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埃娃是從睡夢中餓醒的。
起床后,她走出了房間,站在二樓的樓梯扶手處,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客廳——她在孩童時在這里奔跑著,游戲著,少女時趴在樓梯扶欄的后面,偷偷的看著大人們跳舞,期待著自己“面世舞會”的時刻。
十六歲生日那天,父親終于為她舉行了“面世舞會”,這也標志著她進入了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社交圈。
從那天起,這個華麗的客廳就對她的意義更加非凡了,她曾這里跳過舞,吃過飯,調過情,還懷著嫉恨心里看著朋友們怎樣迎著她心儀的男人的微笑。
可是現在呢?
殘破的水晶燈仍然高懸著,墻上的油畫不是被搶走了,就是被人用刀子劃開了,沙發、桌子之類的家具甚至就連同窗簾也都被強盜們一掃而空——在城市陷落的時候,城市里許多富人房屋都遭到了洗劫。
滿屋的仆傭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現在空蕩蕩的大宅,只剩下了她一個人,甚至直到現,她都記得幾天前,幾名軍人走到這里,就在他們試圖闖進屋子里,她不顧一切的大聲喊叫著,阻止他們。
這是她唯一剩下的,她的父親和哥哥們不是陣亡在了戰場上,就是在戰場上下落不明,她必須要保住家園,等待他們的回來。
甚至,她都想象過種種可能,也許會被那些南華來的惡棍蹂躪,可是她顧不了那么多。
讓人慶幸的是,那些人是文明的,在得知她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后,就離開了這里。
現在看來她無疑是幸運的——在過去的幾天中,鄰居們空蕩蕩的房子里,不是被貼上了封條,就是住進了那些南華的軍官。
他們就是一群惡棍,就這樣奪走了善良的布宜諾斯艾利斯人的房屋!
埃娃在心里如此說道,可是很快,她就沒有心情再去指責那些人了,她正面臨著從未有過的體驗——饑餓!
就像現在,她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看來,只能出去找點東西吃了!”
埃娃自言自語道,
胃已經餓空的她,雖然饑腸轆轆的,但也不湖涂,她在廚房找到了一個籃子,然后從地下酒窖里找到了在強盜的洗劫中幸免的威士忌,然后裝在籃子里走了出去。
這些威士忌肯定能在市場上換到一些面包。
行走在路上,埃娃總是會把目光投向那些貼著封條的房屋,那些富麗堂皇的房子已經被占領軍征用了。
一路上,在碰到占領軍的時候,她總是會把頭垂下來,朝著市場走時,一路上沉重的籃子把她的臂彎都快吊斷了。
肚里空空,餓得不行的埃娃,感覺自己甚至已經沒有什么力氣了,盡管如此,她的心里充滿了委屈,她生來就應該受人服侍,可如今卻弄成了這副模樣,衣衫襤褸的餓著肚子,帶著威士忌到市場上交換食物。
即便是乞丐也不過如此吧!
食物!食物!
在朝著市場走去的時候,她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了過去吃過的那些食物,什么烤肉的香味啦,什么法式面包的清香,還黃油煎制的牛排散發出來的奶香。
所有的一切,讓她的味蕾的發散著,口水流淌著的時候,她的肚子又一次敲起了鼓。
在前往市場的路上,她還特意去了一趟銀行,銀行的大門依然緊閉了,不過即便是如此,在銀行門前幾著不少人,見狀她就安慰自己道。
“銀行很快就會開門的,等開了門,一切就會好起來。”
盡管她的家遭到了強盜們的喜結,但是他們并沒有搶走銀行存單,只要銀行開門了,她就可以立即擺脫眼下的窘迫。
很快,她就到了市場,在市場里有男有女,甚至還有一些軍人,就是那些南華來的惡棍,他們也在那里買著東西。
“威士忌,我這里有上好的英格蘭威士忌……”
張張嘴,在她想喊出來的時候,卻怎么也喊不出來了,她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或許是有人看到她的的窘迫,看到她籃子里威士忌,就問道。
“你的這些威士忌是要賣的嗎?”
“是的先生,都是上好的英格蘭威士忌。”
“三十比索,這幾瓶威士忌,我全都要了。”
三十比索不少了,埃娃只感覺自己碰到好人,而且剛來到這里就把酒給賣掉了。
上帝保佑,這一切可真順利啊。
她連連點頭說道。
“好的,先生,您真是一個大好人!”
“紙幣可以嗎?”
“當然可以……”
接過了三十比索的紙幣,埃娃甚至連籃子都送給了對方,
好了,可以去買些吃的了。
就在她歡喜的想要去買點面包的時候,一旁的老婦人看著她說道。
“姑娘,你知道你被騙了嗎?”
“什么?”
“現在紙幣根本就沒有人要,就像是廢紙一樣!”
什么!
就是廢紙?
埃娃瞬間就懵圈了。
“這不可能,先生,先生……”
這會那里還能看到那個人的身影,等到埃娃拿著紙幣想要買東西時,先后被拒絕后,手里拿著幾張紙幣的她喃喃道。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在戰爭的期間沒有任何人會要紙幣,無論是私人銀行還是官方銀行發行的紙幣,都沒有任何人會要,而且現在這些銀行依然大門緊閉,在市場上只有銀幣或者金幣才能使用。
而現在她拿到的不過僅僅只是幾張一文不值的廢紙而已。
“上帝啊,你怎么會這么對待我!”
惡棍!
那些該死的騙子才是真正的惡棍!
蹣跚地在街道上行走著,一種絕望之情便在埃娃的心頭涌起。肚子里空空的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想要吃東西,已經餓了兩天的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食物。
從未體會過的饑餓,讓埃娃的眼里已經淚汪汪的了。她強忍著不要哭出聲來,可是淚水還是吧嗒吧嗒了落下來。
“上帝啊,為什么這么折磨我……”
就在她一邊走,一邊任由淚水掉下來時,路邊正和戰友們聊著天的周炎,看到這個年青漂亮的女孩,盡管她看起來很憔悴,但卻非常漂亮,看模樣最多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
看她那副滿面淚水的模樣,肯定是碰到了什么困難的事情。
“周炎,你在看……這個女的可真漂亮!”
戰友們順著周炎的目光看去,他們眼前一亮的時候,就給周炎出起了主意。
“周炎,瞧她的模樣這人肯定是餓壞了,趕緊的拿盒罐頭過去,指不定今天你小子就能搞到女人了……”
在現在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想要搞到女人是非常廉價的事,不需要花錢,只需要一盒罐頭或者一包紙煙,就能和女人睡上一覺,饑腸轆轆的女人為了養活自己和她們的家人,總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在有一些士兵們的言語中,他們甚至會用開罐頭來形容那些女人。
“兄弟,你要不去我就過去開罐頭了。”
戰友的話立即引起了一片笑聲。
“別胡說八道,這個女孩瞧著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
周炎說著話,想了想抓起桌上的面包,就直接朝著女孩走了過去。
邊走邊哭的埃娃,忽然聽見腳步聲,看到有人攔住了自己,居然是個南華軍人,他想要干什么?
她的雙眼中充滿了敵意,就這么盯著他。
“你一定餓壞了吧!”
周炎拿出一塊用紙包著的面包,用并不流利的西班牙語說道。
“這個、給你,還有、罐頭。”
看著面包和寫著方塊字符的罐頭盒,埃娃凝視著他,望著他臉上真誠的目光。
“你,你想要干什么?”
埃娃滿警惕地看著這個惡——不,是士兵。
“干什么?”
周炎看著女孩說道。
“只是覺得你需要食物,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想。”
想什么?
用罐頭換和她睡一覺嗎?
他想要的并不僅僅只是這樣,其實,他身邊不少戰友想要的也不僅僅只是那樣。
在周炎不知道怎么解釋的時候,埃娃看著手中的罐頭和面包,又看了看這個軍人,然后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似的說道。
“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什么?”
周炎不解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她是讓我送他回家嗎?
“我只是不想一個人走。”
埃娃都了都嘴說道。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在說什么,但是我只是不想一個人走,一個人真的非常難受。”
埃娃一邊走一邊說。而周炎就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邊,靜靜的聽著女孩兒的牢騷。
當然很多話他根本就聽不懂,畢竟他的西班牙語也僅僅只是能聽得懂簡單的幾句話而已。
不過對于埃娃來說,他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夠陪陪他,能夠聽她說一話,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是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現在她感覺自己真的很累。
兩個人就這樣慢慢的走著,直到回到家后,埃娃轉身看著身邊的士兵,說道。
“我知道,肯定有很多女人想要成為你們的戀人,路上我就看到了很多。你有嗎?。”
“什么?”
周炎壓根兒就沒有聽懂她在說什么。
見他沒有聽懂,埃娃繼續問道。
“那你覺得我漂亮嗎?”
“你非常漂亮!”
周炎認真的回答到,
“嗯,那你明天有時間的話,來約我出去吧!對了,你可以送我一支香水嗎?”
香水?
軍人福利商店里就有,只要一角錢……
看著面前的女孩,周炎連忙點頭說道。
“好的,我明天就過來。”
在士兵離開之后,埃娃看了一眼手里的食物,她的表情變得有點兒復雜,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為了食物……可,她真的好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