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另一頭。
一間會客室內,幾名西裝革履的衣冠禽獸,正商討著是殺是放的問題。
他們此時吵得不可開交,宋杰暫時掛斷劫匪頭子的電話,等待討論結果。
“那個姓金的小雜毛,害我丟了兩車貨!再繼續下去,老子就只能跟手底下的人磕西北風!”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一個面容陰翳的光頭男惡狠狠的說道:“今天誰要是投反對票就是跟我過不去,老子混不下去了,誰也別想好過!”
在座幾人中,最希望金平安死的就是他。
光頭男是千花市的蹬貨頭子,因為金平安提供的消息,他這幾個月損失了兩批麻古。
“呵,瘸狼,話別說太滿,你們這群光棍本就是亡命之徒,條子想查也查不到,但我們可都是有著正經生意,這個金平安一死,你是舒坦了,我們可是要被查水表的。”
一個大腹便便的圓臉正抽著雪茄,言語間滿是不屑。
“火雞你找茬是不是!正經生意?我還是頭一次聽說賭場算正經生意的,自個兒是個紅毛,在那說別人妖精?”
瘸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目光猙獰的看著火雞。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半張的干裂嘴唇中,上下牙齒微微分開,拉出一道道細細的銀絲,干瘦的手掌更是青筋暴起,這模樣像極了一條瘋狗。
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從腰間抽出砍刀,給對面的肥仔放放血。
“張鳳,少說兩句。”
坐在首位的宋杰發話了,他是這場聚會的主持者。
有人出面當和事佬,兩人各自冷笑一聲,但誰也不肯示弱。
瘸狼和張鳳之間積怨已久,當年倒粉的生意本來是張鳳在管,因為沒啥好貨他也不想發展,所以這塊生意就像是雞肋一樣。
但誰知道幾年前,從內華市來了一頭餓狼。
初來乍到的瘸狼根基不穩,想和張鳳合作,共同開發千花市的市場。
但張鳳的賭場生意已經賺的盆滿缽滿,沒必要碰那高風險玩意兒。
加上他也沒了當年的銳氣,就直接拒絕了。
雖然這條餓狼是過來逃難的,但他為人狠辣,又有高質量貨的門路。
見張鳳不愿意合作,瘸狼便直接把這門生意,全部收攏到自己手底下。
火雞瞧不起這位被內華的什么狗屁‘隱者’殺破膽的廢物,就把這頭餓狼稱作瘸狼。
瘸狼鄙視張鳳沒有血性,沒見過世面,就喊張鳳火雞。
一來二去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吵來吵去也不是事,在場有五個人,不如投票解決如何?”
瘸狼身邊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笑瞇瞇的說道。
對面兩人眉頭一皺,不過也沒有出聲反對,他們將目光投向了宋杰。
“那就這樣。”
宋杰在四人的注視下緩緩說道:“如果確定要殺金平安,那瘸狼你給投反對票一定的資金補償,如果不殺,那張鳳你們幫瘸狼重新搞兩條運輸線路,如何?”
宋杰提出了一個兩方都不得罪的方法。
有他這個中間人在,兩邊也不好賴賬。
“行,只要能宰了那小崽子,我愿意出點血。”瘸狼第一個表態支持。
“我反對。”
張鳳自然不可能跟瘸狼站一條線,立馬開口投了反對票。
“我也反對。”另一位距離張鳳比較近的人,也投了反對票。
因為他們是千花市本地勢力,對瘸狼這種外來者比較排斥,此時必然會統一戰線 一票支持,兩票反對。
瘸狼將目光投向了宋杰。
“宋老板你的意思是?”
宋杰面色陰沉似水,他想到了某個人對自己說的話。
‘做那種人的傀儡,等他哪天玩膩了,你就會像破爛一樣被扔進垃圾堆。’
“我支……”
嗡嗡,嗡嗡。
話音未落,宋杰的另一部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表態。
“真是不好意思,沒打擾到你開會吧。”
一個戲謔的合成音從手機里傳來。
在聽到這道聲音的瞬間,宋杰感覺后背發涼,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仿佛一具森白的骷髏,正站在他身后,用冰涼的指骨撫摸著他的脖頸,下一刻就要扯出他的頸椎骨。
這個電話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投票表決的時候來,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了。
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之下。
“雅、雅努斯先生……”宋杰壓低聲音,小聲說道。
“說了多少遍,不要加先生,怎么就記不住呢。”
電話那頭變成了童音,但清脆歡快的童音,并沒有給宋杰帶來任何快樂,反而帶來了深深的恐懼。
宋杰的額頭和后背,冷汗開始嘩啦啦的流淌,很快便打濕了內襯。
“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吧。”
“記得……”宋杰強忍著恐懼說道。
“記得就好。”
掛斷電話,宋杰再次看向眾人,這一次他帶上來審視的目光,這四個人里,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那人的眼線。
但幾人關心的重點,顯然不在那通電話上,他們都在等著宋杰投出關鍵的一票。
雖然宋杰剛剛沒有說完,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宋杰是支持的。
張鳳等人面色不善的看著宋杰,而瘸狼這會兒,已經朝著張鳳露出獰笑。
“我反對。”
又是一個反對票,瘸狼的獰笑瞬間凝固,然后被震驚所取代。
投反對票的不是宋杰。
而是瘸狼身邊那個金絲眼鏡。
“貓眼!你TM瘋了?!”
瘸狼的表情難以置信,他瞪大眼睛的看著曾經內華市,最黑暗的地下勢力頭目。
“你居然幫外人?!”瘸狼氣急敗壞的抓住貓眼的肩膀。
貓眼沒有說話,只是把笑瞇瞇的眼睛微微睜開。
透過那條微微張開的細縫,瘸狼看見了貓眼的眼睛。
本來怒不可遏的瘸狼,一下子氣焰全無,他的手跟被電了似的,迅速縮了回去。
“老狼,你這暴脾氣該改改了,襯衫都被你弄皺了。”貓眼笑著把眼鏡扶正,然后慢條斯理的撫平褶皺。
他抬起一只手搭在瘸狼的肩膀上,在搭上去的那一刻,瘸狼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瘸狼目不斜視的看著面前的桌面,桌子下的小腿肚卻開始打顫。
作為亡命之徒的瘸狼,為什么突然變得像條狗呢?
瘸狼雖然手段狠辣,手上有著數條人命,但他還是人,還有著正常人的喜怒哀懼。
而貓眼幫在聞名世界的罪惡都市內,被稱作最黑暗的勢力。
瘸狼只是為了錢殺人,但貓眼完全是個冷血瘋子,掏心摘腎對他來說就是一項娛樂項目。
尤其是了解到貓眼幫的所作所為后,瘸狼連他們的生意都不敢做,他們的手段簡直令人發指。
雖然瘸狼也害怕隱者,恨隱者,但是隱者追殺貓眼幫時,他這個同為隱者獵物的亡命之徒,居然感到了一絲安心。
“老狼,反正你都已經丟了兩車貨,兩條路線也被警方查封,不如趁現在即使止損。”
貓眼笑瞇瞇的看向對面的張鳳等人:“有張老板等人的協助,重新建立起新的運輸渠道不難,只要把內鬼清理掉,新渠道再做的隱秘點,你的生意不就完全恢復了嘛。”
張鳳等人雖然不熟悉貓眼,但見那個瘸狼被他壓的跟條土狗似的,他們也知道這個金絲眼鏡不好惹。
雖然不清楚他為什么站在自己這邊,但人家畢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