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最后……有沒有找到真相？”
金平安這話既像是在問艾涼，又像是在問自己。
艾涼淡淡的答道：“找到了。”
金平安悄悄地松了口氣，表情柔和了不少。
艾涼看著下意識放松雙拳的金平安，一字一句的說補充道：“事后他從一處高度腐爛、堆積如山的尸坑里，靠著衣著和DNA檢測，找到了自己唯一的血親。”
金平安渾身一震，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沒有聽到自己渴望的大團圓結局，他不由得緊咬干裂的嘴唇，眼中的微光又黯淡了幾分。
等消化話語中的信息后，金平安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他膽顫心驚的問道：“堆積如山的……尸體？”
金平安驚恐之余，也在大腦里搜索著，亞聯什么時候發生過這種大事件。
在亞聯除了內華市，其他地方明面上出現五人及以上的死亡人數，便會引起劇烈轟動，數千人的尸體堆積在一起，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只在古代出現過。
“沒錯，堆積如山的尸體。”
艾涼直接使用了堆積如山這個形容詞：“事情發生在七年前的內華市，這么說你應該明白吧。”
“聽他說，當時光看尸坑的表面，就至少有一兩千人。”
“可是，新聞并沒有任何報道……”
金平安不愿相信亞聯會出現如此驚悚的事情，他下意識的就想否定艾涼的說法。
“五年前的內華市叫什么？”艾涼問道。
“……罪惡之都。”
金平安停頓兩秒后回答道。
“你認為亞聯會讓現代千人坑這種輿論暴露出來嗎？”
“……不會。”
剛剛經歷過社會毒打的金平安緩緩說道。
要知道，他正在調查的失蹤案都能被壓下來，更別提涉及到數千條人命的千人坑了。
想到這里，金平安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這世上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黑暗？
“你要調查的對象或許沒那么夸張，但你也要做好所有受害者，都已經不在人世的心理準備，當然千花市的犯罪者，應該不至于狂到這種地步。”
艾涼走出ATM機，望著天邊的一抹魚白。
“所以即便是這樣，你也要繼續調查下去嗎？反正沒有人逼著你去調查，那些人（河蟹）不也是在保持沉默嗎，你沒有必要這么拼。
如果你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我可以把那十萬塊退還給你。”
艾涼背對著金平安，用言語誘導他放棄調查。
“不用再勸我了，我會把這件事追查到底。”
金平安搖搖頭說道：“這不僅僅是為了還受害者一個公道，也是給我自己的堅持一個說法。”
他既然選擇了調查，并且頂著巨大的阻力，調查了一個多月，自然不會因為艾涼的三言兩語就放棄。
“隨你便，我答應幫你找來協助者，所以以后不要再來煩我了，明白嗎？”
艾涼仿佛完全不在意金平安的感受，語氣十分隨意。
“可以告訴我，協助者的名字嗎？”金平安神色鄭重的問道。
從艾涼口中得知協助者的簡略事跡后，金平安的心底只剩敬意。
不管那位協助者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既然敢去調查涉及到數千人死亡的事件，那他無疑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人。
“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艾涼沒有回頭去看金平安的表情：“你叫他‘信使’就行。”
說罷他便向著家的方向徑直離開。
金平安佇立在原地，望著艾涼的背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東方，看了很久很久。
太陽從地平線下爬上來，給金平安的臉染上一抹金輝。
他抬頭看著天邊的朝陽，捂著臉緩緩笑出聲。
從一開始的咕咕低笑，慢慢轉變為放聲大笑。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金平安從包里掏出手帕紙擦干眼淚和鼻涕，朝著艾涼的反方向走去。
這次的步伐，鏗鏘有力。
金平安和艾涼分別后，白天一整天都在復印店里整理資料。
昨天晚上那群混混把他歸納總結出來的資料，全部扔進了下水道。
所以當務之急，是在跟信使見面之前，整理好自己這一個多月收集到的情報。
一個月的情報量，如果全部都積壓在一天，那就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明明腦子里有一大堆東西，礙于手速，只能碼出來很少一部分。
所以金平安這時候也顧慮不上細節了，只能撿重要的情報寫，剩余的就在面談時用解說來補充。
等到他慌慌張張跑出復印店，乘上去市中心的出租車時，距離約定好的見面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
“師傅可以開快一點嗎？”
金平安坐在后排，懷里夾著文件袋，不時的瞄一眼手機，神色十分焦急。
“小伙子，都跟你說多少遍了，這已經是市內最快速度了。”
司機大叔看著在數字六十上下徘徊的指針，很是無奈。
如果不是這小子夾著文件，看上去像是有要緊事的模樣，他早就回懟過去了。
當然，如果他肯再加一張千元大鈔的話，超個速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可以找相熟的交警免罰單。
司機心里美滋滋的，平時都是聽說別的同行遇到土豪大款，今天終于輪到自己了。
司機透過后視鏡撇了眼焦急的金平安，不由得回想起上車時，他抬手就是一張金色鈔票的瀟灑姿態。
想到這里，司機原本被催的不耐煩的心，又軟化了下去。
恰飯嘛。
“小伙子，我們要遵守交通規則，在市區內超速是很危險的事情，被交警逮到的話可是要扣分罰款的。”
司機一邊把車速維持在五十八左右，一邊和金平安嘮嗑。
只不過他在最后一句罰款這個詞上，語氣加重了許多。
“罰款我幫你交了！”
金平安擔心遲到失約，會給那位信使前輩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又從包里隨手抽出幾張嶄新的百元鈔票拍到扶手箱上。
聞著鈔票散發的油墨香，司機大叔瞬間亢奮了。
“咳咳，看你這么著急，一定是有要緊事吧！你放心我這人最樂于助q……人了，今天我就算是頂著罰款扣分，也要幫你提前送到！”
司機目視前方單手握著方向盤，憑借本能大手一抹，便把一疊鈔票捋順收入懷中。
原本在六十徘徊的車速，開始提升。
十分鐘后。
金平安抱著文件袋，火急火燎的下了車。
司機則是給車子熄火，悠然自得點上一根煙，然后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王哥，今晚有空不，我請客出來喝一杯……嗨，哪有，就是好久不見想找你聊聊……嗯就這么說定了啊，先不打擾你工作了。”
一根煙過后，司機摸出金平安給的車費，美滋滋的數了起來。
今天這一單，能頂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