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天宇朗通的榮老板。”
陸飛把雷君帶到榮秀麗面前，相互引薦，這位可是個女狠人，華強北黑手機圈的“雙刀火雞”，一開始做代理商，賣別人的手機。
結果95年生意不景氣，虧了150多萬。
這可是90年代的百萬，什么概念！
卻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靠著bb機逆風翻盤，硬生生在華強北打下了檔口，立下了字頭，是這次邀請的12個白牌廠商里唯一的女性。
“榮老板，真是女中豪杰。”
雷君眼神里透著欣賞，豎起大拇指。
等他們簡單地打了個招呼，正要陷入無話題可聊的尷尬境地時，陸飛主動地暖場，“現在的天宇朗通不再做代理，已經轉型自己做手機，而且是獨立自主研發。”
“陸總，你就別笑話我了。”
榮秀麗嘆了口氣，“我們早就不自己研發了，研發團隊去年年底都解散了。”
“為什么要解散，不繼續研發下去？”
雷君心生好奇，盯著面前戴著無框眼鏡的短發女人，干練中帶著強勢，堅毅中帶著智慧。
饒是這樣的女強人，說到手機研發所遇到的種種困難，臉上寫滿了無奈，倒苦水般宣泄而出：
“難，實在是太難了！天宇朗通光去年一年，研發虧損就超過了8000萬，這還是我們聘請的是硅谷的專家和員工的情況下，而且就算造出了手機，在實驗室里明明測試得很好，可一投產，良品率連50都達不到，結果第一批手機出現很多質量問題，又折了幾乎1個億的本……”
“嘶！”
雷君倒吸一口冷氣，原本打算三步走，第一步投資公司摸清門道，第二步借邏輯起步，做大做強，第三步就自主研發，擺脫依賴。
然而顯然，他大大低估了研發的困難！
“真的，我真傻，明知道自主研發手機就是在跳坑，我卻不知道這跳的不是個坑，是個吞錢的黑洞，砸多少錢都聽不見響。”
榮秀麗抬起了沒有神采的眼睛，當映照著陸飛的身影，瞬間迸發出一道精光。
“就因為我們懂自主研發的難，所以今天參加了陸總的技術研發會，我第一個支持‘交鑰匙’方案，真的，這真的太適合天宇朗通，陸總，你怎么不早點推出呢！”
“榮老板，現在也不晚。”
陸飛語氣里透著自信說，“你只要用了澎湃的‘交鑰匙‘方案，你信不信，你去年虧的1.8個億，今年就可能全賺回來了。”
“我信！”榮秀麗點了點頭，“不瞞陸總說，我在會上已經想到了配套的商業模式，就是把手機賣斷給代理商，把定價權交給他們，給足他們利潤空間，這樣他們賣得越起勁，我們的貨清得也越快。”
雷君皺著眉頭，好意提醒。
既沒有穩定的銷售網絡，也沒有統一的定價獲準，這么賣完全靠走量，急功近利，根本沒法樹立品牌。
“雷總，我們也想樹立品牌，可天宇朗通是白牌，沒有手機生產牌照。”
榮秀麗搖頭失笑，誰不想從良立牌坊。
“現在不一樣了，牌照的獲批門檻已經大幅度放寬，天宇朗通或許一申請，很快就能拿到。”陸飛話里藏著弦外之音。
榮秀麗以為陸老爺肯幫忙，立刻激動不已，左顧右看，確認四周無人，壓低聲音說：
“陸總，你要天宇朗通的股份不要？要的話我馬上給你送10，不，20怎么樣！”
臥槽，白送！
雷君第一次見過這場面，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直直地看著陸飛，又羨慕又嫉妒。
自己投資得砸錢，反而陸老爺是人家上桿子跪著白送股份，還得看他樂不樂意。
我酸！
我真好酸，嗚嗚！
偏偏價值幾千萬的股份，陸飛大氣地擺手婉拒，“不不不，這我不能要，如果我入股了天宇朗通，不就是既當裁判又當選手，別的手機廠商會怎么看呢？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投資天宇朗通，謝謝榮老板的美意。”
榮秀麗臉上一滯，一下子像熄滅的燈暗澹下來，但就在失望之時，耳邊忽然聽到——
“雖然我不可以投，但推薦一個人。”
陸飛拍了拍雷君的肩膀，“就是雷總，他對手機行業有很強烈時興趣，在圈子里也有很深的人脈，我估計有他在，天宇朗通在工信部那邊的審批會容易一些。”
我特么哪來什么工信部的關系？！
雷君錯愕不已，江湖誰人不知陸老爺才是工信部的第一大紅人，還跟移動、聯通、電信好到能穿一條褲子。
“既然是陸總推薦，我們非常歡迎。”
榮秀麗細品，再一細品，眼睛不禁瞇成了一條線，肯定是牢牢抱住了陸老爺的大腿，保不齊又是他的一個小弟。
“栓q。”
雷君興奮地在心里狂喊，表面上客客氣氣，俺頗有家資，也不多要，就要個5。
看著榮秀麗沒有拒絕，陸飛這個牽線搭橋的掮客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他摸摸下巴，好心提點說：
“不過要申請牌照，榮老板，得改個名字，‘天宇朗通’這名字太長，也不朗朗上口，像邏輯、華為，都是兩個字兩個字，要么索性就是英文，你們的意見呢？”
“陸總說的是，這一點我也想到了。”
榮秀麗笑道，“天語，這名字怎么樣？”
臥槽？陸飛一怔，燦爛的笑容僵在臉上。
怪不得天宇朗通這么耳熟，合著是老人機之王·天語手機的前身，最巔峰的時候可是一兩千萬的出貨量，敢喊出‘干翻諾基亞’。
白送的股份，我竟然不要？
“陸總，雷總說不錯，你覺得呢？”
榮秀麗側目而視。
“呵呵，這個是天宇朗通內部的事，榮老板跟雷總看著辦就行。”
陸飛嘴角不住地抽動，盡管清楚不拿股份是對的，但心里仍然一陣肉疼，能白嫖的幾個億就這么飛了。
但轉念一想，山寨機界同時迎來他們兩位臥龍鳳雛，真是天助我也！
而后，留出足夠的空間，雷君和榮秀麗商量了一會兒，在他的見證下口頭上定下融資協議，接著和和氣氣地握手分開。
“陸總，謝謝，太謝謝你了。”
雷君話里充滿感激，“算上亞馬遜收購卓越網那次，你幫了我兩次大忙，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謝你！”
陸飛道：“你知道我為什么答應幫你嗎？”
雷君搖了搖頭：“你說。”
陸飛一副老大哥的樣子，拍打了下他的肩膀，“我這個人不會把友誼硬塞給不需要的人，也很少幫跟我沒有友誼的人，雷總，你是我的好朋友嗎？”
“是啊，當然是，微爾古锝弗阮茨！”
雷君順著桿子往上爬，信誓旦旦說咱道兒上一塊兒走。
陸飛問道：“天宇朗通，以后叫天語，你有沒有想你將來要造的手機叫什么？”
雷君嘿然一笑，“剛才還真想過，腦子里突然想到一句話，‘佛觀一粒米，大如須彌山’，我感覺叫‘大米’這個名字，會很不錯。”
這特么什么爛名啊！
陸飛強忍住不笑，“互聯網天生回避大而全，還是不要取大，改取小吧，干脆就叫‘小米’。”
“小米，小米……”
雷君呢喃了幾遍，一拍欄桿，“好，這名字好，‘小米加步槍’取得了偉大的勝利。”
陸飛嘴角上揚，“期待你的小米早日誕生，那時候安卓手機系統會更加智能，更加成熟，你和榮老板可要助我一臂之力，把安卓陣營做大做強。”
赴湯蹈火啊，飛哥！
雷君不想重蹈榮秀麗的覆轍，徹底斷了自主研發的念頭，還是老老實實抱住陸老爺的大腿。
得虧陸飛沒有系統，不然此時會顯示：
收獲小弟雷君，忠誠度……
生產基地參觀一結束，天宇朗通等12家白牌廠家一窩蜂地涌向市場部，揮舞著手里的鈔票，爭先恐后地下訂單。
“哈哈，陸總！”
孫紅軍從一摞銷售單隨意拿起一張，“他們的要貨量大得驚人，夠組裝200萬臺手機了。”說著慢慢擔憂起來，“組裝得快的話，1個月就能有第一批手機出現，這會不會沖擊到logicx的銷量？
“肯定是有，但影響不會很大，別忘了我們的主要市場是海外，他們這些白牌影響不了出口，就算在國內，logicx也在差異化賽道，用戶定位在15歲到35歲的青少年，這些人追求時髦，一般不會去買山寨機。”
陸飛從桌上抄起一本書，“動搖最大的是金立、波導、聯翔他們的基本盤。”
“陸總，這是什么？”孫紅軍好奇道。
“《孫子兵法》，借刀殺人，驅狼吞虎，就跟上面學的。”陸飛大方地展現封面，“對了，鑰匙平臺和其他配套怎么樣了？”
“都準備妥了，直板機、折疊機、滑蓋和翻蓋機各種主板，要什么有什么。”
孫紅軍如實匯報，甚至包括充電寶。
這年頭，充電寶還不叫“充電寶”，先叫“移動電站”，后來叫“移動存電寶”，再后來專做充電寶的品勝公司給改成這個名字。
最早也不是給手機充電，而是相機。
畢竟，且不說手機牛逼轟轟的超長待機，就算沒電也有好幾塊備用電池，所以充電寶根本沒有市場，也沒有任何的發展。
邏輯卻率先研發出鋰電池pcbd保護板，做出真正意義的第一臺充電寶，因為要解決lphone的續航問題嘛。
“好！今年新機的發布會就定在秋季，提前蘋果一個季度，打他個措手不及。”
陸飛勾起嘴唇，“lphone充電寶”，喬布斯啊喬布斯，你的iphone3拿什么跟我拼？
“陸總，國內的這些友商也會措手不及，他們肯定以為邏輯傻，竟然不造手機。”
孫紅軍哈哈大笑，“殊不知我們暗度陳倉，等智能機一上市，再加上山寨機的沖擊，非把聯翔、tcl他們特么地打疼不可！讓他們不肯乖乖跟我們合作turnkey！”
“擒賊擒王，得抓著一個狠揍。”
陸飛咂摸著嘴，“你覺得聯翔怎么樣？”
孫紅軍心領神會，“羊元慶這次來根本沒帶誠意，研討會上完全在唱反調搗亂，讓那些搖擺的友商都騎墻觀望，要不然不會只有華為和神舟站隊我們，我同意教訓一下。
陸總，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吧？”
“以假亂真，渾水摸魚。”
陸飛把《孫子兵法》合上，“老孫，你說如果華強北出現幾款彷造聯翔市面上最暢銷的手機外殼，會不會很好玩？”
“砰！”
杯子落下碎了一地，立馬驚得柳清從房間里出來，直奔向客廳，就見柳傳智一不留神，失手摔碎了茶杯。
“嚇死我了爸，我還以為你又暈倒了。”
“哈哈，清清，爸爸最近堅持游泳，身體好著呢。”柳傳智看著女兒撿起碎玻璃，也不制止，頗感欣慰地繼續打電話：
“元慶啊，你其實不該跟陸飛當眾撕破臉，李東升他們最期待的就是看到聯翔和邏輯斗來斗去，他們好坐山觀虎斗。”
“柳總，他陸飛欺人太甚！”
羊元慶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氣，“柳總，您是沒見他在會上有多囂張，竟然嘲笑聯翔沒有技術不懂知識產權，嘲笑柳總您跟我定下的‘貿工技’的路線。”
“他年輕氣盛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嗎？”
柳傳智臉色陰沉下來，“他那個‘交鑰匙’的合作，最后有多少家愿意合作的？”
“正規的廠商只有華為和神舟。”
“真噠？有沒有假裝拒絕，背地里繞開你們，偷偷跟陸飛這小子合作的？”
“沒有，雷君全都告訴我了。”羊元慶噗嗤笑出聲，“最后陸飛實在沒辦法，竟然從華強北拉來一批沒有牌照做黑手機的，哈哈哈，為了訂單和銷路，臉都不要了！”
“噢，還有這樣的事？千真萬確？”
柳傳智臉色一變，嘴角露出一抹譏笑。
“千真萬確！柳總，您說他好端端做自己的logicx，做好自己不好嗎，非要裝，非要帶頭抗衡諾基亞、三星、摩托羅拉，他們是我們能打得過的嗎？”
羊元慶幸災樂禍說：“想靠那個交鑰匙的餿主意，不可能，沒這個能力。我倒很想看看他怎么帶領這群黑手機跟諾基亞他們斗！”
“年輕人驕傲了就容易膨脹。”
柳傳智臉上掛著笑容，“以為有復芯半導體，有自主研發的芯片，就能跟跨國巨頭們火拼，呵呵，這下可要栽一個大跟頭，也好，也算除了聯翔的一個心頭大患，他不是不造手機了嗎，我們要趁著這個機會，加大投入。”
羊元慶說：“柳總您放心，今年聯翔計劃推出9款手機，主題就叫‘龍生九子’，其中的i908是我們特意設計對付logicx的競品，性能參數都在logicx之上，外觀也很搶眼。”
“好，把邏輯的氣焰給打下去！”
柳傳智眼神里透著一絲兇狠，電腦市場已經是刺刀見紅，一片血海，聯翔必須另辟蹊徑，再開辟一條全新的賽道。
本來在手機這行里大規模征戰十幾次，跟波導、金立、tcl等國產品牌相互廝殺，勝多敗少，儼然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強大力量。
兩三年前，新機一經發行，全國各地民眾無不竭誠搶購，真可謂占盡天時，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猶在眼前，短短一年，竟然就被邏輯趕超，而且就logicx一部手機。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柳總放心！”
羊元慶語氣里充滿殺氣，畢竟不管怎么講，產品數量是9個打1個，優勢在我！
這么大的優勢，都騎到臉了，怎么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