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姨，我要跟你說一件事啊。”
梁瓊辦公室里，一個臉上的妝容比她還厚的年輕男子正坐在他對面，一臉欲言又止。
自從丁炙他們那屆打了“全民制作人”口號的養成系偶像選秀爆發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流量之后，資本和平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在這片新開發的圈錢沃土上大肆搜刮著，近兩年都跟瘋了似的拼命按照這個模式搞選秀。
但再也沒能復制丁炙那屆的輝煌，不說像是C位蔡昆那樣直接晉升頂流，就連像李修緣這種依靠著“不想加班”的離奇情節出圈的再也沒能出現。
前者是再難復制，后者是敢復制的話就是當觀眾都是傻子。
畢竟李修緣真的能出圈，靠的就是他“不想加班”的人設是確有其事的，現在人家正美滋滋地做著咸魚當著個整活主播呢。
明明當初攜著別人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滾燙流量，硬是不摻和熱火焚油的流量偶像市場，反倒有滋有味地在娛樂圈的鄙視鏈的最底層——網紅圈里打轉，典型“就讓我來組成廢物吧”的佛系心態。
這會借著丁炙那條出圈視頻，李修緣的直播間流量也大增了一波，啥也沒多干，莫名其妙又多恰到錢了，這會正卯著心思要把在他看來在娛樂圈里混的忒慘的丁炙再拉過來一起直播呢。
平臺現在搞選秀，連續幾年一屆又一屆地收割“選人”，但咱們在也不像隔壁棒子國把娛樂當做支柱產業，在全民選秀爆火之前，本就沒什么練習生發展的土壤，真的有那么點實力的，其實早在頭兩年被收割得差不多了。
但平臺今年一百來個，明年又一百來個的，壓根不管新苗子有沒有長出來，逮著人就拉，那素質不用說，肯定是越來越差。
丁炙前身糊歸糊，但當初一不靠賣人設，二不靠營銷，硬生生靠著舞臺基本功和帥氣臉蛋擠上了出道位。
而現在的秀人們呢？
別說基本功了，就連那副皮囊都未必合格，長得歪瓜裂棗的都敢跑來參選了，什么糖果超甜，鼻涕超粘之類的妖魔鬼怪都跑上來了，看多了也辣眼睛。
但就算辣眼睛，但平臺和資本依舊樂此不疲。
為啥？因為依舊有利可圖唄。
而川河傳媒對此也早有布局，在眾多搶食的公司里也算是塊頭比較大的那一只了，自丁炙之后的幾年里，也出了好幾十個男男女女的練習生前赴后繼去參加這類型的選秀。
梁瓊此時當面的這位油頭粉面的男藝人，咱們就叫他小油吧，就是其中一個練習生。
他在去年參加了改名創造404的一檔選秀，最終就是靠著公司砸資源，搞皇族推上出道位的。
相貌不錯，如果忽略掉那在日光燈直直兜臉照射下顯得有些透明的高鼻梁，還有那似乎永恒凝固住的微笑唇，以及那厚厚的粉底的話。
梁瓊放下手中默默劃著的iPad，抬眼看向他。
男子看到她有了反應，更來勁地說道，“也不是我在亂說啊，公司里真有不少人說你太偏心丁炙哥了，我自然是理解他這幾年過得不好，談戀愛流失粉絲，上不了什么有話題的綜藝，演的幾檔劇距離開播也遙遙無期。”
邊說著，這小油又茶里茶氣地偷偷瞥了一眼梁瓊，看著她正面無表情，似乎在仔細傾聽他的話。
“我也幫著丁炙哥解釋過了，但是丁炙哥最近啊，接連接了兩部電影資源，都是靠著瓊姨你的運作，這種風言風語就更多了，瓊姨你看？”
梁瓊依舊沒有說話，目光定定地看向小油。
辦公室里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終于，等到小油有些不自在地扭捏了起來時，梁瓊終于開口。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嘛，我是同情丁.....”
“說重點！”
小油似乎也有些來脾氣了。
“我也覺得瓊姨你是有些偏向丁炙了。你看他塌房了流失人氣了不說，公司也明確表示半放棄狀態了，就瓊姨還那么偏.....”
梁瓊聽到這里，眼瞼微闔。
“所以！”
她把手頭的iPad往桌面上一扔，眼睛一睜。
梁瓊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是在教我做事？”
小油如同被被掐住喉嚨的鴨子，看著眼前這個氣勢全開的中年婦人，本來滔滔不絕的話語戛然而止。
“公司給你們安排資源，自有考究，你把心思放在應該放的位置。”
說到這，梁瓊又是頓了一頓，“還有，最近宣發組那邊反映你最近的配合度不是很高，怎么回事？”
小油有些不情不愿地說，“我明明左臉的四十五度的角度拍得比較好看，他們偏要跟我反著來，明明就是他們專業度太差了！！”
梁瓊聽到這話，又看了看小油那年輕得過分的眉眼，那流水線出品般的鼻梁，以及即便在裝委屈依舊微微上翹的微笑唇，輕嘆了一口氣，“好吧，這事我會和他們溝通的，你把心思放在該放的位置上，多鍛煉你的業務能力，你們限定團的畢業日也快到了，用點心。”
“反正都是要解散的，干嘛花那么多心思在那啊~”
梁瓊目光一凝。
“謝彬！！”
“好啦好啦，知道了。”
梁瓊眼里的厭煩之色升起，但終究還是沒再說什么。
“沒事的話，出去吧。”
小油不情不愿地起身，帶歪了椅子，有些氣呼呼地走了。
梁瓊目送著小油走出去時甚至還帶著些小女子惱羞的姿態，頭疼地拍了拍額頭。
老娘現在手下的都是些啥牛鬼蛇神？
就這貨，都算是繼丁炙塌房之后最能掙錢的了，公司那邊也是暗示自己給資源力推這貨。
現在這貨顯然也知曉這事，看著自己給丁炙找了資源，似乎惟恐著他的資源會被丁炙給搶走，現在就茶里茶氣地來上眼藥了。
丁炙為了轉型，從無到有，達到了八佰試鏡時，就連她看著都驚艷的表現，個中是默默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的，她心里也有所猜測。
他也不想想，無論是八佰的角色，還是寒戰2的角色，就他那娘不拉幾的一扭一扭的，能演？
梁瓊輕嘆一口氣。
她其實不算是大老板陸明帶出來的嫡系，而是半路帶著像是剛出道時的楊芙和其他幾個藝人加盟的川河，后面公司融資變動，業務擴張，在網紅孵化板塊和素人練習生培養板塊都有所涉及。
一番大刀開闊的改組之后，梁瓊被明升暗調，負責起了選秀和練習生這塊的業務，也著實帶出過諸如塌房前的丁炙、以及數個在各大選秀都能成團出道，有熱度有流量的練習生，其中有男也有女，剛才的小油也算得上一個。
但也就這樣了。
盡管梁瓊能力很出眾，她卻始終未能帶出更進一步的藝人，也因此一直未能晉升一流經紀人之列。
現在看著手下近一兩年盡是這種越發歪瓜裂棗，還越發茶里茶氣，一腦門心思沒放在正路上的新人，再聯想起川河傳媒近段時間的一腦袋官司，梁瓊深吸了一口氣，心底似乎下了一個決定。
起身關緊了辦公室的門，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小芙，是我。”
“瓊姐，怎么，你想通了嗎？”
“嗯，我考慮過了，你說的沒錯，川河現在確實問題很大，甚至讓我有些陌生了，我有時候想想，自己確實很久沒有看過外面的風景了。”
“這就對了嘛！我就說，你早就應該跳出川河那個牢籠，咱們兩姐妹闖天下！”
“不過我可能要看能不能帶走幾個人。”
“你是說，那個丁炙？”
“嗯，那小子確實算一個。”
“你就那么看好他？無緣由的？”
“這么多年來，你知道我的眼光的，我出過錯嗎？就跟我當年看好你一樣。”
.......
遠在港島的丁炙，此時還不知道有人早就盯上他了，還是算起上他最熟悉之一的那個人。
他這時正在一鍋沸騰的火鍋底料旁，筷下如刀，和另外幾雙筷子在如同武林高手般過招，撈著鍋里所剩不多的牛百葉和吊龍。
對面正是同樣吃的滿頭大汗的郭鞋王和梁翹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