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涼先看了下高富業,又扭頭看了下夏啟年。
夏啟年聳聳肩,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先一步下樓。
艾涼重新回到客廳坐下,高富業沒有把大門關上只是虛掩著。
“聽佳佳的朋友說昨晚佳佳是去找你告白對嗎?”高富業坐在艾涼邊上,雙眼無神的望著從高佳佳房間里帶出來的照片。
“是的。”
艾涼沒有在這點上掩飾,直接了當的回答道。
“你答應了嗎?”高富業繼續詢問,在悲痛的掩飾下,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沒有。”
艾涼如實回答。
“你知道嗎,換做平時要是有人接近佳佳,我肯定會把他的腿打斷。”高富業望著照片擠出一個笑容。
艾涼沒有說話,目光平靜的看著他。
“她媽媽走的早,佳佳那時候也才五歲半,我答應過她媽要照顧好她,打小她就懂事從來不給我添堵。”
“打拼了一陣子后,我利用攢的錢抓住機會搞房地產,賺了一大筆錢,并通過這筆錢越賺越多,到現在成了一個小老板。”
“基本上佳佳她要什么,我都會拼盡全力給她搞來。”
“她說不喜歡煙味,我戒煙了;她說不喜歡酒味,我在其他地方又買了套房子,每次應酬完了就跑過去,等酒味散了才回家;她說不想要后媽,我就一直沒再婚;前不久她說想去實驗中學,我前幾天就天天忙著請校長老師吃飯,還給實驗中學投資了一棟教學樓......誰讓她是我唯一的女兒呢。”
高富業說完對著艾涼露出一個凄苦的笑容,然后突然站起身猛地一個鞠躬把艾涼嚇了一跳。
“我前半輩子沒有給佳佳一個快樂的童年,后半輩子也沒滿足她幾個愿望,不能在最后還讓她帶著遺憾走......”高富業帶著哭腔死活不肯直起身子,“求你了,不管要多少錢,開什么條件,求你說句‘佳佳我也喜歡你’吧!求你了!”
艾涼看著高富業,此時的他不是那個盛氣凌人、聲勢赫赫的房地產老板,只是一個想要滿足女兒最后心愿的卑微的父親。
......
夏啟年靠在車邊,看著艾涼從樓上下來:“高富業把你喊過去干嘛了?”
“沒干什么。”艾涼神色沒有什么變化,拉開車門在副駕駛位坐下。
“不想說算了,喏,分你的。”
夏啟年朝艾涼翻了個白眼,遞過來一沓現金:“怎么說也是拖了你的福才拿到的,我這人最講究公平了。”
艾涼看都不看他一眼。
夏啟年看出來艾涼是個不缺錢的主,也不自討沒趣。
他從那一沓現金里抽出幾張塞進艾涼褲兜:“這是事先說的五百塊尾款,下車后是當廢紙扔了,還是用來擦屁股都隨你,但現在你給我收下。”
見艾涼沒有阻礙他的動作后繼續拍拍褲子:“唉,這高老板也不知道整個煙灰缸煙蒂到處都是。”
給前高富業,給錢高老板,很符合他的氣質。
“因為他從不在女兒面前抽煙怕嗆到她。”
艾涼胳膊靠著車窗撐著臉看向遠方。
“呃......哎你說他一個地產商住別墅才符合他的身份吧,再不濟換個兩百平的大公寓也成,非要窩在這個小區,有錢人的思維真是搞不懂。”
夏啟年仿佛是在刻意淡化剛剛的經歷不斷轉移著話題。
“因為房子小可以離自己女兒更近一些。”
艾涼用平淡的口吻回答了他,但還是沒有回頭看他。
本來嬉皮笑臉的夏啟年,表情開始逐漸變得僵硬,他感覺懷里那一萬塊的溫度再次升高,現在已經開始燙人了。
“操蛋的人生!”
夏啟年終于不裝了,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來,“賺了大半輩子錢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現在唯一的女兒又沒了老天爺擱這玩人呢。”
受害者家屬夏啟年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正是因為他了解受害人家屬的心情,所以才極力避免在案件剛發生沒多久,就去見受害者家屬。
但這也是他不成熟的表現之一。
只要提到高富業,艾涼總是說些讓他難受的話,索性他就不提了直接把矛頭對準艾涼:“我說你這家伙的心是鐵打的嗎?從頭到尾都冷著張臉,表情都不帶變得還是說天才都這樣?”
“所以呢?”
艾涼轉過頭看著夏啟年,臉上還是那副淡漠的表情,“那你又是為了什么來見高富業的?”
“當然是找出真兇的線索將他繩之以法!順便拿一百萬的報酬。”
夏啟年握緊拳頭振振有詞的說道。
“難道不是為了混入刑警隊找東西?”
聽到這句話夏啟年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但是神色并沒有多大變化。
“找東西?找啥東西,刑警隊里能有啥好東西,槍嗎?那可是有編制的東西碰不得,想要槍直接去黑市多方便。”
夏啟年用著標志性的不著調語氣,企圖混淆艾涼的目的。
“如果今天中午你去刑警隊是為了找我,完全可以在門口等著,沒必要托人把你帶進入內部。
還記得你的借口嗎?有兇手的線索,這個理由實在是太蹩腳,明顯是隨便找個理由混進來。
從刑警隊隊長的態度來看,你明顯不是第一次摸進來了,僅僅是進來會讓他發那么大火嗎?應該是你干了些什么吧。”
艾涼開始分析起第一次見面的細節,這讓夏啟年回想起在車上時艾涼對兇手的分析,現在輪到他了。
夏啟年維持著嘻嘻哈哈的表情,硬著頭皮說道:“他就是一暴脾氣,發火不是很正常......”
“發火是很正常,但你明顯和刑警隊里的人都很熟悉,甚至還有人愿意把你這個外人帶進來,這熟悉程度可就不一般了。
你先前也說過自己有刑警親屬,從那些刑警對你的態度來看,你那個親屬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應該不低。
既然如此,刑警隊隊長為什么連你進個門都會大發雷霆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關系再差,也不至于撕破臉皮到這種地步,更何況這里是不少人都有過命交情的刑警隊。”
夏啟年已經不說話了,他感覺艾涼那雙平靜的眼神,已經將他的目的完全看透,此時正用言語的利劍一層一層的撕開他的偽裝,讓他有些不敢與之對視。
“刑警隊里最重要的東西無非就那幾樣——即將轉移的物證,武器庫里存放的槍支,還有你想要的案件卷宗。”
僅僅是幾個小時的相處,艾涼就洞察出他隱藏的目的。
媽的,這小子跟個鬼一樣,到底是我藏不住心事還是他的觀察力真的逆天?
夏啟年滿臉驚容。
“可以說說你是怎么推斷出來的嗎,就當給我這個被刷下來三次的家伙長長知識,我實在想不通哪里暴露了。”
目的被揭穿夏啟年索性不裝了,直接開口詢問。
“猜的。”
艾涼隨口應了聲。
“猜的?!你是能讀心嗎猜的這么準。”
夏啟年瞪大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艾涼居然是猜的。
一個正常人發現賞金獵人往刑警隊跑,會認為他是去偷看案件卷宗嗎?
現在你道出我的目的,居然跟我說是猜的,這是什么腦回路?想利用警方的情報網,才是大部分人的猜測好吧!
讀心這個詞讓艾涼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只是夏啟年夸張的說法。
“一開始我不確定的你是否抱有特殊目的,就隨口詐了你一下。
結果你選擇把話題往槍上面帶,讓我確定了你是抱著某種目的去刑警隊的。
物證,槍支,這兩樣沒有上面批的文件和支隊長允許,根本看不到,只有卷宗可以通過辦公室查看。”
“你神經病啊!沒事詐我去刑警隊的目的干嘛?就不怕情急之下我把你滅口?”
夏啟年的心態崩了,沒想到刑警審訊犯人的手段居然用到了他身上,更可恥的是他居然上套了,讓他無地自容,尷尬到腳丫子都能扣出三室一廳。
這也和艾涼極具迷惑性的年輕外表有關,夏啟年根本想不到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居然會給他下套。
“看你人還不錯,勸你別干糊涂事。”
“你一小屁孩懂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兒別插嘴。”
夏啟年有些煩躁的點上一支煙,結果剛點上就被艾涼拽下來扔了。
“不要在未成年人面前抽煙。”
“從剛見面我就有這種感覺,你怎么跟個老媽子似的,不管是中午吃飯還是讓我送你去學校,包括現在一直都是一副長輩的口吻,我都三十多了!
臭小鬼給我放尊重一點!我可不是你的傭人。”
夏啟年再度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里,這次艾涼沒有阻攔。
“送我去金陽路。”
艾涼說道。
“所以說別把我當傭人使喚,求人記得帶上請字!”
夏啟年不耐煩的啟動汽車離開小區。
自打從刑警隊出來后,艾涼基本上都在到處跑,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耗過去了。
車子剛駛達金陽大道,艾涼就提出下車。
“車費給你了。”
留下這句無頭無腦的話,艾涼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夏啟年視線之中。
夏啟年還在納悶哪來的車費,結果一掀坐墊,下面正壓著他給艾涼的一千塊。
“自以為是的小鬼,還看不起這錢是吧。”
夏啟年冷哼一聲,把那一千塊收好,“等你走上社會了就知道錢的金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