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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黑百合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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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傭拿來一束黑百合,放在茶案上,又轉身離開。

  谷村夫人沒給笠原深繪里沏茶,笠原深繪里眼里的警惕氣氛一點也沒散去,藤原臨也也無意去驅散。不久后,太陽西斜了點,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使得原本微暗的茶室里變得明亮溫和起來,連黑百合的氣息也濃郁了點。

  籠罩在斜陽當中,谷村夫人的頭發顯得更黑亮,甚至連眉毛、睫毛都顯得鮮艷了許多。

  藤原臨也默默吃了幾塊藕餅,才開口問:“夫人收購那么多黃松玉,只是為了構筑結界放蛇鼠蚊蟲嗎?”

  “是啊,是的。大概是在一個多月前我才知道黃松玉的作用,倘若妾身的需求和你們有沖突了,懇求您原諒妾身,讓妾身在這和您說一聲‘對不起’。”說著,谷村夫人又站了起來,彎腰鞠躬,舉止言談都挑不出毛病。

  “沒什么,不用這么緊張。”藤原臨也像是要讓她放松似的笑了笑,“配合我們調查就行,沒多嚴重。”

  谷村夫人咬了咬嘴唇:“謝謝。”

  說完后,重新坐下來。她身穿漆黑的喪服,但腳趾甲和手指甲卻涂著鮮艷殷紅的指甲油,顏色不是很協調;大衣下擺松開時,露出的那雙小腿,很有力量感。

  “我這邊想要了解一些事。”藤原臨也微笑著問,“谷村夫人是有什么仇家嗎?我看昨晚您身邊有很強的護衛力量,不像是有錢就可以有的規格。”

  谷村夫人像是尋求安慰般把視線轉向丈夫的遺像看了眼,然后再度看回藤原臨也,輕咬著嘴唇:“妾身的丈夫是遭遇暗殺而死的,時間才剛過去兩個月,妾身擔心會他們還會再來,因此一直不敢放松警惕。至于藤原君說的規格,也不是妾身擁有的,而是妾身家族的力量。”

  “丈夫的死有調查結果嗎?”藤原臨也問。

  “沒有……抱歉,我不想談起這件傷心事。”谷村夫人微微搖了搖頭,什么都不說了,只是微微抽泣了起來。

  “夫人節哀,我們先到外面等一會兒。”藤原臨也站起來,和笠原深繪里走出茶室。時間來到了下午三點陽光還是很毒辣,風微微搖曳著屋子四周的松林,葉片落在密密麻麻的草叢中。

  回廊上的竹板,也被仲夏的陽光曬得熱騰騰的,藤原臨也往那一坐,感覺有點燙屁股。

  “谷村家是栃木縣的一個舊豪族,在當地影響很大,政界和商界都有人,但沒和超凡世界有關聯。”笠原深繪里在他旁邊站著,透過林間看大海,“這位谷村夫人是現任家主最小的女兒,很正常地長大上學,丈夫是入贅進來的。從官方層面可以調查到的資料來看,沒有任何異常。”

  “我感覺她只是個小角色。”藤原臨也說道,“區區3000多克黃松玉,不至于讓一個大人物親自跑一趟,還是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布局。”

  “這點我和你的想法一致。”

  “黃松玉運出去了嗎?”

  “應該沒有,我……”說到這,笠原深繪里閉上嘴,女傭從兩人身前走過,進入茶室。

  視線追隨著女傭的身影,等她進入茶室后,笠原深繪里用穩穩當當的語氣說:“昨晚的事情發生后,谷村夫人就一直在這棟房子里,沒踏出去過一步。就連這個女傭,也是今天才過來的,進來后同樣沒與外界接觸過。”

  “這里有九課的人嗎?”藤原臨也視線環繞四周一圈。

  這棟小樓處于山腰的開闊地帶,山林郁郁蔥蔥,不遠處有一道山泉形成的瀑布傾瀉而下,其生機勃發的水珠子飛濺成一道白線,流水聲嘩啦啦地響徹山間。

  “有的,就在這些位置。”笠原深繪里用手指了幾個方向。

  藤原臨也看過去,仔細分辨。

  憑借他出色的視力,也需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到隱藏在山林里的九課探員。

  “沒運出去就好。”他伸了個懶腰,笑著說,“回頭讓母親大人打錢,我把黃松玉全部買回來就行。”

  笠原深繪里低頭,嘴唇宛若漣漪一般顫抖起來,接著斜向一方,是一種嘲諷的弧度。于是乎她的聲音里也開始帶有輕微的戲謔的味道。

  “那是我的母親大人,請你自重。”

  “喲,姐姐理解錯了。”藤原臨也同樣戲謔道,“我說的是星見母親,不是笠原母親。”

  笠原深繪里深吸一口氣。

  腳底略微抬高,猶豫著要不要踹他第二腳。

  “老是踹人可不淑女。”藤原臨也瞅著她的高跟鞋,“再說了,這么漂亮的鞋子踹過來,對我來說可是一種獎勵,你當真那么想獎勵我?”

  笠原深繪里撅了撅嘴,嘆了口氣。

  “遲到有天要把你毒成啞巴。”她嘀咕了句,雙手攏住裙擺坐下來。

  盛夏午后的山林,空氣新鮮得讓人吃驚,天空仿佛穿透了一般高遠,露出來的肌膚可以無礙地感受陽光的熱量。耳邊不時傳來高亢的鳥鳴聲,卻看不見鳥兒的蹤影。

  “美的景色是地獄啊!”藤原臨也意味不明地說道。

  笠原深繪里覺得他這話又是亂說的,可能還是在逗她。可她又下意識當真了,試圖把眼前的景色當做地獄來觀賞。在眼前一片翠綠、寂靜、漫不經心的風景中,明明是美好在搖曳著,與地獄又何干?

  “你相信惡魔么?”藤原臨也問。

  “長角的惡魔么?”

  “沒錯。”

  “如果把惡比喻作惡魔,當然能夠相信。”

  “那要是現實中有形態的惡魔呢?”

  “不管怎樣,我們說的不過是假設。要是這么探究下去,就需要具體的例子。就像橋需要橋墩來支撐一樣。”笠原深繪里像個理科生那樣,神情嚴肅地說:“假設的東西越深入的話就會變得弱,得出的結論也會變得漫無邊際。”

  “我感覺黑百合就是具體例子。”藤原臨也說道。

  “你這樣恐怕不適合當執法人員!”笠原深繪里一本正經地說。

  “是嗎?”

  “法律這東西,一言以蔽之,是司掌人間事的。在我們這個世界里,陰即陰,陽即陽,我即我,彼即彼。所謂‘我即我彼即彼,秋日正西垂’。”笠原深繪里說到這,停頓一會兒,低著頭像檢查指甲上的指甲油一樣看著手指尖。

  指甲油的顏色稍微淡一點的粉色,涂得很完美。藤原臨也心想這絕對是用了妹妹的指甲油,如果不是,他就戒色一個月。

  思考了一會,笠原深繪里才繼續說道:“可你不屬于這個世界。你屬于的是:其上或其下。”

  “其上或其下?”藤原臨也出于單純的好奇心問。

  “上則上,該下則下。該上之時,瞄準最高的塔上到塔尖;該下之時,找到最深的井下到井底。”笠原深繪里盯視一會自己的指甲,把手插進兜里。“我即彼彼即我。春宵何悠悠,舍莪方有我。”

  說這話時,她的神情極其肅然。

  但藤原臨也知道她是忍笑。

  從她那忽然變得靈動的眸子和輕微顫動的肩膀可以看出,她學會了怎么說些咋聽上去很有道理的話來逗人。

  “你學壞了啊!”他笑著罵道。

  “哼!”

  笠原深繪里表情頗為冷傲。

  她就那么坐在身邊,像只修長孤高的鳥一般擰著脖子,視線淡然地看著藤原臨也。

  “走吧,先回去找谷村夫人。”藤原臨也站起來,往茶室走回去,“把黃松玉的事情先搞定,再讓兩位理事長出面,重新把夏祭辦起來。花了那么多錢,可不能浪費了……”

  “民眾那邊還需要再安撫才行。”

  “那就是你們九課的工作啦。”

  “提醒藤原先生一下,您也是九課的探員。”

  “哦,差點忘了。那么隊長大人,這次的時間該用什么方法瞞過去呢?”

  “拍電影。”

  “好老套,沒新意!”

  “你想一個?”

  “……拍電影好啊,我最喜歡拍電影了。”

  種著許多矮樹的寂靜的庭院里,兩人說著話,并肩走過鋪滿陽光的回廊。透過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茶室一角的壁龕和百寶架。這里似乎經常舉辦供佛的茶會,所以鋪著鮮艷的緋紅色地毯,茶室內跪坐著的谷村太太映入眼簾的。

  “等一下。”藤原臨也忽然停下來。

  笠原深繪里明白他的意思,稍稍彎下腰,透過窗戶往里看。

  一個身穿和服的女人從里間走了出來,正襟危坐地面對著谷村夫人。兩人紋絲不動,久久地相對而坐。

  “是那名女傭。”藤原臨也壓低聲音說。

  笠原深繪里目不轉睛,將胸口緊緊壓在窗口的欄桿上:“這名女傭有點奇怪,從剛才我就發現她的視線里沒有那種看主人家的敬畏。”

  “我覺得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見過這女傭。”

  “凡是漂亮的女人你都覺得面熟是吧?”

  “……我是在說正經事!”

  笠原深繪里把手指放在唇邊:“噓!”

  姐姐不想聽妹夫的解釋。

  就在這時,谷村夫人忽然起身走進里間,隔了許久才端著一個茶碗折回來。微風吹拂著她的黑色喪服的袖子,畫面凄美哀艷。端著茶碗回來后,她按茶道的方式點了一盞茶后,又回到原來的地方跪坐下來。

  女傭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在說什么,谷村夫人深深地低下頭來。

  這段沉默的時間令人感到異樣的長,異樣的緊張……但之后發生的事,更是令人難以置信。谷村夫人保持端莊的坐姿,冷不防地伸手解開腰帶。

  “呲——”

  藤原臨也良好的聽覺,甚至能聽到腰帶里側拉出絹帶時的摩擦聲。

  緊接著,谷村夫人又解開了領口,胸前白皙。她彎腰跪著,一只手托住放入到深黑色的茶碗里面。

  這場景,把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里都看呆了。

  此時此刻,兩人的腦海里,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母乳在黑色茶碗內側的冒泡的綠茶中攪拌的畫面,混濁了的茶水泛起白色泡沫……

  女傭端起茶碗,將這奇怪的茶一飲而盡。

  然后,谷村夫人才直起腰,胸口也被隱蔽起來了。

  午后陽光映照著她的臉頰,比之前要顯得格外蒼白,她的肌膚幾乎沒有血色,像是抽干了全身的能量那樣,細小的鼻梁上也涌起了許多小皺紋。她用疲憊的眼神膘了一下窗口,旋即又像沉入混濁的無底深淵般低下頭來。

  接著,女傭離開茶室,與看傻眼了的兩人擦肩而過。

  笠原深繪里轉動視線,凝視藤原臨也。她剛要離開去外面走幾圈消化一下剛才看到的東西,藤原臨也便制止道“一起進去”。她感到有點為難,臉頰紅了。但還是低著頭乖巧地跟著藤原臨也重新回到茶室,跪坐下來后,低垂的眉毛很美。

  “讓你們見笑了。”谷村夫人拿出厚毛巾把臉上的汗細細擦拭去,然后像是冥想一般閉了一會眼睛,她漆黑喪服的下擺掀開了,肌膚白皙的大腿攤在緋色的地毯上,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妾身三個月大的孩子,和丈夫一起去世了,不這樣的話,脹痛很難受。”

  說完后,谷村夫人的臉色明顯還有些不舒服,嘴巴不自然地顫動不已,眉心蹙緊,打破了臉部原本的協調與平衡。

  人家敢當面做,就不怕露出破綻,藤原臨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結,直接了當地問:“黃松玉還在嗎?我需要全部拿回來,按照你買的價格。”

  “當然了,妾身一克都還沒有用。”谷村夫人兩掌心圍住漆黑的茶碗,朝外面喊了聲,“靜夏,麻煩把黃松玉拿過來。”

  很快,女傭端著一個木盒進來,放到桌面后又退了出去。

  風吹來擺起窗簾,谷村夫人用手撥了撥劉海,把手放在盒子上,接著說道:“總共3806克,合計4180萬円。”

  “稍后給您轉賬。”藤原臨也伸手想要接過木盒。

  “不行,我只要現金。”谷村夫人搖頭拒絕。

  藤原臨也皺眉不語。

  誰沒事干會帶4000多萬現金在身上啊。

  “讓我們先看一下。”笠原深繪里出聲道。

  谷村夫人略一遲疑,還是打開了木盒。

  盒子里裝著一塊塊拇指大小的黃色玉石,每一塊都散發著淡淡的溫潤光澤,是黃松玉無誤。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綠色的絲綢袋子,里面裝著有東西。

  一股不詳的氣息,從綢袋中溢出來。

  出于職業的敏感性,笠原深繪里指著袋子:“那是什么?”

  藤原臨也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

  “是護身符。”谷村夫人坦言。

  “在寺廟里求的么?”藤原臨也問。

  “不,家族里傳承下來的,大概可以說是我的分身吧。”谷村夫人解釋道,略帶疲倦的微笑浮現在她嘴角。“這是件有些奇妙的故事。但故事很長,現在要說那個的話太累了啊。”

  笠原深繪里直接伸出手:“讓我看一下。”

  “還請小姐愛護一些……”谷村夫人有些不情愿地打開袋子,拿去了其中的東西。

  一塊面具。

  笠原深繪里把面具那在手心,凝神觀察。藤原臨也也看了過去。

  那是一張很有女性特征的人臉面具,涂著口紅,眼睛和眉毛之間很柔美,眉毛像一彎典雅的新月,很像少女。

  “這是能劇面具。”谷村夫人在一邊解釋。

  能劇是日本的傳統戲劇,以日本傳統文學作品為腳本,表演形式上輔以面具、服裝、道具和舞蹈組成。藤原臨也沒很少接觸能劇,因此沒看出面具有什么不對。

  “你懂不?”他問笠原深繪里。

  “不是很懂……”笠原深繪里也搖頭,“如同日本三景,雖然知道是在日本,但自己也沒看過。”

  “沒時間還是怎樣?”

  “沒想著去。”

  “我陪你去。”

  “嗯……欸?”

笠原深繪里惱怒地瞪了無時無刻都在撩的藤原臨也一眼,然后像不想理他似的低頭看面具  “不,那樣不行。能劇面具觀賞的時候,要把手抬高一點。”谷村太太在對面說道,“雙手要舉起來讓面具眼睛朝下,這樣才能品味到它的美……”

  笠原深繪里按照她所說的,舉起面具欣賞了起來。

  隨著面具出現在視線正上方,那慘白無光的肌膚在她的眼里變得朦朧柔和起來,仿佛少女般潤澤的肌膚中生起一股人體的溫馨,仿佛面具活了過來。

  “呀!很寫實。”

  笠原深繪里倒抽了一口氣。

  “面具眼睛朝下,面帶愁容,表情顯得憂郁;眼睛朝上,面部生輝,表情就顯得明朗。”谷村太太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誘惑,“讓它左右搖動,就表示心潮的起伏,小姐可以試一下。”

  笠原深繪里又把面具放到視線下方。

  把臉湊到離面具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只覺眼前是一個活著的女子在朝自己微笑。這是一種美麗純潔的微笑,不帶一絲污垢。

  “很像一個活人吶。”她嘟噥了一句,“像是女青年。”

  “仔細瞧瞧,是個少女來著。”谷村夫人說道,“據妾身家里的老人說,這面具的原型是個神明,是永恒青春的象征。”

  笠原深繪里越看越覺得驚訝。

  面具的描線和嘴唇刻畫得栩栩如生,眼眶里鑲嵌著黑色的瞳眸,紅色的嘴唇顯得水嫩飽滿,特別可愛靈動。她屏住呼吸,鼻子快要觸及面具的時候,面具那烏黑的大眼珠子忽然從下往上轉動一圈,下唇肉鼓了起來,笠原深繪里幾乎要和它接吻了。

  “啊!”

  笠原深繪里驚叫一聲,趕緊把臉移開。

  “怎么了?”藤原臨也馬上問道。

  笠原深繪里再看向面具時,發現面具壓根就沒活,連小孩都知道是假的。

  “沒、沒事……”她表情鎮定下來。

  “漂亮吧?”谷村夫人笑著問。

  笠原深繪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戴上試試好嗎?”谷村夫人眼神誠懇,“小姐太美麗了,這樣的面具和您的美貌很襯,您不覺得嗎?說不定它可以護著您,保佑您永恒青春。”

  我本來就有永恒的青春……笠原深繪里心里沒一點想法。

  但這時,藤原臨也一把將面具拿起來,慢慢貼到她的臉上:“姐姐試試看。”

  說著,他把手繞到笠原深繪里腦后,將繩子慢慢系好。

  透過面具,兩人交換了下眼神。

  ‘這面具有古怪,你還讓我戴?’

  ‘既然她有陰謀,干脆順著她的意上套看看。安心,我護著姐姐。’

  ‘誰允許你叫我姐姐的!’

  ‘您這話題轉得也太生硬了吧!’

  ‘混蛋!’

  眼神交流完畢,藤原臨也后仰一點,從稍遠一點的距離觀看戴了面具的笠原深繪里。

  古典色澤的口紅,從唇邊往嘴角里漸漸淡去。嘴唇微微張開,猶如插在雪上的鮮花蓓蕾。好看是好看,但再怎么也不如底下的人好看,隔著面具看深繪里,就如在夢中擁抱姑娘,一點都不過癮。

  “怎么樣?”

  笠原深繪里依活動了下脖頸,讓面具呈現出各種姿態。

  只要一動,面具就有了生氣。她穿著復古的長裙和素色襯衫,鮮艷的橘色秀發耷拉在面具的兩旁搖動,有一種朦朧和柔和的妙趣。

  “可愛極了。”藤原臨也不禁地說,“前天母親大人戴了一副狐貍面具,沒有姐姐可愛。”

  面具底下,笠原深繪里竊笑起來。

  坐在對面的谷村太太,細小狡黠的眼睛瞇了起來,像是清晨時分半睡半醒的母狐貍。她抿著紅潤而光滑的嘴唇,開口說道:“藤原君,您看回妾身這邊。”

  藤原臨也轉過身,面朝著她。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笠原深繪里肩膀一顫,像是遇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那樣,身軀僵硬了起來。

  “藤原君,我有一事請教。”谷村夫人右手捏著左腕處,“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有幽靈這種東西吧。還有妖怪……”

  “你之前不知道?”藤原臨也表情詫異。

  “昨晚才是第一次見到。”谷村夫人慢悠悠地把袖子卷起來,左腕上有一道新鮮的傷痕。

  “這傷怎么了?”藤原臨也看了眼,是利刃留下的割傷。

  “您再看清楚一點。”谷村夫人挪著屁股轉圈,往他這邊坐過來。茶室莫名變得昏暗了些。她湊近藤原臨也的耳邊,悄聲呢喃:“被妖怪隔傷的,妾身好害怕,求您護著人家……”

  這位太太身上的腥味,在鼻尖飄逸。

  很銀蕩的味道。

  “精神的什么地方有缺損,有陷落,有暗洞。就有鬼魅存在。”藤原臨也保持著清醒。

  “呀,多么富有哲理的話。”谷村夫人笑了,那滋潤的唇邊露出閃亮的尖牙,“妾身喜歡。”

  插在她頭上的黑百合,源源不斷飄出一陣腥味,點燃早就種在了藤原臨也心中的火種。仿佛有一種強制性的東西在他心底里燃起,夫人那鬢發觸到的臉頰時,他看見一只狐貍在明亮的月色下慵懶且嫵媚地打呵欠,四周寂靜無聲。這時候,修繕古寺成了無人的寺廟。

  在幻覺中,他朝著狐貍走去。

  狐貍變成了一個女人,頭頂長出一對毛茸茸的耳朵,蓬松柔軟尾巴在背后擺動。

  “忍著點,馬上讓您享受……”她聲音嬌媚地說著,仰起頭來環視了四周,旋即調過來跪在藤原臨也身前,抱住了他的小腿用臉頰摩挲片刻,隨后親吻起來。

  藤原臨也還是頭一次有這種若無旁人的亢奮情緒。

  就算是被川島美記用煙霧下藥,也沒這么亢奮過……他轉動著視線,尋找笠原深繪里,而笠原深繪里就在離他不遠的一塊石頭上,看著月亮哼著歌。

  很快,粉色的煙霧就彌漫了整個世界。

  長時間的接吻以及狐女柔嫩嘴唇的觸感,燃起了他內心的火種,火焰沿著既定的軌道蔓延,閃閃發亮的天穹、風樹林的沙沙聲、海浪的轟鳴聲……這些東西毫無秩序地、零零散散地存在著。

  茶室外,女傭走進來。

  谷村夫人起身迎接:“靜夏大人。”

  “黑百合的毒素生效了?”被喚作靜夏的女人,眼神劃過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里。兩人都雙目緊閉,呼吸急促起伏。

  “這小子體內的毒素多,沒有一個小時清醒不了。”谷村夫人神情恭敬地說,“這女的體內毒素稀少,但只要面具不摘,她也沒法醒過來。”

  靜夏把手伸進桌面的木盒,拿起一顆顆黃松玉往喉嚨里塞進去,3806克有些多,但好在她不是人,能全部撐下去。

  全部吃進肚子后,她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靜夏大人,”谷村夫人在身后喊道,“這兩人怎么處理?”

  “殺了!”靜夏頭也不回地說,“事后你自己想辦法逃走。若逃不掉,自己想辦法把秘密守住。”

  “明白!”

  走出庭院,門口守著的僧人馬上圍過來。

  “夫人讓我下山買點的東西。”靜夏嗓音羞怯地說道。

  “可以讓我們代勞嗎?”有一名僧人問。

  “不、不行的……”靜夏臉上飛起一片紅霞,聲音愈發的低了,“夫人要的是女人用的東西,事關隱私……”

  “女人用的是什么?”有位僧人表情很不解。

  “一看你就沒有過女人,我跟你說呀……”另外幾個僧人圍過來取笑他。

  哄笑聲中,靜夏繞開僧人,成功離開小院。

  但才剛走到池水邊,身后就響起了幾道“刷刷”的聲音。

  回過頭一看,三把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她。

  “去哪里?”領頭的九課探員聲音里沒有感情,全是責任。

  “下山買東西……”靜夏臉色被嚇得有些發白,柔柔弱弱地說,“你們的笠原警視批準了,我才出來的……”

  幾位九課探員交換了下眼神,其中一個人上來搜了她的身,沒有搜出任何異常的東西。鑒于笠原警視現在就還坐在茶室里戴著面具玩耍呢,幾個九課探員也沒懷疑什么,就揮手放行了。

  距離谷村夫人住處三十多米外的小樓里,京都少女們已經準備返程了。

  由于下午悶熱,藤原香奈剛沖了個澡出來。

  穿著寬松浴衣的她,臉頰上帶著一抹嬌嫩的櫻色,濡濕的黑發閃著水光。

  隔間,收拾行李的同伴們,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么,沒有誰注意到,一個短發女子已經溜了進來,朝著她們的大姐大伸出了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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