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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鬼神之軍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尊師孔仲尼

  大野澤上,濃霧之中。

  齊軍的大翼戰船在近百條橋船的指引下,朝著火光沖天的岸邊進發。

  今夜無風,所以船上的風帆也無法使用,只能依靠幾十名棹手揮動船槳向前緩慢劃行。

  在高張的催促下,棹手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希望能趕在齊軍被徹底殲滅前抵達岸邊。

  漸漸地,火光變得愈發清晰,高張立在‘蒼兕’船頭,甚至都能感覺到那股撲面而來的熱浪。

  廝殺叫罵聲,鼓點雷動的進擊之音,一切的一切傳入高張的耳中,顯得是那么的真實。

  閭丘明禁不住欣喜道:“田子他們還在抵抗,魯軍尚未完全掌控營寨!”

  而高張考慮的顯然更多,只見他右臂高舉,隨后猛地向下一揮。

  站在他身后的掌旗官見狀,立馬轉過身去,雙臂高舉,揚起手中赤紅的旗幟,使得它們呈交叉狀。

  位于二層的鼓手看見旗語,便拎起鼓槌有節奏的敲擊在了大鼓的邊緣。

  沉悶的鼓點在大野澤上傳蕩開來,很快,緊挨著‘蒼兕’的兩艘大翼也開始奏響同樣的音律。

  三艘,六艘,十二艘,二十四艘……

  僅僅片刻,齊軍的六十四艘大翼同奏一種律聲。

  而它們的行進速度也隨著鼓點的律動一齊放緩。

  在鼓聲奏響之余,夾雜著的,正是大翼重弩拉弓上弦的開張之音。

  鼓弦合鳴,此曲,奏的正是齊國水師的近岸接敵之聲!

  百余艘橋船穿過岸邊的蘆葦蕩,緩緩駛入淺水區。

  船上的齊軍士卒拔出夾在腰間的短鋋,跳下船只,撥開面前遮擋視線的蘆葦桿,緩步涉水,在黑暗與霧氣中摸索著向前方火光閃耀的位置前進。

  在他們鼻尖彌漫的,是木頭著火的焦糊味。

  在他們眼前看見的,是濃霧中高聳飛樓的陰影傾倒坍塌的可怖景象。

  齊軍士卒們各個屏氣凝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雖然前方喊殺聲震天,但在這吵鬧的喊殺聲落在他們的耳朵里又顯得那么的安靜。

  此時此刻,他們的耳邊能聽到的,只有蘆葦深處蟲兒的鳴叫,唯有時不時響起的同伴們的吞咽聲。

  他們的額前、鼻翼掛滿了水珠,但他們已經分辨不清,那凝聚的液體,到底因為緊張而分泌的汗珠,還是水氣聚攏而形成的水珠了。

  一名齊軍士卒緊張到邁不動步子,他感覺雙腿仿佛灌了鉛那樣沉重,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拉扯著他,想要把他拖往大野澤漆黑幽暗的深淵中一般。

  他費力的喘著粗氣,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再也無法承受這份來自未知的恐懼。

  他想要張開嘴說兩句話,以圖從身邊的同伴那里獲得一絲鼓勵,以求生出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然而當他扭頭看向身后同伴時,卻發現同伴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動,整個人保持著一個向前邁步的姿勢。

  他的嘴巴半張半閉,他的臉上掛著一個扭曲至極的痛苦笑容,微紅偏暗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剛剛死去不久,而他生前想做到,恐怕也是同身前的伙伴打一聲招呼吧?

  他的腦袋緩緩向右側傾倒,露出了藏在其身后的殺手。

  或許不能叫他殺手,因為落在齊人士卒瞳孔中的,只是一只饕餮,一只會食人的饕餮,那是一個戴著饕餮紋面甲的魯軍甲士。

  面甲上,饕餮的巨口之中,顯露出了兩顆漆黑如夜的眼眸。

  齊軍士卒從那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也看到了,

  自己的身后,

  同樣站著一只‘饕餮’。

  “下一個,輪到你了。”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有點癢,但已經沒必要去搔癢了。

  因為,這就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后一句話語。

  他忽然覺得有點想笑。

  說這話的,

  大概是個讀書人。

  因為,

  他用的是,

  雅言……

  高張觀察著前方的形勢,目送著一個個橋船進入淺水區,下令全體大翼在原地停船等待。

  初時,他還不覺得有什么。

  但漸漸地,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危機感。

  為什么前去探路的橋船沒有一艘返回?

  是已經和敵軍遭遇,所以無法脫身嗎?

  高張也無法分辨其中的真實情況,他咬牙猶豫著,高舉的手臂始終沒有放下。

  到底是去救田書,還是不去救。

  他陷入了兩難的險地。

  正當他不知是進是退時,忽然,遠方震天的喊殺聲猛地一滯。

  緊接著,無數火把在不遠處的蘆葦蕩中依次升起,照亮了大野澤的湖面。

  那是數不清的披甲之士,那是看不完的魯之軍勢。

  而他們的身后,層次不齊排列著的,則是高張從未見過的神異器械。

  為首的甲士摘下了他的面甲,顯露出了他埋藏于兇殘饕餮后的真實面容。

  并不足夠俊秀,但卻十分英朗。

  本該妖冶邪異,但卻溫潤如玉。

  只可惜隔著這么遠,即便他摘下面甲,高張依舊看不清他的真容。

  但他卻能聽見,那似曾相識而又中氣十足的陽剛嗓音。

  “臨淄一別,已有半載。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高張雙目一縮。

  魯之明哲,宰子我?

  他正想開口說些什么,可還未等他開口,宰予的另一道聲音又落入他的耳中。

  “高子,再會了!”

  在高張的視線中,魯軍甲士垂下火把,點燃石袋中裝填的陶罐。

  火苗剛一落下,仁義之火,驟然升起。

  高張見狀,趕忙高聲喝令:“全軍聽令,立即回撤!”

  但此時,早已為時已晚。

  投石車的長臂猛地一甩,仁義之火猶如流星追日,閃耀夜空,三十余發火彈如同天誅地滅般墜落在大翼各處。

  砰砰的破碎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第一波拋射,就有七八艘大翼中彈,全船多處起火,烈火開始在大翼的甲板上熊熊燃燒。

  甲板上頓時亂作一團,除了棹手外,大多數人只得拋開手頭的工作,取來水桶進行滅火。

  然而一桶水潑上去,那火苗不僅不滅,反而漂浮在水流之上,在甲板上流淌開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

  還不等他們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第二波火彈再次降臨。

  這一波的準度明顯不如第一波,不過針對性卻是極強,它們投擲的目標,是位于最后方的那幾艘大翼。

  只不過或許是射程有限,又或許是大霧也影響了他們的視線,這一次只有三艘大翼中彈。

  但高張卻并不覺得慶幸,因為他很明白宰予這樣做的理由。

  先是襲擊最前排,再是襲擊最后排,這小子是準備讓齊軍的大翼船隊進退不得,將他們徹底鎖死在這處湖灣,再一網打盡!

  面對這樣的狀況,高張只恨自己沒有早下撤退的決定,也恨自己錯估了魯軍的最大射程。

  現如今,最靠近岸邊的大翼與宰予之間的距離,也有兩百步以上。

  在這個距離上,齊國的弓弩除了強弩外,沒有任何武器可以射到岸邊,就算使用強弩,也無法保證精度。

  如果一味的撤退,只會被宰予徹底堵死。

  在高張決斷之際,第三波襲擊轉瞬即至。

  他望著又有幾艘大翼中彈,只得把心一橫。

  與其在這里被堵死,倒不如狠下心來拼一把!

  高張高聲喝令道:“前排所有著火船只,向岸邊全速前進,百步之后,船上重弩一律瞄準器械射擊!后排船只,繼續撤離!”

  然而高張話音剛落,‘蒼兕’的船體忽然猛地一震,高張立足不穩,差點直接翻過圍欄掉進大野澤的湖水之中。

  他驚聲怒道:“怎么回事?!”

  一名棹手伸出頭向船側看了一眼,驚慌回報:“高子,船艙好像進水了,我們的船在下沉!”

  “進水了?”

  高張趕忙趴在圍欄左右向漆黑一片的湖水中觀望,只見湖水之中竟然冒出了十幾個腦袋,他們的手里還拿著五花八門的木匠工具,錘子、鑿子、鉆子應有盡有。

  “他們是什么時候……”

  高張略一回想,立馬發覺了自己犯下何等不可饒恕的錯誤。

  “是我停船等待前方橋船探路返回的時候……我大意了……”

  高張這才發現,他好像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宰予的圈套。

  他的一招一式都在被對方算計,甚至沒有一點逃脫的可能性。

  如果一定要找出逃脫的辦法的話,那就是從一開始就得堅定不來援救田書的決心。

  就在此時,又有數艘大翼被天降的火彈擊中,船艙船腹陷入一片火海。

  熱辣的火焰映在高張的臉上,將他的面容映得白里通紅。

  閭丘明望著眼火焰升騰的船艙,又看了眼向后傾覆的船尾,頂著一片嘈雜聲沖著高張詢問道:“高子,事到如今,我們該怎么辦?”

  高張怒道:“還能怎么辦?棄船!”

  語罷,高張奪過掌旗官手中的旗幟,向附近各艦下達了撤離的指令,隨后帶領身邊的親衛一個猛子扎進了湖里。

  閭丘明見狀,咬了咬牙,扯著嗓子沖‘蒼兕’上的士卒們喊了聲:“二三子,隨我保護高子!”

  然后,他也毫不猶豫地一個猛子扎進了湖里。

  有了兩名主將帶頭,蒼兕上的士卒們也紛紛棄船投入湖中,而其余因著火和船艙進水導致癱瘓的大翼上,齊軍士卒也紛紛棄船跳水。

  齊國引以為傲的大翼水師如同星辰隕落般,逐個傾覆沉沒,火光照滿整座大野澤,配合著天空中閃耀的仁義火彈,仿佛就像上演一場舉世矚目的焰火大戲。

  宰予望著眼前這一副大秋天‘下餃子’的奇景,看著這一派艦隊覆滅的萬象,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

  只不過他并沒有貪戀這里的功勞,因為今晚還有別的事等著他去做。

  宰予沖著身邊的先鋒主帥苫夷拱手道。

  “苫子,這里就有勞你了。季子和陽子他們見到大野澤上起火,應當會馬上派人前來支援的。”

  苫夷還未從面前一片火海的震驚景象中回過神來。

  他甚至都懷疑自己的眼睛。

  投石車扔出的火罐掉在船上引起大火也就算了,為什么就連掉在湖里的那部分也會起火?

  水里著火,這是何等神跡?

  菟裘宰子,到底是何許人也?

  苫夷的震驚無以復加,直到宰予第二次叫他,他這才回過神來。

  苫夷趕忙拱手道:“宰子放心,這里有我頂著,您去做您的便是。再說了,您已經將最難的部分處理完了,我要是連幾個逃兵都對付不了,那我也妄做這季氏的家司馬了!”

  宰予聽到這里,終于放下心來,他再次覆上面盔,笑著沖他拱手回禮道。

  “好!那就勞您多費心了。”

  苫夷看了眼宰予面甲上那窮兇極惡的紋路,只覺得心都在發顫。

  “豈敢豈敢。”

  他目送著宰予率領菟裘甲士離開這里,直到消沒于蘆葦深處不見蹤影。

  苫夷想了想宰予的所作所為,又想了想面前這詭異的水上之火,以及冷冽如冬、迅捷如風的菟裘甲士。

  這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菟裘甲士,皆可以一當十,豈是常人之所為?

  菟裘大夫,水上生火,興云吐霧,又豈是人力之所舉?

  若非鬼神所引的鬼神之軍,安能上通天地之變,下曉機巧之利啊?”

  ------題外話------

看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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