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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宰子來了,天就亮了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尊師孔仲尼

  自從魯宣公推行初稅畝改革后,魯國的土地買賣就正式合法化了。

  新開墾的私田只要按時繳納賦稅,就可以得到官方承認擁有權。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將新開墾的田地主動申報。

  尤其是在菟裘這樣的小地方,土地買賣并不像首都曲阜那么頻繁,地方勢力的構成也相對簡單。

  菟裘的土地交易大多發生在當地豪族之間,因此只要兩個家族私下達成協議,即便不需要官方公證也不會產生糾紛。

  因此,當地的新田自然是能不登記就不登記。

  只要每年拿出一部分新田的收成去賄賂邑宰,當地的邑宰自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新田不登記,損害的是公室的利益,那些糧食又沒有揣到邑宰的腰包里。

  公家是公家,個人是個人。

  邑宰們一向公私分明。

  而且對于地方豪族來說,不申報新田,除了不用繳稅以外,還可以少承擔軍賦。

  在魯國推行初稅畝之后僅僅四年,剛剛繼位的魯成公又推出‘作丘甲’改革,意圖壯大魯國軍力。

  循照魯國舊制,每一甸田地平時需要供養兵車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

  而一甸可劃分為四丘。

  所以在‘作丘甲’之后,則將原先由一甸承擔的軍賦分攤到下屬四丘上,并提高征調的甲士數量。

  原先四丘出三甲,而現在則變成了一丘出一甲,要求各丘提供的步卒數量也有提升。

  如果這些豪族規規矩矩的將新田申報,不止要將十分之一的收入上繳國家,還得多承擔不少軍賦。

  如果按照春耕上報的菟裘田畝數量計算,當地田畝還不到三丘。

  所以每逢戰時,當地最多提供三名甲士,六十名步卒,再加上部分牛、馬就很夠意思了。

  可如果按照實際數量統計,那么菟裘負擔的軍賦將直接翻倍,除此之外,還得額外供養一輛戰車。

  這一增一減,可就是不少錢了。

  而這些家族瞞報人口數量,則是為了躲避徭役。

  《周禮》規定,上至六十歲,下至二十歲的成年男子,每年都要為國家義務勞動三天。

  只不過,能老老實實履行這條規定的國家幾乎不存在。

  國家遇上突發事件,抽調民力臨時服役的事時常發生。

  那些窮門小戶沒有門路,因此只能老老實實地服徭役、申報新田。

  而像是桑氏、楊氏、俞氏這樣的豪族,對于徭役自然是能避則避,對于賦稅,當然是能少交絕不多交,能不交那肯定不交。

  當地的胥吏也多是由這些大族的族人擔任,這些職位世襲罔替,豪族們自然也在當地一手遮天。

  而由公室派來的歷任邑宰們,則是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無一事的準則,能放則放,不能放就大家一起協商。

  因此,自從初稅畝施行百年以來,大家相處的也還算和諧。

  可讓這些豪族始料未及的是,這里居然會被國君封賞給他人。

  宰予和他們非親非故,自然也沒有繼續慣著他們的心思。

  一上來就給了他們三記下馬威,算是把這群在當地作威作福慣了的老爺們嚇到了。

  宰予這次赴任,光披甲步卒就帶了足足三十人,再加上孟孫何忌送他的三輛戰車和十二名精銳甲士,以及急于建功的八名莒人敗卒。

  而菟裘城滿打滿算也只能湊出三名甲士,如果真打起來,無異于以卵擊石。

  而且就算他們能把宰予趕出城去,到時候一個犯上作亂的帽子扣下來,下次來的可就是前來平叛的魯國正規軍了。

  這些豪族可不是城外那些光腳的野人,大家在菟裘都有家有業的,不到萬不得已,他們還真不敢和宰予硬碰硬。

  他們各個一言不發,心中計算著該出讓多少利益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宰予望著他們這副猶豫不決模樣,知道這群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于是直接開口問道。

  “子羔,你向來熟諳禮法,告訴我,瞞報新田、人口,按我魯國律法當如何處置?”

  高柴來到宰予面前,俯身拜道:“回稟主君!依照律令,首罪當誅,曝尸于市,嚴正典刑!從者,處劓刑,徒三百里!知情不報者,處墨刑,貶為罪隸!其財產,全部充公!”

  “啊?”

  此言一出,原本就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的族長、官吏們齊刷刷跪了一片。

  他們也顧不得許多禮數,只是以頭搶地,額前都磕出血來。

  “主君恕罪啊!那些瞞報的田地,我并不知情啊!”

  宰予不緊不慢道:“田地你可以不知情,你家中突然多出百來號人,你也不知情?”

  “我、我……”

  “主、主、主君……我等菟裘百姓,早已歸入您的名下,不宜再行公刑啊!”

  “若是要動,也該是動家法才是啊!”

  動家法?

  這可是你說的啊!

  宰予呵呵一笑,沖著冉求打了個眼色。

  冉求心領神會,立刻捧著事先準備好的十幾根麻繩,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根。

  這群人看見麻繩,嚇得臉都白了。

  “主、主君……這是何意啊?”

  宰予道:“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老師乃是曲阜的孔夫子。

  夫子從前教我《禮》,《禮》中有句話,叫做:刑不上大夫,禮不下于庶人……”

  聽到這里,胥吏、鄉老們心中懸著的石頭放下了一半,可很快,他們心又提了起來。

  宰予道:“我從前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刑罰不加到大夫身上,禮不用到平民身上。

  但夫子告訴我:不是這樣的。凡治理君子,用禮來約束他的心,是因為把他們歸屬為有廉恥之節的人。

  所以古代的大夫,有犯了不廉污穢之罪而被罷免放逐的,不叫做因不廉污穢而放逐,而叫做‘簠簋不飭’。

  有犯淫luan或男女無別罪行的,不叫做淫luan或男女無別,而叫做‘帷幕不修’。

  有犯罔上不忠罪行的,不叫做對上不忠,而叫做‘臣節未著’。

  有犯軟弱無能不勝任其職之罪的,不叫不勝任其職做軟弱無能,而叫做‘下官不職’。

  有觸犯國家法紀之罪的,不叫做觸犯國家法紀,而叫做‘行事不請’。

  也就是說,不是不處罰犯罪的大夫,而是因為大夫們都是懂得廉恥禮義的人,不宜用刑罰的名字來羞辱他們。

  大夫中犯有大罪的,君王也不特地派人按著他用刑,只是派人傳話說:這是大夫你咎由自取的,我對你已經有禮了。

  大夫聽到這段話后,自然會面向北方下拜接受君王的命令,然后跪下橫劍自殺。

  所以說,即使是刑不上大夫,而大夫犯罪也不能逃避處罰,這是教化的結果。

  所謂禮不下庶人,是因為庶人忙于生計,不能很好地學習禮,所以不能要求他們有完備的禮儀。”

  宰予含著笑意掃過他們驚懼的面容,緩緩起身道:“我既然是向夫子學藝,學有所成后自然也要運用。

  諸位雖然不是大夫,但也是菟裘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即便犯了錯,我也不忍心羞辱你們。

  你們既然要求我用家法處罰你們,那我便效仿古代的圣王那樣,賜你們一根麻繩吧。”

  說著,宰予指著門外臨時豎起的十幾根旗桿說道:“看到那些旗桿了嗎?諸位可以隨意挑選一根自己喜歡的。

  造成現在這種局面,這都是列位咎由自取。現在,我已經對你們有禮了。接下來,就看列位自己了。”

  ------題外話------

  我說過,我想要票,但卻沒有得到票。造成這種局面,都是列位讀者咎由自取的。現在,我已經對讀者有禮了。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了。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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