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包廂中。
一名眉眼清秀，恬然沉靜的青年和尚，雙眸猛然睜開，駭然望著場中的左重明。
旁邊男子注意到他的動作，皺眉問道：“吾兒為何失態？”
“竟然是真的。”
“真的是它。”
青年和尚渾若不覺，失神的望著左重明，口中喃喃自語：“這……怎么可能？他怎么會……”
“戒塵。”
盤膝打坐，手捻念珠的老和尚，輕聲出言：“你的心亂了。”
青年和尚低頭告罪，但神色依舊激動：“可是師父，他剛剛……”
老和尚嘆道：“為師看到了，卻是如來神掌無疑，但你不該如此失態。”
戒塵喃喃夢囈，眼中隱有血絲：“如來神掌啊，絕學……”
這兩個字一經道出，其父親終于明白，他激動的原因了。
絕學武技，這對任何武者來講，都是至寶般的存在。
況且，如來神掌本是如來寺的傳承，只是后來丟失了而已，如今絕學現世，他不激動才怪。
“所以呢？”老和尚睜開眼睛，復雜的看著他。
戒塵攥了攥拳頭，鏗鏘說道：“所以什么？我們的傳承，一定要拿回來，只要……。”
“現在不是時候。”老和尚深深地看了眼場中，沉聲說道：“你若能贏了他，一切都好說。”
“必不負師父眾望。”
戒塵深吸口氣，眼中躍出灼灼戰意。
“左重明，勝。”
裁判縱身躍入場中，檢查過齊青云的傷勢后，釋然的松了口氣，高聲宣布出比賽結果。
盡管齊青云形象大損，頗為凄慘，但傷勢卻并非太重，休養幾個月就能恢復。
念及至此，他也有些汗顏。
一開始被武皇指派，過來擔當裁判的時候，他的心情頗為煩躁。
幾個歸元境的小子而已，這也值得讓他出馬？太大材小用了吧？
第一場比賽，就給他來了個當頭棒喝。
左重明出手太過干脆，利索，狠辣，甭說是觀眾了，就連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比起觀眾眼中的秒殺，其實裁判看的更清楚一些。
剛剛齊青云并不是沒有反應過來，也不是沒有反抗。
就在掌印凝現的剎那，齊青云首先想運轉身法躲避，躲避不了就拔劍硬懟，懟不過才催動真元硬抗。
也就是說，齊青云在短短一剎，已經使出了所有的手段，卻抵不過左重明一掌。
不是齊青山弱雞，而是左重明太強。
“下一位。”
裁判將齊青云送下去以后，很快就返回場中，大聲宣布：“渤海王三子，云東禾。”
云東禾這個名字，對京城大部分人來說，的確有些陌生。
但對一些從南海方向趕來的天驕，天才來講，這貨可謂如雷貫耳。
因為這家伙的出身，可謂相當復雜。
他親爹是渤海王，奉命鎮守渤海之地，抵御海族的侵襲騷擾，他親娘是一名被俘虜的海族。
也就是說，他是名副其實的人族，妖族混血。
因體貌與常人不同，又是俘虜所生，云東禾自小便受盡欺辱與歧視。
不過，這貨也很爭氣，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為了給母親正名，一直堅持不懈的努力奮斗。
可惜因為出身問題，渤海王一直沒正眼看過他。
“云東禾？”
左重明瞇了瞇眼睛，眼中有惋惜劃過。
按照前世劇情走向，這貨最終被逼上絕路，先殺兄弒父，再引海族破城，將渤海拱手相讓。
后來，他甚至登上了海族的王位，建立了一方海國。
盡管海國存在的時間并不長，但也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呼，呼……。
一陣濕潤的海風襲來，隱有海浪翻涌聲。
隨著鐵門吱呀打開，一名雙臂生鱗，瞳眸湛藍的魁梧壯漢，提著一桿三叉戟大步走了出來。
“你，很強。”
云東禾凝重的盯著他，吐出一串頗有口音的話：“但，我必須打敗你。”
話音剛落，呼嘯的海浪聲迭起，他背后驟然凝現出湛藍深邃的背景，以及猙獰的海獸異象。
“異象。”
“那是什么妖怪，好可怖。”
“我在書上看到過，這好像是虎蛟……”
“看上去比齊青云強。”
“但比左重明……懸，我在茶館看過，留影石里的左重明，異象展露近乎十丈，著實可怖。”
“我也看了，不動明王……”
要不怎么說，京城的人鼻孔朝天呢，人家確實有資本。
如平安縣那等窮鄉僻壤，出個凝血境高手就不錯了，百姓眼里的強者，基本就淬體境而已。
可在京城這邊，淬體境只配看家護院，凝血境也不少見……。
百姓們見得多了，眼界自然上去了，驕傲也理所當然。
“嗯。”
左重明默然催動功法，伴隨恢宏徹耳的佛號聲，一尊可怖的不動明王異象，須臾凝現背后。
不動明王通身玄青，周圍蘊有紫電攢動，三首六臂駭人可怖，三面之相為貪嗔癡。
其坐下為白骨蓮臺，熊熊魔火灼燒升騰，周遭鋪就白骨尸骸，可謂極盡地獄之象。
雙臂纏繞紫電真龍，締結寶光如來手印，四臂姿態分別握拳，持劍，捧卷，提槍。
最恐怖的，還是異象腦后懸升的，明月般的陰陽龍鳳轉輪圖，沖霄劍意令人心悸。
“……”觀眾。
“……”云東禾。
場中再度陷入死寂。
哪怕是在座的天驕們，也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通過留影石和親眼目睹，完全是兩碼事。
畢竟前者有太多弄虛作假的方式，這貨又經常用留影石玩花招。
所以對左重明的實力，很多天驕都覺得不過爾爾。
一個窮鄉僻壤的泥腿子，本身能強到哪去？
可現在嘛……。
云東禾自詡天才，他的異象足有兩丈九尺七分，可左重明的異象，卻足足是他的……三倍。
二者對比可謂鮮明，宛如成人面對幼童。
僅是瞬間，云東禾的氣勢便被壓制谷底。
“該死……”
云東禾用力攥著兵刃，強忍著腿肚子轉筋的顫栗感，眼角泛紅的低吼：“就算如此，我也要贏。”
虎鮫異象仰天長嘯，長戟咄咄舞出殘影。
他一躍而起，踏浪而行，周身被濃郁湛藍所包裹，鱗片從皮膚滲出，頭上更生出兩只珊瑚角。
僅是須臾，便橫跨十余丈之距，伴隨云東禾憤然咆哮，長戟凜然長吟，攜以傾天之勢劈下。
嘎巴，嘎巴！
不動明王緩緩轉頭，嗔怒之相直視對方。
遂有龍吟鳳鳴迭起，浩瀚一掌凜然推出。
雙方接觸的剎那，地面應聲劇顫，地面應聲龜裂，大片土石翻涌倒卷，掀起狂獵的沙塵風暴。
“哼。”
裁判眼中浮現精芒，當下冷喝一聲。
真元頓化滔天巨浪，須臾便將場地囊括包裹，更是把塵沙壓了回去。
“機會給你了。”
“可你不珍惜。”
“抬走，下一個。”
渺渺冷音隨風飄出，伴隨有咳血悶哼聲。
待沙塵盡皆散去，眾人再次看到似曾相識的一幕。
卻見云東禾躺在地上，鱗片混雜著鮮血撒了一地，長戟已經斷成幾截，兩支龍角齊根而斷。
比起剛剛的齊青云，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樣是歸元境后期，同樣是面對左重明，同樣撐不過一招……。
大家總覺得這一幕不太真切，來之前他們以為是龍爭虎斗，激烈刺激，可事實卻是徹底碾壓。
不是左重明被碾壓，而是他碾壓別人。
以弱勝強，碾壓？
太違和了吧。
“父親，此子不可小覷。”
身長八尺，氣質儒雅的青年，無意識的搖著折扇，凝重盯著左重明：“他到現在還沒用全力。”
有關于左重明的資料，迅速在他腦中掠過。
“根據留影石里的片段來看，他在劍道方面最為精通，但到現在都沒出劍。”
“哦，對了，他好像還擅長槍法，對陣青鸞大妖時用過，起碼也是高級，甚至頂級的武技。”
“除此之外，他悟性堪稱絕頂，竟然能將最晦澀的佛門絕學，參悟到這種程度。”
“最關鍵的是，此人并沒有靈脈，他身負妖魔血脈，但到現在都沒有催發。”
“其異象如此高大，可見他血氣渾厚遠勝常人，真元質量總量也不亞于普通的歸元境后期。”
一番話徐徐道出，可謂是有理有據。
幾乎把左重明的底子，看了個透徹。
魏濤來到他身旁：“你可有把握？”
青年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之前有，現在沒。”
魏濤皺眉追問：“你可是神元宗的嫡傳，位列首席，連你也沒有必勝把握？”
“父親。”
青年嘆息道：“如果算上底牌，我把握倒是不小，可你們對他提防太重。”
“你們主動諫言武皇，除了兵刃以外，任何東西不能用。”
“這固然降低了變數的存在，卻也限制了我們的發揮。”
“倒是我失察了。”
魏濤苦笑頷首：“為父當時被留影石的片段鎮住，導致失了方寸，現在看來倒是弄巧成拙了。”
其實這也怪不了他，畢竟他是文官，盡管早年曾修煉到淬體境，但這么多年過去，早就放下了。
左重明在朝會上播放的片段，確實沖擊力太強烈。
魏濤因此產生誤判，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