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博納合作之前,丁炙和梁瓊就對于這家在國內稱得上三大巨頭之一的電影大鱷做過一通分析。
這家公司實際上早在十幾年前,就曾登陸納斯達克,成為首家在美上市的國內影視企業了。
但是就如之前所說那般,熱鬧之后,卻是無盡的沉寂。
數據顯示,博納影業在美上市后,股價表現一直低迷,市值最高時也僅有60億元。
而同個時段的華藝市值400億,光線372億,就連華策都有283億。
作為國內最頂尖的的三家電影公司,這樣的市值差距讓余東海無法接受。
為此,余東海曾多次在公開場合坦言博納影業被低估。
于是,在四年前,博納影業完成私有化,從美股退市。
開始謀劃國內上市,也就是傳說中的“回A”。
除了赫赫有名的紅杉資本以及復星國際外,互聯網圈子也加入了這一私有化的進程。
最終整個博納的私有化買家分為:螞蟻財團,鵝廠,中信,復星、紅杉,軟銀,以及創始人余東海。
這無疑是一個超級豪華的“天團”。
說實在,余東海在起初是非常“忌憚”互聯網公司的,但最終卻依舊是和他們走到了一起。
而在拿下了A輪的融資之后,余東海手下的博納也就馬不停蹄地開始了A股的征程,為IPO上市做著準備。
但人算不如天算,由于博納的審計機構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因財務造假事件被證監會立桉調查,進而導致博納的IPO被迫中止審查。
于是,時間到了今年,博納又再次沖刺IPO,也就是傳說中的上市。
總的來說,博納里頭的派系實際上多到讓許多人難以想象,只不過有一個非常強硬的掌舵人余東海的存在,掩蓋了這一切。
在稍微詢問之下,丁炙才知道,原來最近半個月里,博納高層發生了職位變動,之前那個張監制所分屬的部門被拆解重組,而張監制也被緊急調回。
當然,對外宣稱是這樣的。
實際上稍微知道點內情的人都清楚,這無非又是一輪派系斗爭。
估摸著是張監制他那一派系,直接遭遇了洗牌。
根據老陳的說法,今天早上,有人看見張監制在酒店那邊接到了一通電話后臉色慘白,緊接著就急匆匆地訂了機票飛回總部,據說出的問題里頭,似乎是和財務方面的問題有干系,以至于這張監制在離開時連招呼都沒有跟丁炙打上一聲。
要知道,監制這個職位在劇組中,和導演分別算是兩個權力中心。
盡管之前那位張監制在劇組里的存在感極低,整個《觸不可及》劇組說是丁炙的一言堂其實也不為過。
但要真少了這個人,很多程序上的事情其實還真就很容易造成運轉失靈了。
不過估摸著九爻和博納雙方剛剛達成合作的默契,對方對于這部戲還是比較重視的。
在把那位不知道犯沒犯事兒的張監制緊急調回的同時,又派來的新人同天接任,算是盡量降低對于丁炙以及《觸不可及》的影響。
其實這一部小成本的《觸不可及》,算得上是雙方的一次試水合作。
博納那邊是在考量著丁炙的作品和港圈“融合”的適應性。
而丁炙則更直接,他要看一看博納國內獨一檔的全球發行、風投能力方面能給到他多大的助力。
這一次的《觸不可及》,他其實并不是隨便挑的,除了有和梁家暉再一次同框合作的夙愿之外,也有借助著博納的發行能力,開始往外布局的想法。
換而言之,就是《觸不可及》這一部電影和以往不同,是丁炙拿來嘗試著沖獎的,而且目光還是放在了國外發行的范疇。
事實上,丁炙這幾年來的作品,有很多除了在本國有著巨大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之外,其實也與此同時輻射在整個東亞和東南亞的范圍內。
電視劇方面的《開端》、《隱秘的角落》、《窺探》等,分別在日韓,東南亞,乃至美洲方面都有著不低的受眾。
在此前,國內對外輸出比較火熱的大多是宮廷劇乃至仙俠劇,現代懸疑劇能夠對外輸出的相對較少,丁炙的出現無疑是填補了這方面的稀缺。
電影方面,丁炙在國內口碑最好,呼聲最高的自然是今年初上映的《藥神》,但是這部片卻沒有花上太大的功夫在對外發行行。
因為其實這部電影是本土化的,是有文化理解的隔閡的。
就像是好來塢總打算取悅咱們國內市場,拍一些什么中國元素的玩意兒。
結果整出什么花木蘭啊,又整出什么上氣啊,結果馬屁沒拍著,直接拍在了馬眼上了。
整個就仨字:大傻逼。
這就是文化理解和隔閡。
像是一些醫療保障等福利賊好的國家,看著《藥神》這部電影,明顯就覺得像是在看天方夜譚。
又像是某個漂亮國,看著程勇居然敢抓著警察的領子大吼大叫,同樣也沒辦法理解,這不得彈夾清空嘛?
相反,像是那部《調音師》,東南亞方面的發行渠道卻是收益極好。
只是鵝廠作為這部片的對外發行能力......
就這么說吧,鵝廠在文娛板塊這方面,甚至在給合作伙伴畫餅的時候,從來就沒敢吹過自己這方面的能力。
而博納,實際上說它是國內第一影視發行公司都不為過,畢竟余東海當初就是靠的發行起家的,甚至一度成為了其在國內同類型影視傳媒公司中的最強的競爭力。
博納新調來的黃監制是個大概四十來歲的女人,短發,微胖,眼睛里頭透露著精明的光芒。
她見著了丁炙,下意識地眼睛一亮。
“哎呀呀!丁老師!果然聞名不如見面!一表人才!你長的可比電視上看到的帥多了!”
說著,伸手似乎想要上來搭上丁炙的肩膀。
丁炙后退半步,皺了皺眉頭。
這么自來熟的嗎?
這股作態讓丁炙感受到了一股子油膩。
對的,別以為只有中年男人會油膩,實際上,中年女人也會。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她們往往所需要遭受的社會層面的監督會低上不少。
往前十來二十年前,很多圈內人談生意的時候,有求于人的那一方通常都會帶上一些“妞兒”來陪同。
這里頭有不少是電影學院還沒畢業的,又或許是做好了某種準備往上攀爬的不入流的女演員。
當然,時間再往前點,別說入流的,甚至所謂一線的,也得乖乖作陪。
而在近幾年,不少影視作品電視臺的采購部門大多是女的,這樣一來,陪他們去吃飯的往往又變成了小鮮肉。
或是健壯小狼狗,又或是白凈小奶狗,還是騷里騷氣花褲衩啥的,其實和之前的性質別無他樣。
有時候要是那劇都是實力派演員,男一男二男三都長得很實力派那種,那咋辦呢?
好說,什么服裝、副導演、化妝啥的,長得比較精神的,收拾收拾就得上了。
而女演員,則是一個都不能出現。
甚至現在很多影視劇發行部門的人,往往都變成了男的了。
只能說,惡劣其實從來不分男女,只分人。
“市場”有需求,那供給方就必有所應。
誰掌握了資源分配權,誰也就占據了潛規則的把控權。
大概是丁炙的年輕,讓這位四十來歲,依舊風韻猶存的黃監制下意識地擺出了以往面對男明星時的姿態。
丁炙的這退了一步讓這個黃監制的手懸在半空中,略微有些尷尬。
這時候,她似乎才突然響起,眼前這個二十來歲的丁炙,在圈內的名聲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但是這個黃監制顯然沒多大當回事,雙手在半空中相互搓了搓,然后才放下。
“請坐。”
“不知道黃監制有什么可以指教的。”
雖然這個黃監制剛見面,就讓丁炙扣了不少印象分,但是面都見上了,話還是有必要談的。
《觸不可及》已經開拍了一段時間了,這突如其來的換將多少有點把整部戲的節奏給打亂了一些,盡管丁炙已經大致知道了內情了。
這次碰見聊天,主要就是掂量掂量這個黃監制的成色,以及態度。
最讓丁炙合意的,莫過于這個黃監制和之前的張監制一樣,做好自己“大管家”的工作,少一些話,多干一些事。
但顯然,再坐下來之后,黃監制的第一句話就把丁炙的“美好愿望”給粉碎了。
“既然丁導演快人快語,那么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在昨天進組后,像是把電影開拍以來的支出項還有損耗方面都看了一遍,發現......”
說到這里,這個黃監制語音一頓,“發現我的上一任在工作上出現了很大的紕漏啊。”
好家伙。
難怪在昨天這個黃監制從京都總部飛到了港島后,并沒有直接和丁炙碰面,感情是查賬去了。
問題是,在丁炙的劇組里頭,她還真的花了一晚上時間給捋清楚了。
除了說明這個黃監制除了是個油膩的中年婦女外,其實其能力也不差。
畢竟張監制那邊匆忙地連和丁炙打招呼的功夫都沒有,更不可能跟這個黃監制交接工作了。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在《觸不可及》的劇組里,有人給這位黃監制做事,
其實這方面丁炙倒是不驚訝,畢竟這一次整個拍攝的班底,本來就有不少通過博納這邊組建起來的。
本來就是拍電影,又不是組建秘密部門,在這方面丁炙并沒有多在意。
而且如今她還但著丁炙的面明晃晃地說了出來,還說張監制“工作上出了紕漏”。
畢竟張監制在此前是甩手掌柜,說他的工作有紕漏,豈不是就是說丁炙除了紕漏嗎?
這明顯就是要找事了。
丁炙挑了挑眉頭。
“哦?我倒是覺得張監制一直以來的工作都做的挺好的。”
“如果他做得好,現在我就不會坐在這里了對吧。”
這個黃監制笑了笑,意有所指,像是在說著工作上的事,又像是在說著其他。
“所以,黃監制,你今天有什么指教呢?”
丁炙不動聲色地,把這句話又說了一遍。
“是這樣的,丁導,我在翻閱這將近一個月的拍攝資料,發現在支出方面,張監制并沒有做到嚴格遵守規章制度。像是這一項支出,租用法拉利、還有這一幕的特效費用.....”
“先等一下,黃監制是吧。”
看著這女人微微翹起二郎腿,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樣,丁炙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這樣跟你說吧,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或者說,我并不清楚你今天給我搞這一出到底是為了什么,我突然覺得,似乎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丁炙直起身子來,伸出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敲擊了兩下。
丁炙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并不大,但是很明顯能看得出,他已經很不耐煩了。
被丁炙那雙眼睛盯著,黃監制不知為何,突然有種心季的感覺。
她實在不太明白丁炙的火氣有何而來。
談判嘛,不都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嘛。
更何況,自己只是剛開始擺出一個姿態罷了。
想讓丁炙知道,自己可不是那個張監制那么好湖弄的人。
她如果要好好履行監制的“義務”,對于丁炙來說可能并不好受。
說白了,就是要先擺出個姿態,準備搭臺子唱戲。
緊接著,她就打算示好了。
比方提出她在博納所代表的的派系的誠意和意見,又比如在發行問題上的讓利等等。
實際上,黃監制這次來的任務,并不是來為難丁炙的,相反,她是帶著任務來的。
丁炙作為如今內地最出風頭的一線演員,無論是她,還是她身后的派系,都是想要拉攏他的。
丁炙緊緊盯著黃監制那張化了濃濃妝容的那張臉。
“我和博納的合作,為的是互利互惠的,而不是被你們莫名其妙地扯后腿的!”
“不是,我并不是為了在劇組里奪權的,這部戲完全由你拿主意,我的意思是,程先生對你很有興趣。”
黃監制不敢再擺姿態了。
她怎么能想到,丁炙的脾氣居然如此火爆,連場面話都不讓她說完,連忙把自己的最終目的給擺了出來。
“哪個程先生?”
“程國禮先生,博納的副總裁。”
黃監制的語速很快,似乎怕丁炙隨時拂袖而去。
丁炙的表情突然平靜了下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
“篤。”
“篤。”
“所以,又是博納的派系之爭?你們這些大公司啊......”
丁炙像是感慨,又像是嘆息。
看到了丁炙表情突然緩和了下來,黃監制提著的心才放了下去。
似乎,有的談了。
“好了,丁導,咱們話也說開了......”
“誒!,我并沒有說要和你談啊?《觸不可及》的發行合作,我是和余總談的。戲,是我拍的,甚至連投資的份額,都是九爻傳媒占據了大頭,現在你用“劇組里由我做主”作為籌碼,要和我談話?”
“也就是你打算用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然后再和我談生意?”
“不是,除了這個......”
但很明顯,丁炙壓根就沒有給她說下去的機會。
說著,丁炙抬起手來,看了看表。
那是戲里頭的角色蛇仔明的表。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從昨天開始,拍攝進度因為你的原因一直被卡在那里,然后,我耐著性子和你在這這里喝咖啡,你在那兜來兜去的,跟我猜字謎,有浪費了我足足五分鐘!
我現在火氣很大!我不想談了。”
說罷。
丁炙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幾步,突然又走過來兩步。
“哦,對了,下次要說話,記得說重點,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給你說完的機會的。還有,我最煩有人在我面前裝逼了!”
只留下了黃監制難以置信的眼神,目送著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