌，黃秘書默契地替他發問。
之前明明在內參報告里，特意提到歐洲會不可避免卷入次貸，甚至可能爆發債務危機。
照現在的說法，歐洲比美利堅更安全？
“對也不對，就因為更安全，才更不安全。”陸飛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老人心知肚明，“你的意思是不是正因為美利堅全面經濟衰退，導致全球資本外流到歐洲，美利堅絕不會容許歐洲獨善其身，一定會想辦法地對付歐元區是不是？”
“這些年，美利堅不一直這么干嘛。”
陸飛掏出在飛機上抽空寫的稿子。
“你為什么覺得會是希臘？”
眼鏡老人定睛一瞧，挑了挑眉。
“我跟德銀高層交換次貸的看法時，發現一筆交易非常特殊，高盛把跟希臘的債務合約打包，找德銀買了20年期的CDS保險。”
陸飛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抖了出來。
從2001年，也就是希臘申請加入歐盟開始，根據《馬斯特里赫特條約》，想要成為歐盟成員國主要要符合兩個標準：
預算赤字不能超過國內生產總值的3。
負債必須低于國內生產總值的60。
恰恰希臘距離這兩項標準，相去甚遠。
于是乎高盛“好心好意”地替希臘設計出“貨幣掉期合約交易”，掩蓋了10億歐元的債務，才讓希臘在賬面上符合了進入的標準。
而混入組織的希臘，相當于得到了一張歐盟發行的高額信用卡，哪里不夠刷哪里，不斷借新債，還舊債，債務規模越混越大。
等于是給歐盟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你是說這是一個局？”
眼鏡老人把眼睛瞇成一條線。
陸飛點了下頭，“今年年底就是掉期合約就到期了，希臘想不讓這顆定時炸彈引爆，就只能繼續拆東墻補西墻，但趕上了次貸。”
“說下去。”
老人嚴肅著臉。
“就連迪拜在這場全球金融危機都會負債590億美刀，瀕臨破產，希臘必定還不起債務，那么一直隱瞞的債務危機就瞞不住。”
陸飛掰著指頭，推演后續發展。
希臘無法從銀行借到錢，債務爆炸，然后會波及到同樣拉胯的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一個接一個自爆，英法德就算不想被波及，也不可能幸免，次貸危機，歐債爆炸——
聽著多么順耳啊。
歐元貶值，外資流失，美利堅就能一手加息，一手印鈔，把養肥的歐豬狠狠地宰割。
此時此刻，恰似彼時彼刻。
“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希臘，乃至歐洲真的發生歐債危機，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老人沉吟了片刻，傾向于向希臘援救。
畢竟“瓦良格”號能平安順利地運回華夏，就有希臘的一份功勞，除此之外……
“您說的沒錯，但我覺得要幫就幫個雙贏，你贏我贏大家贏。”
陸飛摸了摸下巴。
“你有什么想法，都說出來。”
老人倍感興趣。
“希臘肯定會長期陷入經濟危機，工廠破產，工人失業，甚至銀行倒閉，走投無路的希臘就只能賣掉自己的國有資產，于其便宜了美利堅，倒不如我們搭把手，救一救。”
陸飛直指自己的目標，比雷埃夫斯港。
“比港我記得跟我們有合作吧？”
老人側目而視，能力極強的黃秘書很快就找到答案，中遠集團合作了兩個集裝箱碼頭。
“我覺得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中遠拿下經營權，至少是35年，最好還是經營股權。”
“小陸，你的胃口還不小嘛，一張口就要人家最大的港口35年經營權！”
“領導，這個港口飛購網也用過，整個港口只有4臺橋式起重機勉強工作，大部分設備破的破，舊的舊，次貸緊接著歐債，10年之內都不可能有錢升級設備，豈不是荒廢了？”
陸飛道：“希臘不行，我們就幫它行。”
老人不置可否，陷入思考。
“關鍵這個港口不僅僅只是個港口，將來還能成為我們在地中海的最大港口。”
陸飛問了一嘴，“有地圖嗎？”
“有！有！”
黃秘書立刻跑了出去，不出兩分鐘就跑了回來，手里拿著歐洲地圖和世界地圖。
面對地圖，陸飛指點江山。
南起希臘比雷埃夫斯港，中間途經馬其頓和塞爾維亞，一直往北至匈牙利布達佩斯，比雷埃夫斯港相當于中歐陸海快線的起點。
只要經營得當，就能成為橫跨亞歐非三大洲的海運中心，就可以在港口興建造船廠、酒店和購物中心，甚至是國際電子商務的據點。
“你是不是想把這個港口打造成飛購網連通中歐的物流、倉儲和中轉的樞紐？”
老人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意圖。
陸小雞，終于露出了小雞腳。
陸飛嘿然一笑，飛購網拿下速匯金，解決了財付寶的跨境支付問題，接著就是跨境運輸和倉儲的問題，除了空運，也必須有海運。
比雷埃夫斯港，就是相中的港口之一。
被看破了也不臉紅，咧嘴說：“嘿嘿，港口的經營權，飛購網要的也不多，中遠占大頭，我們占小頭，多給幾個集裝箱碼頭就夠了，當然，我們也不白占便宜，我們會向國內造船廠訂購運輸船、支持咱們的造船事業。”
“小陸，你是想把電商做遍整個歐洲，野心不小吶。”老人投去欣賞的目光。
“以前中歐之間有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為什么不可以再有一個電商絲綢之路呢？”陸飛一本正經說這是計劃的一部份。
老三步走完了，現在是新三步。
飛購網幫中歐企業在次貸危機里恢復外貿，東方和西方都能更快地從泥潭里擺脫。
“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中歐電商絲綢之路，這些怎么沒見你放到之前的內參報告里？”老人投去一個問詢的目光。
“這不才從德銀發現希臘這個點嘛。”
陸飛喝了口茶，“就像那句話說的，認識一個不斷反復和無限發展的過程……”
滿嘴辯證法，你要考研啊！
黃秘書敬佩的眼神里夾雜一絲羨慕。
“還有嗎，把你的新認識都說出來。”
老人滿意地點頭，鼓勵繼續說下去。
陸飛清了清嗓子，從希臘說到歐洲，從希臘電網說到歐洲光伏，從國際電商說到基建合作，飛購跟邏輯的出海布局，摻在其中。
不知不覺，過了兩小時，已經到了深夜。
黃秘書給兩人添上新茶，輕聲提醒時間。
明天可是達沃斯開幕時呢！
“都已經這么晚了。”
老人摘下眼鏡，揉了揉眼。
“來的時候我跟龔小晶打過電話，應該已經在研究撰寫歐債危機的內參報告。”
陸飛睜著眼睛說瞎話。
其實在劉鏹東請客的那天，就已經跟他們夫妻倆聊過歐債危機，以及飛購網的布局。
“你呀就會偷懶。”
老人哈哈大笑，“那就趕緊去休息吧，今天就先到這里，等回國之后，再找你去釣魚臺國賓館，和林嘉慶幾位同志繼續這個話題。”
“是，領導！”
陸飛心里美滋滋，表面謙虛，我只是卑微的社會公器，來盛放領導深思熟慮的果實。
第二天，1月31日。
達沃斯論壇開幕式如期舉行。
各國的頭頭腦腦、全球企業的CEO、工商界、媒體界等各界代表和精英，云集于此。
老人面對著臺下，發表特別致辭。
“我們有責任向世界傳遞信心、勇氣和希望……我們對華夏經濟繼續保持平穩較快發展充滿信心……國際金融危機是一場全球性的挑戰，戰勝這場危機要靠信心、合作和責任。”
一出口，就是大國氣派。
“嘩嘩嘩～”
掌聲雷動，陸飛也在鼓掌。
等致辭結束了，開幕式也到了尾聲，烏泱泱的人潮分流向達沃斯論壇等各個分會場。
陸飛起身要走，就聽背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紐約時報》的弗里德曼找上了他。
“嘿！托馬斯！”
“哈哈，陸！”
弗里德曼和他寒暄了一會兒，直入主題。
“你想不想跟剛當選的大總統見面？”
“你是說盧錫安？”
“沒錯，他想見你一面，托我邀請你。”
“你是在蒙我嗎？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不不不，當然不是，盧錫安真的想見你，他可是通過企鵝的油管發起的競選宣言，競選也靠的是臉書、推特、油管、Line這些新興的社交媒體，也許是出于感激……”
“關鍵聊什么？我可沒想好要跟他聊什么。”陸飛聳了聳肩。
“很多很多，他看過你的《大空頭》，看過我們的《世界是平的》，也看過《三體》，他非常非常喜歡《三體》，被里面的世界觀深深折服，還給這本書的作者發了催更。”
弗里德曼笑道：“我知道這本也有你參與的成分，你完全可以從這個話題開始，我想你們之間有很多可以聊的東西。”
“讓我好好想想，想幾個話題。”
陸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該走了。”
“你是不是要去全球青年領袖的分論壇？”弗里德曼笑道：“主持人是我的同事。”
全球青年領袖，又叫世界青年領袖。
也是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組織的重要獎項，2004年創建，每年全世界會有4000名40歲以下的杰出的各行各業的代表人物被列入候選人名單，然后再由34名國際知名媒體人士組成的評委會評選出本年度的全球領袖。
陸老爺自從上榜以來，就沒有下榜過。
算上這一屆，已經蟬聯了6屆。
這一次，是以老前輩的身份，跟同樣被達沃斯論壇選為全球青年領袖、全球杰出青年、科技先鋒社區的成員，來一場專場見面會。
舞臺中央，陸飛和主持人面對面坐著。
四周圍坐著一圈觀眾，燈光照在藍色的墻壁上，整個會場仿佛浸在海洋當中。
人海茫茫，除了弗里德曼坐在第一排，被鹿云打發到歐洲的孫彤雨也慕名而來。
“很榮幸今天能夠邀請到華夏陸。”
主持人說著開場白：“他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企業家之一，當然同時也是邏輯、飛購、企鵝，很多很多的偉大企業的創始人。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我們有很多內容要聊，會談到飛購，會談到華夏，也會談到次貸危機之下的全球貿易，當然我們會盡量解決一些觀眾們的提問。”
說完面朝陸飛，“感謝你能接受采訪。”
“我也非常榮幸今天讓我在這里來回答一些問題。”陸飛翹著腿，從容又自信。
“你知道嗎，陸，當我從頭到尾了解你的時候，你讓我很驚訝，一開始你是一名演員，一名拿來柏林新人獎的演員，但現在你卻是引領整個時代科技的領導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把演員和領袖聯系在一起。”
主持人拍了個彩虹屁。
“千萬不要小瞧了演員，演員既可以演領袖，也可以當領袖，或許還能成為一國的領袖，關鍵在于要演好，演不好就成了小丑。”
陸飛嘴角微微上揚。
“哈哈，你演的就相當的成功。”
“但很可能，我錯了演鋼鐵俠的機會。”
“但你一直都是我們的‘鋼鐵俠’。”
主持人各種彩虹屁，試圖降低陸飛的戒備心：“次貸危機波及大公司，更危及年輕的企業、年輕的創業者，就像在座的很多人，你覺得政fu和大企業該如何幫助他們？”
“政fu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減稅，或者免征稅。”陸飛用戲謔的口吻說出口。
“哈哈哈～”
頃刻間，哄堂大笑。
底下但凡是老外老板，一個個眼前冒光。
毫無疑問，說到他們的心坎了。
“臺下鼓掌的都是你的同行老板們。”
主持人揶揄了一嘴。
陸飛清清嗓子，語氣認真說：“公司就像新生兒一樣，而我有很多這樣的孩子，可以說是一個頗有經驗的父親了。”
“你對他們一視同仁還是有所偏愛呢？長江存儲、邏輯、企鵝、飛購、財付寶……”
主持人感慨道：“哦買噶，太多了！”
“不管是大是小，是哪個領域，這些都是我的孩子，我都會一視同仁，所以面對全球經濟危機，我不會偏袒任何一人。”
陸飛伸出手指，“我也不會幫不會自救的公司，自助者，天助之，自助之，人助之。”
“可他們如果真的沒有能力自救呢？”
“自救不僅僅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態度，投資方、政fu、同伴就像是叔叔和嬸嬸，只有公司的創業者，只有公司的員工們，才是該照顧公司的爸爸和媽媽，如果連父母都拋棄了這些孩子，救得了一時，也救不了一世。”
“現在次貸正席卷全球，從從虛擬經濟領域擴散到實體經濟領域，歐美的大中小企業都面臨巨大的生存危機，如果他們正在自救，你作為叔叔，又會怎么去幫幫他們呢？”
“問的好！”
“去年雙十一，僅僅一天的時間，飛購、美團和晶東的成交額超過了35億美刀。”
“去年一整年，依托著完善的物流體系、支付體系和網絡設施，我們搭建的電商平臺幫助華夏的企業漸漸擺脫次貸危機的困擾。”
陸飛圖窮匕見，就是要借達沃斯論壇的機會，給飛購網進軍歐洲造勢，造輿論攻勢。
飛購網來了！就有救啦！
飛購網來了！就能活啦！
所以，開門，自由貿易！
“只是把銷售渠道從線下搬到線上，只是轉型成電商，真的就有救了嗎？”
主持人暗暗又埋了坑。
“不不不，如果傳統企業轉型電商，只是單純的從線下搬到線上，那只是換了個競爭戰場，并沒有太大意義，電商改變的是傳統貿易模式，取代很多傳統的做生意的方式。”
陸飛掰著手指，說出“十節甘蔗理論”。
電商囊括著創意、設計、研發、制造、定價、營銷、交易、倉儲、配送、售后……
“你說的跟杰夫貝索斯不一樣，亞馬遜所追求的資產模式被認為是非常繁重，需要購買飛機，從頭到尾擁有整個供應鏈，但顯然飛購有一樣，也有不一樣，你如何看待？”
主持人刁難道：“是杰夫貝索斯是對的？還是你是對的？還是說飛購位于折中之間？”
“我和貝索斯是很好的朋友，我們經常地討論全球電子商務，我希望不管是他的，還是我的，都是對的，因為世界永遠不可能有一個模型，得有不同的模型，而模型的創造者要做的是相信自己的模型，不是嗎？”
陸飛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直接跳出主持人預設的非此即彼，立刻贏得滿堂彩。
“啪啪啪～”
臺下響起掌聲，就連主持人也被逗笑了。
“讓我們來回顧一下，在過去的上百年里，全球貿易是由幾個國王和皇帝控制。”
“在過去的20多年，全球貿易由上萬家跨國公司來控制，但現在，世界還有上千萬上億家中小企業，怎么讓它們也加入全球貿易？”
“答案很明顯，只有電子商務。”
“電商是未來，所有的政fu、所有的組織還有企業家都該做好準備了，飛購網就做好了支持上百萬上千萬家企業的準備，不只是華夏，不只是歐洲，也是中歐之間的貿易。”
“飛購網會為全球電子商務提供一座連接實踐和政策之間的橋梁，我們做好了準備。”
“第一步，就是會在港交所上市！”
陸飛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天花板。
“真不愧是陸總！”
一切都看在眼里，孫彤雨嘆為觀止。
這哪里只是一場采訪，簡直是一場教科書般的大型品牌營銷宣傳，不僅給飛購網進軍歐洲電商市場造勢，更是給港交所上市造勢。
全世界的目光都將聚焦于飛購網！
鹿云和陸飛，同樣做電商，同樣姓“lu”，
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