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蘇小妍的表情怔了怔。
“我說，我愛你。”楚天驕看著蘇小妍的眼睛，表情與其說是深情款款，不如說嚴肅又莊重，就好像虔誠的信徒對上帝起誓，“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愛你。”
蘇小妍的表情呆住了，她的身體怔了怔，睜大的雙眸里跳動著驚詫的光。
她怎么也沒想到，楚天驕會忽然這么說，還是在她的家里這樣說……愛，這個字眼從她的生活里已經消失太久太久了，今天忽然又聽到，從一個她幾乎要遺忘的男人嘴里說出來。
“你……”蘇小妍蹦出一個“你”字，就又啞住了，她下意識的想罵楚天驕一句，甚至想把桌上的煙灰缸扔在他的臉上。
但是看到楚天驕的表情，她呆住了……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是如此傷感、如此悲戚，仿佛“我愛你”三個字不是告白，而是一種告別。
一種徹徹底底、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生命里的告別。
就像蘇小妍做過的那些噩夢一樣。
楚天驕的大腦告訴他，他這一生從未做過如此瘋狂的事，哪怕是曾經進入“死亡之島”，哪怕是揮刀斬向“神”，在他看來都不如對眼前的舊愛人說一句“我愛你”更需要勇氣。
楚天驕承認他真的有點沖動了，在蘇小妍告訴他做過關于他的夢后，他的感情就開始不受控制了……但他并不后悔，甚至想更加沖動一點。
他想沖上去，擁抱這個女人，親吻她的嘴唇，直到窒息，然后在她的耳邊低聲告訴她這些年對她的思念有多么濃……但他不能這么做，因為這無疑是對蘇小妍的傷害與褻瀆。
那么索性就用說的吧，盡管言語根本沒法表達這份愛意。
“我的，我沒喝醉，也沒在發瘋，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楚天驕看著蘇小妍說，“離開之后其實我偷偷見過你幾次……也許不止幾次吧，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因為我忍不住找你，但又害怕破壞你的生活，我反復告訴自己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你現在的生活很幸福很美滿，比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要好太多。”
“我從沒指望和你再見面，也更不會奢望我們重新在一起之類的，你說得對，我是個混蛋，自私自利，我犯了錯，卻用借口和謊言欺騙自己麻痹自己，生活在一個自己編織的矛盾的怪圈里。”楚天驕低聲說，“我愛你，見到你第一眼我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你，直到今天我也愛你，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斷過，我說的是這些年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但我的愛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
“你……什么意思？”蘇小妍完全處于一個懵圈的狀態。
“我說的是我愛上你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但我不后悔，可我的確不該和你在一起，很多時候愛可以只是一個人的事，我現在可以做到，以前應該也能做到。”楚天驕緩緩地說，“我沒忍住，所以我犯了錯，我不會原諒自己，你也可以不用原諒我，你可以繼續恨我，討厭我，可我依然會一直愛你，這是我唯獨無法放棄的事。”
“你是不是……心理壓力太大啦？”蘇小妍小心翼翼地問。
一開始她確實有點吃驚又有點生氣，主要是有點被嚇到了，再楚天驕忽然說愛她的時候，有那么幾個瞬間她覺得面前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失心瘋了。
可后面楚天驕的話她就開始有點不能理解了，很多話的意思她都聽不太懂……但她能感受到楚天驕的語氣，他既懊悔又無悔，就像個矛盾的綜合體，他愉悅又悲傷，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著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最美好的東西，近在眼前卻無法觸摸。
莫名的，蘇小妍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可憐……這個曾經朝夕相處了很多年，又很多年未曾謀面的男人，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蘇小妍認得這個男人的臉，卻不知道他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只覺得他看起來很累很累，好像心里裝了很多很多東西，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沒有，我很正常，我感覺自己從沒有這么正常過。”楚天驕搖了搖頭，他對蘇小妍說，“也許你理解不了我的話，但我說這些并不想對你造成任何的負擔，愛你只是我自己的事，你要做的就是過好你的生活。”
“我有在過好我的生活。”蘇小妍頓了頓，她對楚天驕的話語氣里透著一絲關切，“你是不是生活壓力太大啦？”
“還好。”楚天驕搖搖頭，他看著蘇小妍，忽然問了句，“我可以抱你一下么？”
蘇小妍愣了愣，她的臉色不自覺變了變，她不知道是該答應還是拒絕，但她的目光始終是望向楚天驕的方向，她顧慮的并不是這個男人以外的事。
似乎已經等不及蘇小妍的回答了，楚天驕已經邁開了步子，他邁步的頻率很快，步子也很大，仿佛迫不及待的想來到這個女人身邊，在她應答的第一個瞬間就把她擁進懷里。
蘇小妍沒有說什么，看著向自己接近的楚天驕她也沒逃避或者退后，她好看的眼睛跳動兩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輕輕點點頭。
結實的身體靠了上來，把蘇小妍苗條的身體輕輕擁進懷里，一雙大手很有分寸的停留在蘇小妍的腰間，手掌心傳來溫熱的溫度，她的腦袋緩緩靠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上……熟悉的胸膛，遺忘已久的記憶忽然被喚醒了，曾經早就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和這個男人相處過的點點滴滴，像零碎的電影片段般，在蘇小妍的腦海中飛快的閃過。
這個擁抱的時間并不短，但抱得其實很淺，這甚至稱不上是一個多么曖昧的擁抱，僅僅是比朋友間禮節性的擁抱要深那么一點點……但蘇小妍能感受到男人熾熱的感情，一如他身上熾熱的溫度，男人的身體忍不住的顫抖，大概是他在強忍著對她的感情沖動，不愿讓自己做出什么更僭越、有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事。
這個距離蘇小妍甚至能聽到這個男人狂亂博動的心跳聲。
“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自私了。”楚天驕在蘇小妍耳邊用她幾乎無法聽到的聲音低聲說，“謝謝你。”
直到墻上的秒針跳動了一整圈，楚天驕緩緩松開蘇小妍的身體，他連續深呼吸了好幾口，就像是一個剛偷完東西差點被主人抓住的賊，正盡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蘇小妍側過頭，捋了捋自己其實并不亂的頭發，對楚天驕警告道，“這要是被我丈夫看到要怎么解釋？”
“纖夫的愛？”楚天驕似乎又恢復了那個嬉皮笑臉、油腔滑調的中年男人，“聽起來還蠻刺激的，像是偷晴一樣。”
“偷你個大頭鬼！”蘇小妍狠狠地呸了一聲，“多大的人了，你不會還以為自己很幽默吧？”
“好好好，我錯了。”楚天驕舉雙手做投降狀，“其實我還蠻感謝你老公的，把你照顧的不錯，至少沒虧待你，所以我剛才才能一直忍著把鞋印在那家伙臉上的沖動。”
“你憑什么打人哦？”蘇小妍橫了楚天驕一眼，“人家對我好不好還用你管？再怎么樣至少都比你對我好。”
“是是是，天底下男人都比我好，我是最壞的。”楚天驕典型的一副二皮嘴臉，“小姑娘都喜歡壞男人，半老徐娘才喜歡好男人對吧？”
“你罵誰半老徐娘呢？”蘇小妍眉毛一挑。
“哎呀我又沒指名道姓，被罵到的半老徐娘才應該生氣吧？”楚天驕嘴賤個沒完，他一雙眼睛左看右看，“話說你們家還真是寬敞啊，大別墅和職工宿舍就是不一樣。”
“虧我還覺得你變了點。”蘇小妍有些無奈地說，“你還真是和以前一個樣。”
“是么？你還記得我以前是什么樣啊？”楚天驕嘻嘻笑，“看來我給你留的印象還蠻深的嘛。”
“其他的都忘的差不多了，就記得你身上老是鹵大腸味。”蘇小妍做捏捏鼻子的樣子。
“話說今天準備的菜里有鹵大腸么？”楚天驕露出期待且賤賤的表情。
“有個屁的鹵大腸，給你美的。”蘇小妍翻了個白眼。
楚天驕仿佛把他這么多年來對心愛女人的思想和感情都發泄在了剛剛短短的幾分鐘里，之后他們就回歸了正常的相處模式……雖然他們以前也從沒以這種關系相處過，但任誰來看都不會覺得這兩人是舊情人，反而更像是青梅竹馬或者上學時期時常拌嘴的老同學。
思想和愛無疑是濃郁的，幾分鐘太短促了，當然道不盡二十年的愛……但那又怎么樣呢？就像很多時候破鏡無法再重圓，僅僅是拼湊出從前的一點點邊邊角角就該夠用了，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無可奈何，又有太多不盡人意，人生的旅途里，同路過就該珍惜，分離是種遺憾，但重逢一定不是。
大概十幾分鐘后，路明非的腦袋從后院探進了客廳里，他看了幾眼沙發上距離不近不遠的楚天驕和蘇小妍。
“明非，怎么了？”蘇小妍發現了做賊似的路明非。
“沒事沒事，就是看方不方……哦不。”路明非改口道，“是看叔叔阿姨你們還有沒有在聊天。”
“這有什么不方便。”楚天驕沖路明非招招手，“別往院子里藏了，你們這有點太刻意了。”
“咳咳……好。”路明非沖楚天驕點點頭，然后扭頭對院子里的眾人宣布道，“兄弟們，警報解除，警報解除，客廳已經允許進入。”
“你游戲打傻啦？”諾諾吐槽了一句，推著路明非走進了屋子里。
“師妹你懂啥，師弟的這種謹慎是應該的，我當初果真沒看錯人，小路很有成為我新聞部部長接班人的潛質。”芬格爾這次站路明非派。
楚子航也走進了屋子里，他的眼神在蘇小妍身上看了看，又在楚天驕身上瞟了瞟……這家伙的內心本來就藏著一個超級八婆，這次的對象又是他的親生爹娘，楚子航心里的八婆只怕早要開啟爆氣霸體八門遁甲從他心里飛出來了。
時隔這么多年，這兩個人終于再一次同時出現在他的眼前，楚子航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其實不僅僅是楚子航，其他人的眼神也忍不住在蘇小妍和楚天驕身上來回游弋……畢竟孤男寡女的，又是曾經的夫妻，獨處一室難免會讓人想入非非。
芬格爾伸長腦袋，閉著眼睛，鼻子高速的聳動。
“你干什么呢？”諾諾推了下這貨的肩膀，“狂犬病犯啦？”
“別鬧師妹。”芬格爾晃了晃腦袋，“我在嗅空氣中的八卦味道呢。”
與此同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聞到了！最濃的八卦味！”芬格爾腦袋偏向某個方向，忽的一睜眼，正好和從樓梯上下來的鹿天銘對上視線。
鹿天銘腳下的步子頓了頓，芬格爾的脖子也往后縮了縮。
“再亂說話，舌頭給你腌了！”諾諾惡狠狠的低聲警告某無良狗仔。
“是要吃飯了么？”蘇小妍從沙發上起身，走到鹿天銘身邊。
“佟姨他們那邊應該準備差不多了。”鹿天銘指了指餐廳的方向，“我們也入席吧。”
楚宅的餐廳是一片巨大的獨立的空間，整個屋子除了院子和客廳，大概就屬餐廳的范圍最大。
一張能容納至少二十人的巨大圓桌擺放在餐廳的正中央，圓桌最中央是一片冒著霧氣的山水桌景，佟姨和楚天驕特聘的廚師們準備好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躺在精致的鍍金餐盤里，菜的種類比在座的人頭的兩倍還多。
盡管鹿天銘是個不差錢的主，但平常在家的時候也不會搞的這么正式，甚至正式的有點過頭了……顯然這是有另外含義的一頓飯，就像楚子航猜的那樣，在他們來之前，蘇小妍和鹿天銘也許就打算趁著今天的機會聊一聊某個重要的事。
楚子航和夏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