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華市某處地下室。
宋杰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
“老大,我給你點火。”
和往常一樣,穆馬屁精斯拿起打火機,往宋杰身邊湊。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湊過來的穆斯,宋杰打了個寒噤,身體不自覺的往后傾斜。
宋杰看著穆斯瞇起眼睛。
為什么這家伙,突然給我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
宋杰重新坐正身子,任由穆斯幫自己點燃香煙。
這家伙現在都落魄到需要我庇護了,還能有什么危險,看來我真的被雅努斯給嚇破膽了。
看著諂諛之色溢于言表的穆斯,宋杰搖了搖頭,在心底自嘲道。
半根煙后,宋杰把煙頭往煙灰缸里一按。
“王友德的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
聽到宋杰發話,穆斯立馬拿起桌子上的平板:“已經處理好了,那些見過王友德的鄰居,全都搬去了別的城市,他逃跑時沿途的監控也都處理干凈了。”
穆斯的手指在平板上指指點點,將事情的經過完整的復述了一遍。
“王友德當時的藏身地點在棚戶區,那里的人很好打發,只要給錢,他們就會閉嘴。
警方想追查王友德,大概率會按照水木市的路線追查,所以我花了一筆小錢,將他們打發去了內華市。”
“一筆小錢是多少錢?”
宋杰重新叼了根煙,但這次他推開了穆斯伸過來的手,用自己的打火機點燃香煙。
“一家人兩萬,一共花了十二萬。”穆斯老老實實說道。
這個數字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
之所以會有這么多目擊者。
是因為王友德雖然住在旅店,但他被雅努斯追殺那天為了逃命,特意往棚戶區里鉆。
棚戶區有很多人都是住在集裝箱里,只要他們不瞎,往外面瞟一眼,就能看見王友德是往那條路逃跑的。
這給宋杰的善后工作,添了不少麻煩。
宋杰敲著大腿說道:“雖然這筆錢不算什么,但在那些撿破爛的身上花這么多錢,不太合適吧。”
穆斯聽完,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宋杰在試探自己的態度。
“當然,對待那群要飯的,拳頭有時候會比錢更好使,可是這沒辦法讓他們守口如瓶,條子總有辦法撬開他們的嘴,那時候我們就算事后報復,他們那幾條爛命也改變不了暴露的事實。”
穆斯開始列舉他這么做的意義,以此來說服宋杰。
“即便他們身處底層,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往那看一眼,但總會有多管閑事的人在注意他們的生活,所以直接處理掉這么多人也不現實。”
“在我看來,威逼加利誘是最好的選擇。”
聽完穆斯的解釋,宋杰笑了:“可是我為什么聽別人說,有的人答應搬家了,你卻還是要給封口費?”
“這個,您看他們自己主動搬家,遠比我們聲勢浩大的攆人要好吧?給他們一點路費也花不了多少錢,何樂而不為呢?”
穆斯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不停地搓著手掌。
該正直時正直,該軟弱時軟弱,既可以狐假虎威,幫助勞苦大眾,也能卑躬屈膝,曲意逢迎去討好別人。
這就是穆斯,一個擁有著靈活道德底線的狡詐男人。
“講的不錯。”
宋杰向穆斯投去贊賞的目光:“我們干情報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把事態的影響降到最低。”
穆斯笑著說道:“嘿嘿,都是您教得好。”
“少跟我拍馬屁,我這里只看成果。”
宋杰再次把煙頭按進煙灰缸,但是這次他的神情所有變化:“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放棄內華市的一切來投靠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在宋杰開口說話的瞬間,原本黝黑的雙眼,朝著深紫色轉變,插在風衣口袋里的左手蜷成一團,緊握住一把手槍。
宋杰激活了雅努斯給他的詭異物,這件詭異物沒別的作用,只能做到探測謊言和極短時間的淺層讀心。
按雅努斯的來說,沒有適格者體質的他,使用這種最低級的玩意,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宋杰很珍惜,這份能力的每一分每一秒。
只要穆斯接下來所說的話里有半句假話,宋杰都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地下室內的光線比較昏暗,穆斯并沒有注意到,宋杰眼睛顏色的變化,和內心澎湃的殺意。
他面露難色,想了一會兒說道:“宋老大,我知道你對我所有懷疑,但我確實沒什么壞心思。
既然你這么想知道我來投靠你的原因,那我索性把話說開了。
我確實不舍得放棄內華市的基業,但我別無選擇,因為官方勢力已經盯上我了。
他們算將我徹底羈押,而且岳崇山那老東西,不僅明面上推波助瀾,暗地里還開始蠶食著我的勢力,為了活命和自由,我只能放棄基業。”
穆斯說的是真話嗎?
答案是肯定的。
這些話里沒有半句假話,可他并沒有把真話說全。
穆斯并沒有直言,是哪股官方勢力盯上了他。
說了,但沒有完全說。
說話說半邊,一條信息拆成兩三條賣,這些都是情報販子的職業本能。
想要獲得的多少詳細情報,取決你的出價。
絕大多數情報販子都會這么干,只有極個別的人,偶爾想提高一下口碑和業績(簡稱內卷),才會一次性出售所有情報。
不總是,但總的來說都是。
“內華市的官方,沒理由對你下手吧?”
身為總的來說都是的一員,宋杰自然不會因為穆斯這些實話,而消除警惕。
因為有些實話串起來,也能連接成一個巨大的謊言。
這時,穆斯終于察覺到了宋杰一直插在口袋里的雙手。
再聯想這些質問,他頓時冷汗大冒。
“他們確實打算對我下手了,我可以保證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我來千花市只是想混口飯吃,然后在五十歲的時候退休,找個風景好的地方養老而已!”
穆斯一邊高舉雙手一邊往后退,表示自己沒有抵抗的意圖。
他一直退到了墻角,把自己逼上絕路。
至于為什么不往門口跑。
宋杰每次定的談話地點,不是在地下酒吧,就是在地下室,你認為他圖什么。
先不說宋杰口袋的揣著的是什么東西。
不管是門口還是通往上層的電梯樓梯,都有宋杰的手下把持。
沒他的準許,誰也別想上去。
地面上還能跳樓逃生,地下則是插翅難逃。
宋杰一言不發,他先是從右手口袋里,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里。
然后又從里面,掏出一把巴掌大的手槍對準穆斯,用眼神示意穆斯過來點煙。
可穆斯這時候哪敢靠近,只是不停的告饒。
“宋老大!宋哥!不至于啊!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在你這里躲一陣子避避風頭而已!”
看著一步步逼近的宋杰,穆斯雙手抱頭開始緩緩蹲下,嘴上還在不停的勸說著。
哪怕宋杰距離他只有兩步的距離,也絲毫沒有奪槍反殺的打算。
“抬起頭來。”宋杰說道。
穆斯戰戰巍巍的看向宋杰,槍口距離他的腦門只有二十公分的距離。
穆斯本以為自己逃過一劫。
誰知道對方直接打開保險,把手指放到了扳機上,還沒等他繼續求饒。
宋杰就直接扣動了扳機。
在高度的緊張和絕望之下,四周時間的流速仿佛都變慢了許多,但穆斯只來得及閉上雙眼。
咔噠。
一簇火苗從槍口冒了出來。
“哈哈,不要緊張,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宋杰笑著拍了拍穆斯的肩膀,然后順手用火苗點燃香煙。
“你曾經好歹也是,掌控著一座城市所有情報網的情報商,雖然現在落魄了,但曾經的氣勢不能丟,不然跟你同級的我面子往哪擱?
我還更喜歡你之前那副,摳門的奸商嘴臉,你一下子變得這么卑微,我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你tmd神經病啊!
穆斯本想這樣大聲斥責他。
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只想混口飯吃,就退休隱居。”
穆斯舔著臉賠笑道。
“你倒是實誠,這會兒怎么不說,想為我的勢力建設添磚加瓦了?”宋杰收回打火機笑著問道。
“您這么信任我,我也不能騙您不是?”
穆斯顫顫巍巍的從角落站起身子,可是腳底一軟,又一屁股坐回地面。
宋杰走上前扶了穆斯一把:“嘖,你這膽子得多練練啊!”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穆斯扶著宋杰的肩膀站起身。
他跟在宋杰身后,走進電梯重新回到地面。
電梯門一打開,就是地下停車場,以前都是宋杰帶著穆斯從酒吧正門離開,坐電梯來到停車場還是頭一回。
這代表著宋杰已經,初步接納了穆斯加入他的核心團隊。
“我接下來還有事,讓阿二送你回去吧。”
宋杰坐上自己的座駕,朝著一旁的另一位保鏢吩咐道。
阿大阿二兩人是宋杰的貼身保鏢。
他們倆兄弟從有記錄開始,就一直守在宋杰身旁。
阿大負責給宋杰開車,阿二則是貼身保護。
宋杰肯派自己的心腹送穆斯,也是抱著一絲安撫的意思。
穆斯連忙擺手拒絕:“不了不了,我自己打車就好,您的安全最重要。”
“那行,你自己回去吧,有任務了我會再聯系你的。”
宋杰沒跟穆斯多客氣,畢竟現在他是穆斯的boss。
阿二上車后,和宋杰一起坐在后排。
萬一遭遇槍擊,這可以使他在第一時間,用自己的身體幫宋杰擋子彈。
阿大啟動汽車離開停車位,車子還沒離開停車場,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就跟了上去。
后面這輛轎車,也是宋杰的保鏢團。
俗話說得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搞情報的,隨時有可能迎來多方勢力的合作圍剿,光是兩個保鏢怎么夠?
宋杰大馬金刀的坐在后排:“穆斯的嫌疑,可以暫時移除了,這人可以信任。”
“是。”
阿二立馬拿起平板,找到穆斯的相關資料,將他從危險名單的上移除,然后添加進了白名單。
這時,開車的阿大多了句嘴:“他才剛過來沒幾個月吧?這么簡單就信任他好嗎?”
宋杰搖了搖頭:“不用擔心,我剛剛已經調查過了,他沒有什么惡意,只是單純的想利用我的勢力避難,暫時躲過內華市官方勢力的追捕。
而且我用槍指著他的腦門打開保險,直到扣動扳機他都沒敢奪槍。”
膽子這么小?
阿大皺起眉頭:“也就是說,等風頭過了,他隨時有可能脫離組織吧,這樣子值嗎?”
“他的能力,配得上我付出的代價。”
宋杰從冰柜里取出一瓶香檳,給自己倒了小半杯:“膽子是小了點,但如果他真是廢物,不可能一個人經營者一整座城市的情報網,并且一直堅持現在才離開內華市。
岳崇山那老家伙可不好惹。
而且過了這么久,包括他的手下在內,內華市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光憑這點,他就絕不可能是什么簡單角色。”
阿大沒有再多說什么,但他還是沒辦法,把那個滿臉奸笑的家伙,和深不可測這個詞聯系到一起。
穆斯雙腿一抖一抖的離開停車場。
等他走進一件公共衛生間后,立馬站直了身子,腰也不疼了,腿也不軟了。
“艸!不是說千花市民風淳樸嗎?尼瑪,這殺人不眨眼的態度,跟十幾年前的內華暴徒有個屁的區別!”
穆斯罵罵咧咧的在水池邊上洗了把臉。
md!宋杰這家伙心真臟!還好當時老子忍住了沒去奪槍,不然等他的人進來了,我拿著一個打火機鐵定嗝屁!
還把開槍演的那么像,一個二個的都是影帝是吧!
還好我經歷的臥底生涯比較多,不然今天這關真不好過。
穆斯在心里瘋狂diss了一通宋杰,不停的感嘆世態炎涼,人心險惡,人與人之間已經沒有半點信任。
洗完臉,穆斯找了找鏡子,滿意的點點頭。
在離開衛生間之前,穆斯狠狠的掐了一把腿彎處的腘肌腱,讓自己重新恢復腿軟的狀態,這才顫顫巍巍的走出衛生間。
做戲做全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