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天際仿佛被刀劃開了個大眼。
黃沙滾滾，霧霾籠罩，紫金大廈染上一層泛黃老照片才有的暖色調。
雷君抬眼望天，身后的大門被敲響，陳念氣勢洶洶地殺到辦公室，臉上的肉緊繃著：
“雷總，憑什么，憑什么只有飛購網被評上這個‘網上購物’首選優秀網站，就因為他喊了個‘100萬就業’的口號？早知道我們也喊！”
“他那么喊頂多是狂言，咱們喊就叫謊言，喊出來誰信吶。”
雷君頭腦清醒，卓越網到現在都沒有拿出亮眼的成績，絕不能跟著瞎起哄。
“老陳，衛惠那邊什么時候能出書，飛購新推的八月未央賣的很暢銷，跟咱們搶著打造美女作家。”
“出不了了，衛惠被封殺了。”陳念低眉嘆氣，“她現在出國，到海外宣傳她的書。”
“什么！”
雷君身體一抖，tmd，怎么這種事老是讓他攤上。
“不過咱們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王俊濤，8848網剛剛宣布，接受他的辭職。”陳念道。
“王俊濤辭職？他不是半個月前還喊8848網想盈利隨時都行？”雷君擰著眉頭，深深思考。
陳念道：“是啊，這事真特么透著邪性。雷總，您說得對，但凡跟陸飛扯上關系，就莫名地邪門。”
8848網的水很深，連王俊濤都把握不住，難道這里邊的名堂，陸飛看出來了？
雷君一個激靈，不禁聯想到8848網大崩盤的結果，“老陳，咱們必須盯緊8848網，王俊濤走后，這也許是塊肥肉，不能讓人叼走。要留意飛購，還有易趣，易趣有什么動向？”
“他們最近網站全面升級，照搬了飛購的商品評價評分、買賣雙方信用打分、商鋪等級制度。”
陳念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也推出跟財付寶類似的‘易付通’，由他們介入擔保，先驗貨再放款。”
雷君滿頭黑線，壓力倍增，“易付通？”
…………
“易付通？就那么回事！”
陸飛一臉輕松，坐在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里，晃悠著腿，窗外小雨綿綿，混合著沙塵的雨水從天而降。
“你一點兒也不擔心？”徐磊一懵。
陸飛攤攤手，“擔心什么，該高興，法不責眾，多一家支付公司，多一家扛雷。”
“這可是咱們的大殺器。”徐磊道。
“錯了，咱們大殺器的全名叫，支持網上銀行的財付寶。”
陸飛瞥了眼入職幾天的劉鏹東，這次不光靠徐磊的關系，還走了李向東的人脈，終于把工商行的副行長請動。
當然，也少不了認證的“網上購物首選網站”的榮譽，其背后蘊意，不言而喻。
“鏹東，你說說看。”
劉鏹東跟著來，本來是見識世面，想不到被點了名。
他琢磨了會兒，小心道：“我注意到陸總特別點到網上銀行，徐總剛才說，易趣的易付通，主要靠的是信用卡，這就是兩條支付路線之爭。”
“沒錯，就像航天飛機跟載人火箭之爭，外來的洋玩意，并不是最好的，要挑最適用的。”
陸飛不以為意，沒把易付通放在眼里。
華夏跟阿美利加不同，阿美利加的信用卡可用了至少三十年，有成熟的信用卡支付體系，華夏信用卡才剛起步，沒有銀行環境支持，就憑易趣網一己之力，能撐得住場面？
“老徐，華夏電商支付體系的未來是網上銀行，不是信用卡，易趣網這是走上了一條沒落的歧路。”
“關鍵邵亦博沒你這個膽子。”徐磊笑道。
“馬上我們可就合規了。”
陸飛撇撇嘴，“哎，你約的章行長，還沒到嗎？”
話音落下，20分鐘之后，一輛奧迪A6停在門口，一位四十多歲上下的中年男子打傘走了進來。
一進門，他就伸出手，上前跟徐磊握手，看得出來，心里對這個大花臂的搖滾老炮很是尊重。
徐磊給陸飛、劉鏹東介紹，這位是工商行副行長，章衢。
“關于飛購網和電子商務的內參文章，最近我看了幾遍，果真能創造那么多就業機會，飛購網功德無量。”
章衢看著陸飛，銀行也是體制內的部門，在這個系統里做領導的，見識自然廣，能讓徐公子俯首稱臣，還能上內參，能是普通人？
保不齊又是哪位降龍伏虎的主兒！
陸飛瞇著眼笑，“請，章行長。”
…………
網絡銀行，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就已經在國內流行起來的概念。
97年，招商行推出了“一網通”網站，將“一卡通”的賬務、股票信息查詢功能搬上互聯網，國有銀行及其他股份制銀行也緊隨其后，紛紛推出了網絡銀行業務。
但是，緊接著千禧年，網絡銀行在國內的發展幾乎可以用停滯不前來形容，業務并沒有開發，也沒有拓展。
突飛猛進，要等到03年前后，注入資金、剝離資產，國有銀行股份制改造，四大行逐步完成了向商業銀行的轉型，網絡支付中的實名認證以及支付安全有了靠譜的支持。
恰巧，支付寶就是03年上線，第一個吃螃蟹的，也是第一個湊到風口的豬，于是起飛了。
而陸飛也不差。
財付寶干的這些“幺蛾子”，對于四大行，根本沒心思搭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會收編，它們正在轉型，謀求上市。
哪里會投個來歷不明的財付寶？
“陸總這個先斬后奏，為了3萬多戶商家，頗有少年盛氣啊。”
“所以為了更多上了車的商戶，飛購網想集體補票，不知道工商行給不給這個機會？”
陸飛端起酒杯，“而且這不只給商戶一個機會，給飛購網一個機會，也給工商行一個機會。”
“怎么說？”章衢感興趣道。
“章行長，銀行業的未來版圖，必有一塊是網絡銀行。”
陸飛隨口列出幾串數據，霓虹、棒子，主要是阿美利加銀行業里，提供網絡銀行服務的銀行資產占到了全部銀行資產的40%。
總之就一句，網絡銀行是大勢所趨。
“這，您認同吧？”
章衢并不反對，但也有顧慮，最大的顧慮就是金融安全。
“網絡銀行的安全保障呢？霓虹的純網絡銀行，可有大量的ATM機物理支撐，像索尼銀行，有7600臺，華夏的ATM機還是太少。”
“咱們可以推出智能衛士，搞電子簽名。”
陸飛祭出U盾方案，不要以為好高騖遠，這東西，他不提，工商行自個就在03年推出了。
沒錯，怎么好事，都讓鹿云趕上呢？
他不但說，還把紙巾當紙，在上面畫出一個草圖，正面背面的結構圖。
“陸總是有備而來啊。”
章衢眼前一亮，站住這個位置自然識貨，“這的確是一個好點子，不愧如李總說的，陸總是及時雨，點子王，哪有問題，就找你要點子。”
陸飛一愣，點子王？
“陸總希望能在工商行的賬號開通一個專門的網絡支付賬號，當然可以考慮。”
章衢來之前，跟行長已經通過氣，“但這個賬號，以及流經賬號的資金，必須由我行托管，并且接受yang行監督。”
“這是自然。”徐磊點點頭。
章衢又開出條件，“現在每月流水接近一千萬，以后會是幾千萬，也希望到時候每一筆錢，能在銀行賬號里沉淀一段時間。”
陸飛在這件事上讓步，但偷偷在財付寶未來跟其他渠道對接上，迂回討回便宜，開放自由度暫時不加以限制，相當于網上各種交易，都能走財付寶。
章衢同意了，這就是勝利。
這年頭，左手Q幣，右手財付寶，天下我有。
事情的成敗之間只隔著一層紗，捅破它，一切就豁然開朗。
陸飛嘴角忍不住上揚，在酒桌上，讓徐磊、劉鏹東兩個酒神，好好招呼章衢，把他陪好了，再送走。
“章行長走了，就剩我們仨，我們喝一杯，為談妥這次合作，為財付寶合規化干杯。”
徐磊面紅耳赤，舉起酒杯。
“干！”
劉鏹東這回是開眼界，在中關村的小店里，哪見識過這些。
他斗志高昂，“陸總，徐總，打通了工商，是不是接下來該趁勝追擊，拿下建行、農行、中行……”
“媽呀，還要陪這么多酒！”徐磊倒苦水道。
“沒關系，慢慢來。”
陸飛倒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喝著。
打通了工商行，等于打通了四大行，甚至其他銀行，因為02年，也就是明年，銀聯誕生了。
銀聯幾乎連接國內所有銀行機構，為客戶跨銀行的業務大開方便，到時候提早催生銀聯在線支付。
“老徐，放出風吧。”
“放什么風？”徐磊好奇道。
“飛購網二輪融資，這次不光我們，也要稀釋IDG、霸菱亞洲、凱雷資本的股權。”
“好，你說融多少股，融多少錢？”
“10%，至少1000萬美刀。”陸飛伸出一根手指。
劉鏹東瞬間驚得酒醒，徐磊迷瞪的眼也睜得老大，如同鈴鐺一樣。
“伱再說一遍，多少？”
“1000萬美刀。”陸飛道。
徐磊吞了吞口水，“阿飛，你，你喝了假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