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李易由衷地道。
這種戲曲腔的唱法,其實在當前的市場上還沒有真正地流行開來。
但是記憶之中的另外一個世界,這種唱法卻是越發地流行,其實很大的概率,在李易看來,就是因為「文化自信」!
過去,很多人并不關注戲曲,因為那個時候,文化方面并不自信,很多人更崇尚外國文化。
反倒是對于國粹的東西,缺乏自信,自然而然地,也導致了這些傳統的東西不受重視。
畢竟,那年月,戲曲剛從文化糟粕的坑里面才爬出來沒多久,再加上經濟層面的不自信,自然而然地也沒有文化層面的自信。
當然,她們唱的的確讓人聽起來,看起來是一種享受,但是不是沒有問題。
最大的問題在于,過分地投入了。
是的,這或許放在其他地方,是優點,但是在這里,并不是單純地唱歌,而是要和當下的劇情結合。
試問,在明知道,即將迎來最后的時刻,即將慷慨赴死的局面下,她們怎么可能沒有其他的心思?
雖然歌詞和劇情本就是相輔相成的,但是情緒的展現卻還差了一點。
「雖然唱的不錯,但是這卻反而是問題。」李易淡淡地道。
眾人都嚴肅地站在那里看著李易。
慕晴也若有所思,其實這些排演,之前就已經做過幾遍了,她倒是沒有覺得有什么大問題,但是李易的話卻是讓她也忍不住反思起來。
其他人同樣的好奇,什么時候唱的好,反而成了問題了?
「你們幾個,對裴宴之的情感是不同的,有心甘情愿地跟著他一同赴死的,可是同樣的也有糾結著的,貪生怕死雖然是貶義詞,但是卻是人之常情。
軍人尚且無法各個都坦然面對死亡,更何況你們只是伶人?
可是你們每個人表現出來的情緒,卻都是一致,這不對!」
李易說道。
其實這也是很多主旋律電影的通病了,好像英雄或者英雄身邊的人都是不怕死的。
可是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人?
雖然在這一刻,她們都已經決定了一同赴死,可是臨到頭了,又怎么可能情緒是一樣的?
慕晴聞言頓時也是恍然。
是啊,這部電影里面,前面的戲可是有過裴宴之和她們開誠布公地談他的決定,其實裴宴之并沒有想過讓她們陪著自己一同赴死,但是因為其中有兩人對他的愛慕,以及本身的性格,所以都愿意一同陪他就義,但是也有人和裴宴之這個男主角并沒有那么深刻的情感,甚至于,還有不喜歡,或者討厭他的人。
所以,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反應,應該是不同的。
演戲不同于舞臺現場開演唱會,唱歌也好,唱戲也罷,都是為了電影劇情服務的,所以,在這里,她們唱的好,固然沒錯,可是卻忽略了,她們的這一段,本也是為了劇情服務的。
她們對劇情很熟悉,又拍了這么長時間的戲了,所以對李易的話,還是能夠理解的。
很快地,就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或者是若有所思,或者是恍然大悟。
調整過后,第二遍排練,李易就不由地暗自點頭了。
這一次,雖然唱的過程之中,似乎不如上一次的排練,或者說沒有那么完美,但是卻恰恰把那個時候的情緒表達到位了。
其中楊歌飾演的女角色之一,她是非常有天賦才情的青衣,在電影里面,她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裴宴之有著那么深厚的情感。
相反,她不喜歡裴宴之。
因為在設定里面,裴宴之不是那種特別討喜的人設,他 的高傲,讓人會覺得難以接近。
他對待情感的態度同樣的也讓人不喜。
他不是那種平易近人的名伶,反而有些恃才傲物的樣子。
但是正是這樣一個在技藝上是個大師的名伶,在影片當中,曾經多次為了救人而低下了頭,可是哪怕如此,也依然無濟于事。
當親眼看到曾經的父老鄉親們在屠刀下死去,他卻無可奈何,那一刻他醒悟了。
沒有人天生就是英雄,他也不例外,他從來都不是什么英雄,最初他只是想保全自身,保全身邊的人。
可是,在國破山河碎的局面下,他終于明白了。
終于升華了,于是,他有了慷慨赴死的決定。
言歸正傳。
最后一場戲在幾次彩排之后,終于李易點頭了。
夜幕在這個時候降臨,這本就是一場夜戲,當暮色籠罩大地,整個戲院燈火通明。
李易退到了監視器前,站在自家媳婦慕晴的身后,這畢竟是她的電影,李易沒有發號施令的意思。
「你來吧!」李易笑著對媳婦說道。
慕晴點了點頭,臉色一正,喊道:「攝像機就位,演員就位......各部門各就各位!」
「攝像組就位!」
「燈光就位!」
「演員就位!」
「收音組就位!」
「好,在我沒有喊停的情況下,演員不要出戲!明白了嗎?」各部門匯報之后,慕晴又開口道。
「明白!」眾演員齊聲應聲道。
「好,開始!」慕晴一聲令下,場記立刻出來走入鏡頭。
「《赤伶》第一百二十一場,第一鏡,第一次,ACTION!」
「錄!」
臺上的主角裴宴之的《桃花扇》!
這場戲,之所以有慕晴此前的話,就是因為這場戲其實是分成兩部分的,就是點火前后。
點火前是正常唱,點火后是在混亂之中,在火光之中唱的。
前段唱完,突然臺上的裴宴之停下了,一臉決然地高亢地喊道:「點火!」
「點火!」慕晴喊道!
「點火!」外面的人喊道。
這是此前約定好的,三聲之后才真正地點火!
當然了,最后在電影上面肯定只有一聲。
外面的工作人員早就已經蓄勢待命,三聲「點火」聲落下,早就準備好的可燃物,被點燃了。
火光沖天而起。
當然了,外面的點火,肯定不可能真的燒掉這里,其實是有隔火帶的。
但是哪怕是這樣,在拍攝之中的人也能感受到熱浪襲來。
于是最后的戲開始了。
臺上的裴宴之重新開始了演繹:「俺曾見金陵玉殿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與之相對應的是現場的飾演小日子的人亂成一團,謾罵聲,槍聲響成一片!
裴宴之的《桃花扇》之后,就是其他人的《赤伶》唱段。
「戲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扇開合鑼鼓響又默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