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逢圣誕‘yamal’號地船票賣的尤其貴,卻還有這么多人趨之若鶩想登上船。”楚天驕說,“極光、冰山、美酒,性感妖艷的女郎,一擲千金的豪賭,還有從天而降的大獎……一切令人腎上腺素飆升的元素都集齊了,整點的終生敲響,整條船上都充斥著歡呼與尖叫,人類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的北冰洋里,男人和女人在祝福的歌聲中相擁著深吻,天空中綻放煙火,像從蒼穹之上墜落的流星瀑布……”
楚天驕的描述極富畫面感,所有人的眼前都仿佛出現了 同時眾人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嘆,文森特委實是個精明能干的商人,他完全知道登上這條船的人想要什么,對人心的把控很有一套……就是這老家伙太執著于復活他的元首,沉浸在曾經帝國的幻夢中了,不然他一心一意去做生意的話,如今應該早成為一個家財萬貫的大富豪。
“那時候‘yamal’號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圣誕日的到來,有的人擁吻,有的人舞蹈,有的人雙手合十默默許愿,船上亮起了燭光,每個人的手里都捧著蠟燭,燭光溫暖搖曳,就像一場溫馨又幸福的彌撒,照亮了北冰洋漆黑寂冷的夜。”楚天驕頓了頓,“但那時候誰也沒察覺到,在所有人都拉著手高歌的時候,巨大的危險已經悄然而至。”
楚天驕說到這里的時候,屋子里的人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表情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甲板上的人群里忽然傳來一道驚喜的高呼,有人指著遙遠的天際,大聲問那是什么,所有人都抬起頭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向天邊看去,然后驚呼聲此起彼伏。”楚天驕說,“天空的一角出現了青色的紫色的光華,像絢麗的光帶一樣在天際飄蕩,遠遠的看去那些光帶數量很多,它們很亮,把銀河的星光都給遮蔽了,更加神奇的是,那些光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yamal’號的上方移動。”
屋子里,了解極光原理的幾個人的心中忽然冒出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為楚天驕的最后一句……極光的形成是由于來自太陽的帶電粒子到達地球附近,地球磁場迫使其中一部分沿著磁場線集中到南北兩極,當這些帶電粒子進入極地的高層大氣時,與大氣中的原子和分子碰撞并激發,產生光芒,形成極光。
極光一般是相對靜止在某處的,離地距離一般超過上百公里,哪怕“yamal”全速行駛,也不會產生“光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移動”的錯覺。
“幾分鐘之后,那些光帶已經飄到了我們的頭頂正上空,所有的乘客都抬起頭看,那些光帶的數量比想象的更多,仿佛覆蓋了整片天空,燦爛的光芒照亮了乘客們的臉,所有人都沉醉在如夢如幻的美景中。”楚天驕的聲音低了下來,“可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些光弧接近的時候,我總覺得它們就像是一團團有意識的生命,正追著這艘船而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文森特剛剛對我講的故事,我想我也許是被老家伙洗了腦,極光這東西,又不是活的,怎么會追著一艘船跑呢?就像文森特的元首早就死了,他再也不可能睜開眼,從棺材里爬出來,但我的心里始終惴惴不安,于是我望向薩沙。”楚天驕緩緩地說,“沒想到薩沙的表情更奇怪,他臉色慘白的盯著頭頂上的極光,嘴里一直嘟囔‘神之裙擺’、‘神之裙擺’……”
聽到“神之裙擺”四個字,所有人都表情凜然……對于普通人來說,也許這個名字只是難得一遇的盛大奇景,但是對于聽過文森特的故事的人來說,“神之裙擺”很可能是某些超自然現象出現的前奏與契機。
“我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極光,它那么盛大,那么璀璨,像是把黑夜都變成了白晝,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神之裙擺’,我對薩沙問,我說他們在北極圈的這些年,一共見到過幾次‘神之裙擺’。”楚天驕說,“薩沙說‘神之裙擺’的罕見程度比傳聞中更稀少,這些年他只親眼見過兩次……今天就是第二次。”
“所以上一次,就是遇到‘死亡之島’的那一次。”愷撒低聲說。
“我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強烈,這種感覺就像是冥冥之中有雙眼睛一直注視著我們,用玩味、戲謔且危險的眼神,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楚天驕說,“還沒等我意識到什么,我只聽到薩沙大喊‘天吶’、‘神啊,難道這是真的么’、‘我們又要經歷一次地獄’……薩沙的表情驚詫而惶恐,他仰著頭望著我的身后,瞳孔因為恐懼而瞪大,就像是真的看到了地獄。”
“你的身后,有什么?”楚子航壓低聲音問。
“冰山,我順著薩沙的視線回過頭,看到了一座冰山,它那么巨大,那么巍峨,通體雪白,比整艘‘yamal’號還高……”楚天驕搖搖頭,緊接著說,“不,十艘‘yamal’號也不一定有它那么高,五分鐘之前我往那個方向看過,我清楚地記得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安靜的海水和零零碎碎的浮冰,這座冰山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那里似的,橫在這艘船的必經之路上。”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神之裙擺”,憑空出現的巨大冰山,一切都和文森特的故事描述的那么吻合,老家伙真的沒有撒謊,他不僅說了實話,甚至他的話在說完后馬上就得到了驗證。
難怪以楚天驕的警惕性,描述文森特講述的故事時會用深信不疑的語氣,因為他也見到了和文森特當年見過的一模一樣的場景……事實也證明,路明非他們的猜測是真的,不論是“神之裙擺”,還是這座詭異的冰山,都是尼伯龍根出現的前兆。
“薩沙的表情面如死灰,他說果然冰山是跟隨著‘神之裙擺’出現的,這下完了,上一次運氣好,但這一次也許很難逃過去,我想告訴他冰山并不是因為‘神之裙擺’才出現的,這兩個詭異的東西會出現在這里都是因為某位龍王。”楚天驕話鋒一轉,“但薩沙是個普通人,我不能把一個普通人卷進這么危險的事情里,雖然滿船的普通人都被卷了進來。”
“輪舵手在船艙里扯著嗓子喊網絡系統沒有訊號,指南針也失靈了,因為船上的擴音系統也不能正常工作,沒幾個人聽到了他的聲音,‘圣誕歌’變成了‘沙沙’的電流聲,大屏幕上歡慶的頁面變成了灰白色的雪花,圣誕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這時候甲板上終于有人注意到了那座悄然出現的巨大冰山。”楚天驕說,“一時間尖叫聲和哭泣聲不絕于耳,女人撲到男人的懷里,可男人冷漠的把女人甩開,所有人都在往救生艇的方向聚集,‘yamal’號有三十二艘救生艇,一艘可以容納三十人,可乘客加水手足足有超過千人,恐懼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那一刻人性的丑惡在剛剛還美好和睦的甲板上展露的淋漓盡致。”
“時隔這么多年,船上沒有人見過那座冰山,多年前經歷過那件事的乘客不會再登上‘yamal’號,以前的水手也被換掉了大半,只有薩沙和少數的幾個高層船員是那件事的親歷者。”楚天驕說,“我按住薩沙的肩膀,低聲問他船上的武器庫在哪,薩沙滿臉驚詫的問我為什么要找武器庫,他第一反應以為我是想武力鎮壓船上的暴動,我說你既然意識到我們正遇到很危險的情況,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我需要武器并不是對付船上的乘客,而是如果我們真的不幸墜入地獄,至少還有和惡鬼火拼的本錢。”
“薩沙似乎并不能理解我說的‘地獄’和‘惡鬼’這兩個詞的意思,但他看了下我的表情,點點頭選擇了相信我,薩沙說武器庫在五樓,走隱蔽的專用通道才能去,已經來不及等電梯了,我和他走樓梯下樓。”楚天驕緩緩的說,“這時候船已經‘撞上’那座巨大的冰山,但是詭異的,居然真的沒有任何撞擊感傳來,船頭毫無阻礙的穿過了冰山的邊緣,直到整艘船都穿過了冰山,我們進到了那座山之內。”
“里面和文森特描述的一樣么?”楚子航問。
“基本上一致,抬起頭能看到巨大冰山的輪廓,同時也能看到天空中璀璨的極光,整座山仿佛半透明的,我拿出手機來,時間和日期都是混亂的,我打開攝像功能,攝像頭的視角一片模糊,那片區域的元素已經紊亂到了一定的程度,最基本的電磁信號也收到干擾。”楚天驕說,“我讓薩沙從武器庫里盡可能多的那些熱武器出來,然后召集一下值得信任的船員,我則在五樓的甲板上注意外界的動向,忽然,我的視線里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一刻我甚至以為是我眼花。”
“不會是……那個老家伙吧?”路明非試探性地問。
“就是那個老家伙。”楚天驕點點頭說,“我記得我離開他的房間的時候,老家伙還癱在椅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但我看到他出現在一樓的甲板上,逆著人流狂奔,他跑的飛快,難以想象他這個歲數的老家伙,居然能跑出田徑運動員百米沖刺的速度!”
“他之前會不會是演的?”愷撒問。
“不會,這一點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將死之人的那種暮氣沉沉很難偽裝。”楚天驕搖搖頭說,“我當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yamal’好上的救生艙集中在船尾,所有人都忘了船尾地方向奔跑,只有那一個人沖著船頭狂奔,而且他身上墨綠色的軍服和鏗鏘作響的馬靴十分顯眼,他的軍帽跑掉了都沒來得及撿,他頭頂上幾根稀疏的頭發被風吹得像幾簇干枯的稻草,我看到老家伙的臉漲紅,滿臉興奮的高喊著‘太好了,太好了,這一刻終于又來臨了,元首您老人家復活有望了’……老家伙這一刻真像是著了魔。”
不是像,而是真的著了魔,所有人的心里都這么想,為了復活稀特簕,文森特已經完全魔怔了,他為此奉獻了自己的一生,為了曾經擦肩而過的機會懊悔了這么多年,原本楚天驕的拒絕已經令他心如死灰,現在忽然又出現了轉機,足以想象他那種希望湮滅又復生的喜悅。
“薩沙從武器庫里出來,看到這一幕的他當場臉色就變了,他是上一次事件的親歷者,上一次文森特就中了邪似的要往水里鉆。”楚天驕說,“所以薩沙被嚇壞了,他沖甲板上的水手們大喊‘抓住那個穿綠色軍裝的人’,但沒人理會他,大副二副他們還在比我們更高的樓層,他們只能看著文森特一個人往死路上跑。”
“這時候薩沙忽然想到了我,他沒有能力阻止了文森特,但是我有這個能力,他見識過我的‘神力’,薩沙忽然開口央求我,問我能不能救救他們的船長。”楚天驕說,“我沒有立馬答應他,只是冷眼看著送死的文森特和倒影著極光的海面,我問薩沙我有什么理由救文森特,他前不久還想殺死我,他輸了賭局,欠我十億美金和一大堆問題,而我只是聽了個故事酒放過他,我還不夠仁慈么?”
的確,站在楚天驕的立場,他對文森特一行人已經仁至義盡了,他擁有毀滅整條船的能力,可他選擇遵守船上的規則,一直用相對平等的方式和這群普通人相處……就像他之前說過的,文森特對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也沒有拯救文森特的理由,況且那個老家伙是自己找死。
“薩沙嘆了口氣說他知道我不喜歡文森特,其實他也不太喜歡船長這個人,但畢竟文森特對他有恩,求我是他當下唯一的辦法了。”楚天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