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審訊的不斷推進,案子的脈絡越來越清晰。
劉園已經開始調集人手,在審訊結束的那一刻,便會胡英韶實施抓捕。
“受害者有多少,都叫什么名字?”
“這個,綁架我沒有參與,所以也記不清楚了……大約二十到三十人?”
陶君努力回想著具體人數,可是綁架的活都是讓假王升去干的,他并沒有親自過問,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只能根據假王升匯報情況的次數,估一個大概人數。
陶君為難,困惑,但唯獨沒有后悔,看著他滿臉隨意,不把受害者放在心上的表情。
田浩的血壓再一次升高,外面的金平安要不是有劉園攔著,早就沖進來把陶君朝死里打了。
打不打得過另說。
“金平安的家是你帶人砸的嗎?”
田浩接著問道。
“是我……這也是胡英韶的意思,王友一直都在告誡我們不要主動惹事,如果不是胡英韶的命令我也不會……”
陶君跟隨胡英韶多年,早就學到了老東西的精髓所在。
無論啥事,只要能扯上關系,先把鍋丟出去再說。
“誰的命令事后再說,沒讓你說就閉嘴!”
田浩最煩這種在審訊時廢話連篇的老油條,三句話不到就開始推卸責任裝可憐。
干之前怎么不想清楚在動手?
搞得跟一句別人指示的你就沒事了一樣。
“這一個月找人對金平安進行惡意圍堵毆打的也是你對不對?”
“啊?”
陶君傻眼了:“冤枉啊!我除了在一開始砸了他的家,寫了兩封信以外,就沒干過別的事兒了!”
“你冤枉個屁,那群混混難不成是吃飽撐得每天都去堵他?”
田浩壓根就不在意陶君的解釋。
大事被抓現行,人證物證俱在他沒法隱瞞,但這些沒有證據的小問題,那肯定是打死也不承認。
田浩開始把審訊的問題,擴展到其他案子上:“銀行搶劫案是不是你策劃的?”
我NM,你才是胡英韶的狗腿子吧!
陶君氣的五官都快扭成一團了,可是他現在還要在高彬面前好好表現,爭取減刑,只能強行壓制住說臟話的欲望。
“我說田警官,你這就有些過分了吧?我看上去是缺錢到搶銀行的人嗎?”
陶君耐著性子苦苦解釋:“搶銀行在亞聯是多大罪名,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有必要為了一個小銀行區區幾十萬現金干出這種事嗎?”
“那可說不準。”
田浩的目光十分銳利。
“案發當天金平安恰好在銀行辦理業務,而劫匪老人小孩不抓,偏偏抓了兩個具有一定反抗能力的學生。
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打著搶銀行的幌子,想要把調查綁架案的金平安滅口?”
曰了!
做掉一個毛頭小子和搶銀行那個更容易,還要我給你解釋?
有那裝備和時間,我TM找機會,直接一槍崩了那小子不就得了!
艸!你要是氣不過自己被停職,你去找胡英韶啊!
欺軟怕硬是吧!
陶君氣的牙癢癢,他嚴重懷疑這是田浩在借機給自己上眼藥。
“田浩,過了。”
劉園在審訊室外提醒道。
這種行為已經算的上是誘導性詢問了。
田浩也適可而止的停止這個話題,轉頭詢問起陶君,綁架案中的一些小細節。
綁架時他在哪,在干什么。
如果陶君說自己在吃飯,那就繼續追問,吃的是什么,在哪吃的,外賣還是酒店。
然后再跟調查到的實際情況進行核對,判斷他有沒有說謊。
謊言的破綻往往都在這些小事當中。
陶君這家伙連綁架的次數都記不清,不可能為每一起綁架,都準備好完備的不在場證明。
在陶君的供述中,胡英韶命令他去綁架,他只是找了個乞丐,轉述了胡英韶的命令。
這樣一來他既不是犯罪的發起者,也不是施行者,就可以把罪行降到最低。
但是三兩句話就想把自己撇干凈?門兒都沒有。
田浩一點都沒跟陶君客氣,把他曾經犯過的大大小小的事兒,全都往這起綁架案上靠,幾乎要陶君的底褲扒了個精光。
這時,劉園的手機接到一通電話。
“喂……”
“劉隊長,王友才不知道跑哪去了,家里的別墅空無一人,連門都沒鎖。”
王友才跑路了?
劉園剛把手機放到耳邊,就聽到一條勁爆的消息。
“不是讓你們盯著他嗎!那么大一個活人你們都看不住?”
“我們也沒辦法啊。”
負責跟蹤的警員語氣十分無奈:“他剛剛去了一個小區,那地方進門還要刷什么邀請碼,我們根本進不去。”
“不知道守在門口?”
“小區有三個出入口……不過我們從線人那找到了王友才安全屋的相關情報。”
劉園臉色稍稍緩和,他單手揉著太陽穴催促道:“少說廢話,趕緊發過來。”
文檔接收完畢,劉園轉手就發給了田浩。
田浩不動聲色的結束了當前的問題:“關于還沒被胡英韶送到會所的受害者,她們會被關在哪里,你有沒有頭緒?”
“不知道。”
心力憔悴的陶君松了口氣,回答的很積極。
對方總算是不問他的那些個人問題了。
要是繼續問下去,就算他沒牽扯到綁架案,下場也絕對好不到哪去。
“那被綁架的受害者,一般都送到什么地方?”
“郊區的工業園的一間廢棄倉庫。”
“胡英韶的安全屋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
“他用來儲存那些特殊“作品”的地方呢?”
“不知道。”
“好好想想。”田浩騰出一只手,把手指掰的啪啪響。
看的陶君眼角一陣抽搐:“我雖然是幫胡英韶做事,但他十分謹慎,從來不會跟我們聊任何私事。”
“那王友才的事,你知道多少?”
田浩開始展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差不多都知道,畢竟我是在他還沒發跡時,就一直跟著他的人。”
“先把他的藏身地點都說一遍。”
田浩拿起平板,開始了漫長的對照流程。
審訊室外的金平安這會兒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他想催促劉園趕緊出警。
卻猛地發現,信使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
“劉隊,信使什么時候走的?”
劉園有些詫異:“他進來之前就被施隊長叫走了,你沒看見?”
信使沒進來?
金平安也愣住了,大半天了,他居然一點都沒察覺身邊少了個人。
金平安那邊焦急的等待審訊結束。
信使則是跟著千花市刑警隊隊長施宏方,來到了警隊的隊長辦公室。
施宏方朝著沙發做了個請的手勢:“坐,不用客氣。”
信使沒跟他客氣,直接在沙發正中央坐下。
施宏方來到儲物柜旁,從里面拿出兩個一次性杯子:“你喜歡喝茶還是咖啡?咖啡的話這里只有速溶的。”
“免了,你找我應該不是來閑聊的吧。”
信使瞇起眼睛看著施宏方:“有什么事就直說,這樣大家都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還真是干凈利落的行動方式。”
施宏方笑了笑,把杯子重新放了回去。
信使細致的打量著這位千花市的刑警隊長。
精致的短發,整潔的警服,標準得體的坐姿,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平和的氣息,和周遭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怎么說呢。
比起一個刑警,施宏方更像是一個貴公子。
他這種人應該出現在音樂餐廳或者海上游輪,而不是莊嚴的刑警隊。
施宏方和其他警員們站在一起,就像一桌子蛋炒飯、泡面中,突然出現了一條半米多長的清蒸大龍蝦一樣。
在信使的注視下,施宏方輕輕推過來一份文件,示意信使打開。
信使拿起文件,只是匆匆翻了幾頁就合上了。
“你什么意思?”
信使冷著臉問道。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刺激你。”
施宏方收回文件夾,摘掉了有關信使經歷的那部分,重新遞了過來:“我只是想問下這份情報是否準確。”
這份文件所記載的內容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和隱者相關的所有情報資料。
哪怕只是和隱者沾了點邊的事,里面都有記載。
隱者的性格解析、人格側寫、心理評估、殺人習慣、行動特點等等,每一頁都有細致的分析。
就連隱者在成為割喉狂魔之前的情報販子生涯,都被記錄在內。
文件的頁數不少,而且信息的真實性,遠非穆斯那離譜的故事匯所能比擬的。
絕對能讓那些買了假情報的人看到落淚。
如果把隱者換成某個明星,那做出這份報告的,一定是骨灰級粉絲。
“你問我,我問誰去?”
信使看都不看桌子上的文件:“我說了,不要在進行無所謂的試探,我和隱者沒你想的那么熟。
而且光看你這份文件的分析,我個人覺得你比我更了解他。”
施宏方搖搖頭:“可我連見都沒見過隱者。”
信使冷著臉說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見隱者?我和隱者的關系,楊興國早在七年前就調查清楚了,你們到底還要我說多少遍。”
施宏方沒有在意信使語氣,身上還是散發著淡定柔和的氛圍。
但他嘴上說的話,聽起來可就不是那么柔和了。
“兩個月前,內華市曾出現過一批人,他們在黑色地帶四處打聽這隱者的下落。”
施宏方用平靜的目光看著信使:“起初我并沒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因為以前我和楊興國也像這樣找過他。
可沒過多久,隱者就出現了,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一個叫徐智海的犯人見了一面。”
“我本想抓住機會找到隱者,可是他猶如水中的泡沫一般,只是曇花一現,事后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
悅來商場抓捕行動失敗后,隱者再次幾年前那樣人間蒸發,沒有留下半點線索。”
信使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施宏方的敘述,他想看看這位施隊長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我原本想查查那個徐智海的來路,可是被上面警告了,連家父都告誡我不要插手這件案子,為此我苦惱了很長一段時間。”
施宏方說到這里時,臉上還是那副瞇著眼睛微笑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他曾經為這件事苦惱過。
“所以我推斷,隱者的身份很可能并不簡單,前不久我一度想過放棄調查。”
“但是你的出現,讓我重新看到了一絲希望。”
“呵,你追查隱者和我有什么關系?”信使冷笑著說道。
施宏方沉默了一會:突然道:“根據我對你調查,你和隱者確實沒有關系。”
信使知道這句話肯定還有下文,靜靜等待他接著說下去。
“可你是唯一一個,成功雇傭過隱者的人,要知道隱者從來不接受任何委托,向來是把人殺了以后,才偶爾去黑市的懸賞欄看看能不能換錢。”
“我說過那巧合,隱者當年只是正好盯上了那幾個雜碎而已。”
信使的眼神逐漸銳利,可是對方毫不退縮:“雇傭的事可以算作巧合,那這次呢?”
施宏方直視信使的雙眼:“你和隱者出現的時間過于巧合,自從隱者消失以后,你絕大多數時間都不見蹤影,只是偶爾出現人們視野當中。”
“隱者剛出現沒多久,你這個當年和隱者有過合作的人,也開始活躍起來,這難免會讓人多想。”
信使嘲諷道:“那你為什么不去懷疑石峰?他和隱者合作的時間可要比我長的多。”
施宏方迎著信使冰冷的視線說道:“因為內務部的人早就查過石峰,但這些年他們沒有查過你。”
“所以你想讓我跟你匯報一下近幾年的人生經歷?”
信使身體前屈,攜帶著極強的氣場對施宏方進行心理壓迫。
“我確實懷疑你和隱者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關系,但我并沒有審訊你的意思,我找你過來只是想問一下有關隱者的事,順便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施宏方笑著擺擺手。
信使死死盯著他:“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和隱者只是單純的雇傭與合作的關系,我并不清楚隱者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他在哪。”
“……抱歉。”
施宏方垂下腦袋:“我知道這可能是我一廂情愿的幻想,但如果……如果你能聯系到隱者的話,我想和他見一面。”
“這話你應該對石峰說,前不久他還跟隱者在悅來廣場,當著幾十號警員的面敘舊。”
“我知道,可是太晚了。”
施宏方的笑容有些苦澀,仿佛是在后悔。
但很快他便收拾好情緒:“不好意思,讓你看到了千花市不成體統的景象,造成這種局面是我這個刑警隊隊長的失職。”
施宏方早就查到了信使來到千花市的原因。
這一幕,如同七年前那期事件的改編復刻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