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二年一月十三日,宣府城駐守參將邱文舉通敵叛變,打開城門,縱敵長驅,被寄予厚望的宣府重城,還未來得及發揮作用,便以徹底淪陷!
昭武二年一月二十日,在前明覆滅之后,便潛逃在外的前明周王朱恭枵,于河南舉起義旗,軍改過后的宣武衛附從!
昭武二年一月二十五日,山海鎮永平府以吳氏為首的七大本地豪商士紳家族,私通遼鎮,以家丁佃戶為義軍,欲里應外合破開山海關,最終,雖被鎮壓,但,原本尚且安寧的山海關鎮,亦是因此而人心動蕩!
昭武二年一月二十六日,四川軍改過后的建昌衛,青川千戶所兵變,建昌衛指揮使常建,副指揮使趙宏,千戶李曉,牛白,以及青川千戶所千戶趙運林被兵變叛軍殺死,建昌衛,青川千戶所,徹底失控。
昭武二年二月十日,漕幫悍然舉義,沉漕船堵塞船運,維持京城,乃至于北方的命脈,漕運,亦是就此斷絕。
昭武二年二月十三日……
自宣府邊關告破,消息傳遍大江南北后,這一場敗仗,似是徹底確定了大恒必亡這個事實一般,整個天下局勢,儼然已經徹底崩壞。
天下群雄并起,不管行的是什么事,亦皆是高舉著反恒復明這面大旗,于天下肆掠!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清晰的說明,這個篡國而立的大恒,將會是一個青史罕見的短命王朝!
曾經給予無數人壓迫與驚懼的秦公,如今的大恒天子,也將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在大同,天子大帳之中,自一個個壞消息接踵而至,這座往日喧囂的天子大帳,便驟然安靜不少。
縱使是軍機參謀們的商議爭論聲,都是輕聲細語著。
天子依舊面若寒霜,冰冷刺骨,一股徹徹底底的生人勿近之意,亦是彌漫于身周。
其桌面上,一封封來自各地的軍情奏本,亦是清楚的訴說著自宣府邊關告破,消息蔓延開來后,引發的新一輪天下動蕩。
而這一輪天下動蕩,無疑已然觸及了大恒的根基,根本所在!
漕運的斷絕,亦是代表著,江南已然徹底失控,代表著大恒對江南的統治,已然處于崩潰狀態。
而各衛所的叛變,亦是代表著,人心的動蕩,已經波及到了大恒的根本所在。
禮樂崩壞,天下大亂,外敵環伺,群雄并起……
新生的大恒,所面臨的天下局勢,已然是歷朝歷代,王朝末年,都難得一見的亂局。
“陛下,宣武衛賊子押過來了。”
此時一名御前營將領,小跑進帳中,叩首道。
“帶進來。”
天子之聲音,恍若萬年寒冰之刺骨。
帳中諸將,亦皆是下意識心頭一顫,心中對那攜裹一衛叛變的賊子,已然是恨之入骨。
“走!”
“跪下!”
很快,在幾名御前營將士的看押之下,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宣武衛指揮使陳功,亦是被強行摁倒在天子帳中。
“宣武衛副指揮使常河在,指揮同知牛三明,千戶孫濤,周凱,百戶林海,毛子益……”
一個個名字如數家珍一般,從天子口中吐出,天子冰冷的目光,亦是如看著一個死人一般,注視著眼前這位攜裹一衛叛亂的賊子。
“你和朕說說,到底是朕哪里待你苛刻,你的這些袍澤,是與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借酒宴對他們下藥,竟將他們凌遲?”
言至于此,李修已然抑制不住內心壓抑已久的殺意,他還從未對一個人,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殺意!
人心莫測,他要叛變,李修能理解,他借酒宴,將忠于他李修的將領清洗,殺掉,借機掌控宣武衛,參與叛亂,他李修也能理解。
可,他為了逼那些將領從賊,竟一個個凌遲逼迫,一個個忠肝義膽的將士,最終盡皆被眼前這畜生凌遲處死!
剎那間,帳中似有一身炸響,天子戰袍無風鼓蕩,森冷刺骨的殺意,瞬息之間,亦是驟然籠罩了整個大帳。
空氣,似乎都冰冷了許多,這一刻,帳中所有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你不過是一篡逆之輩,你又有什么資格說我,你殺的人比我少嘛,大明又哪里待你不薄?”
陳功毫不示弱的昂著頭,嗤笑著反諷道。
“放肆!”
“大膽!”
一旁將士頓時臉色大變,接連呵斥出聲。
“哈哈哈哈……”
李修大笑,笑聲,卻是從未有過的滲人。
最終,笑聲停滯,李修俯瞰著眼前這陳功:“你說的對,但,成王敗寇,自以為是的蹦噠,是最為愚蠢的!”
“傳朕旨意,將其九族盡皆凌遲!”
“把他押過去,讓他瞪大眼睛看著,愚蠢的人,做了愚蠢的事,會是什么后果!”
此言出,本還硬氣無比的陳功,神色頓時大變,面色猙獰,怒罵:“你李修會不得好死……”
話說一半,被被一旁御前營將士直接摁住,卸下下巴,嘴中,亦是塞上了一團破布,隨即將其架住,直接拖了出去。
嗚咽的咆哮聲愈來愈遠,這天子大帳,亦是重歸于平靜。
天子神色依舊冷若寒冰,濃郁的殺意,讓人心頭都忍不住顫栗。
天子轉身,隨即注視著輿圖上的那被重點標記的京城,神色,愈發冷漠。
許久,天子才緩緩挪轉目光,環視一眼帳中顫顫驚驚的一眾將領及軍機參謀。
“你們說,是不是朕,太仁慈了?”
天子緩緩出聲,似問詢,又似在自問。
無人膽敢應聲,一個個低著頭,手忙腳亂的忙碌著自己的事情。
“對!是朕太仁慈了……”
最終,天子自身,亦是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幽幽的注視著輿圖上的京城之地,神態之間的冷色,已然消散,唯有那幾乎抑制不住的殺意,還在若隱若現的繚繞。
他知道,亂局,還未抵達最巔峰。
天下都亂了,人心,都動蕩了。
反恒復明的大旗,已經遍布天下。
名義上的共主,法理名義的大旗根源,還在京城……
他阻止不了……
他也不愿去阻止了……
都亂到這般地步了,也沒有阻止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