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出現旱情,也不會太過嚴重?”
子貢反復琢磨著這句話,忽的眼角一抽,起身問道:“子木,此話當真?”
商瞿也不敢言之鑿鑿,他只是放下筷子回道。
“這也只不過是我的推測而已,至于天道的具體變化如何,又豈是我一介凡俗所能斷言的呢?”
子貢聽到這話,又聯想起商瞿那神乎其技的占卜技巧,突然兩眼一黑往后翻倒。
身邊的宰予眼疾手快,伸手將他扶住:“你這是怎么了?”
子貢扶著額頭,嘴中喃喃道:“沒有旱情,那我們的那些糧食不是全都白囤了嗎?十多萬石的糧食,我、我的錢……”
子貢只覺得仿佛有人正拿著鈍刀子割他的肉,痛苦的幾近昏厥。
宰予聽到這話,兩手一撇,直接將這小子扔到地上。
這小子,以后恐怕也是路燈上有一號的人物了。
司馬耕見狀,奇怪道:“子貢,沒有旱情不是件好事嗎?你難道希望看見天逢久旱、餓殍遍地、饑民盈野的狀況發生嗎?”
子貢聽到這話,眼珠子提溜一轉,臉上也終于現出一抹神采。
他挺直身板,重新坐起,捏著下巴嘀咕道:“好像是這個道理啊!這么想的話,我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他的臉上終于現出一絲笑容:“沒事沒事,大家繼續。”
大家見到子貢恢復如常,于是便又將關注點轉移到了商瞿的身上。
“子木,你之前提到歲星、鎮星這些可以指使國家的吉兇。可《書》上又說: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這又該作何解釋呢?”
商瞿侃侃而談道:“這一點我請教過夫子,夫子說因為這段話出自《虞書》,而《虞書》則是上古虞舜時期的作品。
因為年代過于古早,所以就連他老人家都不敢斷言,只是告訴我,這段話可以從兩方面理解。
一個是認為‘七政’指的是天之北斗,因為璇、璣、玉衡都是北斗中的一員。
北斗有七星,一曰天樞,二曰璇,三曰璣,四曰權,五曰玉衡,六曰開陽,七曰搖光。
夫子先前也曾說過: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用道德來統治國家的人,就會像北極星一樣處在一定的位置,所有的星辰都會環繞在它的周圍)
這里說的,就是北辰(北極星)被北斗七星拱衛環繞。
而夜間觀察天象時,也是先去尋找北斗七星,只要找到了它們,就可以找到北辰的位置了。
另一種解釋則是夫子從前在齊國時,從田氏那里聽到的說法。
田氏的先祖是從前陳國的公子完,而陳國又正是虞舜的嫡傳后人,所以他們對《虞書》的解釋也世代相傳。
按照田氏的說法,‘璇’的意思是美玉,而‘璣’則是上古時期用來觀測星象的儀器。
他們說舜在繼承堯之帝位后,下令用美玉所做的觀星儀器,觀察日月星辰運行的法則,并以此來作為民眾稼穡農事的依據。
至于具體哪一種說法是對的,夫子不能分辨,而我的才能又遠不及夫子,自然也不敢信口胡言。
所以干脆就把兩種說法都說出來,孰是孰非,就請各位自己明察吧。”
同學們聽了商瞿的論述,各個大呼驚奇。
就連子貢也聽得津津有味,渾然忘了可能要做賠本買賣的事情。
宰予看到這次酒宴的話題已經成功的被引到了星象討論上,于是便放心的舒了口氣。
有了商瞿這種級別的神棍給各位同窗惡補,如果他們還是沒辦法出仕,那宰予也無話可說了。
這都過不去,我看一個個也都別惦記著什么出仕了,來我們菟裘找個工坊上班吧。
宰予心里正念叨著呢,孔鯉不知何時繞到了他的身邊,用胳膊肘杵了他兩下。
“子我。”
“怎么了?”
孔鯉滿臉通紅,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宰予看他這模樣就來氣:“你有話你就說啊!”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啊!”孔鯉道:“你的菟裘邑現在還缺人手嗎?”
“啊”
宰予聽到這話瞬間明白了。
這小子想進廠?
宰予點頭道:“缺,很缺。我、子有、子周、子羔、子貢,我們五個人整天都忙不過來。”
孔鯉聞言喜道:“那你看……我正好有空……而且在家里蹲著也總不受我父親的待見……如果可以的話……”
宰予聽了,一本正經的連連點頭。
“自我就任菟裘大夫以來,一直向天下遍攬賢才。
像是伯魚你這樣熟讀詩書禮樂,又精通君子六藝的人才,如果愿意來到菟裘,我當然樂意接受。
只不過,雖然我熟知你的為人,也明白你的才能,但在答應你來菟裘就職前,我還是想要能與你確認幾個問題。”
孔鯉一臉自信道:“好,你問吧!我想去菟裘,是為了施展才華,將所學所知用來治理百姓的!如果我的才學不足,那么就算你不開口,我自己就會離去的。”
宰予感動道:“好!我們菟裘缺的就是你這樣既有才能,又懂得體恤百姓的賢德君子!”
語罷,宰予沖著子貢打了個眼色。
子貢心領神會,從袖子里抽出一張沾滿墨跡的紙,對著上面的問題,問道。
“你的姓、氏、名、字。”
孔鯉疑惑道:“這都要問嗎?”
宰予道:“這是菟裘的規矩,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都是禮法的一部分,希望你能理解。”
“這原來是菟裘的法令嗎?”
孔鯉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于是乖乖應道:“子姓,孔氏,名鯉,字伯魚。”
子貢一一記錄,隨后又問道:“性別。”
“男。”孔鯉剛剛答完,又忍不住提問:“不是,子我,難道菟裘還有女子仕官嗎?”
“暫時沒有。”
“那你弄這么一出做什么?”
“但不排除未來有。”
“啊?”
宰予道:“這有什么奇怪的?周禮中又不是沒有女官,九嬪、世婦、女祝等等,這不都是女官嗎?”
孔鯉質疑道:“可九嬪的職責是教導女御們有關婦人學習的法則,像是什么婦人所應具有的德行、言辭、儀態、勞動技能之類的。
世婦是掌管有關祭祀、招待賓客和喪事的事,率領宮中女奴洗滌和拭擦禮器,精選供祭祀用的谷物。
而女祝則是負責安排后廷的婦人們去燕寢侍奉的順序,還有統計女御的勞動功績的。
子我,難道你的后宅已經龐大到需要安排女官值守的程度了嗎?”
宰予聽到這里還沒說話呢,子貢倒是先說話了。
“你懂什么?子我這叫志向遠大,雖然現在沒有,但最起碼得展現自己的野心,要不然還不得被人看扁了?”
“放肆!”宰予罵道:“子貢!你小子怎敢辱沒我的賢名?快念下一條。”
子貢欣賞完宰予的暴怒神情,緊接著進入下一環節。
“年齡。”
“二十有九。”
“嗯?!”
聽到這里,宰予和子貢的神情都起了變化。
孔鯉怔怔的望著他倆:“有、有什么問題嗎?”
子貢只是回了句:“你這個二十有九,九的妙啊!”
宰予則示意他不要多嘴:“快問下一條。”
子貢道:“可曾婚娶?”
孔鯉聞言,羞愧的低下了腦袋:“未曾婚娶。”
此話剛一出口,宰予便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好啊!你就是本邑一直苦苦尋找的人才!剩下的問題都不用問了。
我現在向你提供菟裘邑代司徒的職位,一年后如無過錯,立刻轉為正式的邑司徒。”
子貢聽到這里,差點直接笑出了聲。
他說道:“就算犯了些小錯也無傷大雅,反正子我依然還是會給你提供食宿。
甚至還會給你配發一套新衣,分發勞動用具。
如果你想要躲避夫子的責罵,來子我這里絕對是沒錯的。”
孔鯉聞言,還是有些擔心道:“那如果父親他親自來菟裘看我怎么辦呢?”
宰予擺手道:“伯魚,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了。夫子來菟裘,該操心的是子羔,這事兒和你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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