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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宰予是我?我是宰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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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韜從睡夢中驚醒,他的背后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環視四周,這是一處鄙陋的小屋,屋里擺著些用于儲藏糧食和水源的套瓦罐,還有一些日用家具,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和這里比起來,哪怕是老家鄉下年久失修的祖屋都比這間小房子條件好。

  而他的面前,則站著一位怒氣沖沖地年輕人,他的相貌十分熟悉,但又無比的陌生。

  他記得這個人似乎名叫端木賜,字子貢。

  子貢?

  陳韜的大腦仿佛觸電,他猛地想起了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里的話。

  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季路。言語:宰予,子貢……

  子貢!

  他就是子貢?

  陳韜難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臉蛋,然而疼痛卻告訴他,這并非夢境。

  無數繁雜的記憶在他的腦海內交織,緊接著是浩瀚的書海,在長久的痛苦后終于讓他認清了事實。

  這里是春秋,這里是公元前504年,這里是大爭之世!

  宰予,陳韜……

  兩個人格在他的體內交融,精神巨震后,陳韜神色恍惚。

  我是宰予,還是陳韜?

  又或是宰予即是陳韜,陳韜即是宰予?

  子貢皺著眉頭,從上到下仔細打量宰予。

  他今早在學社時就覺得這小子不對勁,宰予平時雖然懈怠,但還不至于懈怠到在夫子眼皮子底下睡覺的程度。

  “子我,你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宰予抬頭望向子貢,猶豫再三后,開口問道:“子貢,我和你說個事。”

  “什么事?”

  “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不是一個人?”子貢嗤笑一聲:“怎么?你也是瑚璉?”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擁有兩千年后的記憶。”

  “兩千年后的記憶?”

  子貢知道宰予一向喜歡扯淡,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打算聽聽宰予今天能扯出什么新鮮事來。

  “你說你知道兩千年后的事,有什么證據嗎?”

  宰予道:“夫子在兩千年后,被稱為圣人。”

  子貢微微點頭:“聽起來倒像是那么回事。”

  子貢這輩子最佩服的便是夫子,他也一直篤定夫子的才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成為圣人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宰予又道:“夫子手下最杰出的弟子有十個,他們被稱為孔門十哲。”

  “孔門十哲?”

  子貢眼睛一亮:“那這孔門十哲……”

  宰予深以為然的點頭道:“放心,你是其中一個。后人評價孔門中有兩位能言善辯之士,你排行第二。”

  子貢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他雖然知道宰予大概率是開玩笑,不過能成為孔子門下最杰出的十位弟子依然讓他很開心。

  他追問道:“那除我以外,能言善辯排第一的那個是……等等,第一的那個,該不會是……”

  說到這里,子貢臉色一變。

  宰予笑容燦爛:“不錯,正是在下。”

  子貢的臉拉了下來:“子我,你小子又耍我?”

  “我真沒耍你,你信我啊!”

  宰予很想讓子貢相信他的話,可事實實在過于離奇,以至于他費盡唇舌都無法打動子貢。

  子貢不耐煩的說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戲弄我,我是不可能信你了。我放在學社案上的竹簡是你拿走的吧,快還給我。”

  “你不信就不信吧。”

  宰予從袖子里掏出竹簡遞了過去:“喏,拿走吧。”

  子貢滿臉狐疑的接過竹簡。

  子我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痛快了?

  莫非其中有詐?

  他打開竹簡,果然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子我!你怎么把夫子罵我瑚璉的事也給寫上去了?”

  宰予坐在草席子上,一臉淡然道:“夫子常說,君子把遵守道義作為最高尚的品德。你如果只記述我的過失,而掩蓋你的過錯,這難道不是違背道義行事嗎?”

  子貢聽到宰予用夫子來壓他,知道不能和宰予正面交鋒,于是也化用孔子的論述還擊。

  “子我,那你應該也知道,夫子還說過:喜歡花言巧語卻裝出和顏悅色的樣子,這種人的仁心就很少了。”

  宰予早料到子貢會這么還擊。

  子貢是個才華橫溢性情高傲的人,簡單的三言兩語可沒辦法令他退卻。

  不過宰予對此早有準備。

  宰予咧嘴笑道:“昨天你問夫子:君子也有憎惡的人或事嗎?

  夫子回答:君子憎惡宣揚別人過錯的人,憎惡身居下位而毀謗身居上位的人,憎惡勇敢而無禮的人,憎惡果敢但頑固不化的人。

  請問有這么一回事嗎?”

  宰予這段話說完,子貢頓時感覺像是被人拿刀頂在了肺管子上。

  他漲紅著臉,回道:“是有這回事。不過我是個瑚璉,又不是君子,做錯一些事不也很正常嗎?”

  宰予聽完這話,笑得更歡了。

  “的確,我們距離君子還有很長的距離。

  但我聽說昨天夫子還問你說:賜啊,你也有厭惡的事嗎?

  你回答說:我厭惡竊取別人的成績而作為自己的功勞的人,厭惡把不謙虛當做勇敢的人,厭惡揭發別人的隱私而自以為直率的人。

  請問有這么一回事嗎?”

  此話一出,子貢頓時被干沉默了。

  良久,他才緩過勁來。

  “子我。”

  “怎么?”

  “我信了。”

  宰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信什么了?”

  子貢咬牙切齒的回道:“孔門十哲。”

  “哈?”

  宰予剛才費了半天勁都沒辦法讓子貢相信孔門十哲的說法,怎么子貢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呢?

  子貢恨恨道:“你這張嘴皮子,的確比我利索一些。我在言語方面的評價落后于你,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鬧了半天,還是為了排位先后的問題。

  我還以為他是相信我的夢境呢。

  宰予有些失望。

  “子貢,子我!不好了!”

  宰予和子貢齊齊起身扭頭看向窗外,一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年輕儒生闖入屋內。

  宰予很快就認出了,來者是他的同門師兄弟,同樣名列孔門十哲的冉求,字子有。

  子有這人很有才干,然而心思比較細膩,導致性情畏縮,遇事容易慌亂。

  他的脾氣和宰予他們的大師兄子路比起來,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干。

  宰予不緊不慢的站起身:“子有,你急急忙忙的,是出了什么事嗎?”

  冉求回道:“陽虎,陽虎那個家伙,又去逼夫子出仕了!”

  陽虎?

  宰予眉頭一皺,開始梳理起這事的來龍去脈。

  魯國的政事,由季氏、孟氏、叔孫氏三個卿大夫家族把持。

  這三個家族因為同樣出自魯桓公之后,因此又被統稱為三桓家族。

  而三桓之中,又以季氏最強。

  季氏凌駕于魯君之上,掌握魯國實權。

  陽虎,則是季氏家族的家宰。

  一年前,他發動兵變將族長季孫斯囚禁,篡奪了季氏的一切權利。

  季氏掌握著魯國的大政,掌控了季氏,就等于掌控了魯國。

  所以陽虎就成了魯國實際上的執政者。

  而陽虎因為發動政變,在魯國的聲譽一直很差,所以他便盯上了孔夫子,打算利用他老人家的名聲,改善一下自己糟糕的輿論環境。

  只不過夫子因為厭惡陽虎,每次陽虎登門時都會假裝不在家,所以陽虎已經數次無功而返了。

  但沒想到他的決心居然這么堅定,吃了這么多閉門羹都不能改變他的心意。

  子貢聽到陽虎的名字,嫌棄道:“夫子說,由陪臣執掌國家政權,很少有經過三代不垮臺的。夫子話里話外的意思,陽虎難道還不清楚嗎?他這次又用了什么手段?”

  冉求回道:“陽虎之前趁著夫子不在家,送了一頭烤豬到府上。”

  子貢聽完,忍不住痛罵:“這家伙,竟然卑鄙到了這種地步。”

  按照禮法,大夫給士人送禮,如果士人沒有在家親自領受,就得回訪還禮。

  陽虎正是借著這種方法,來逼著孔子上門拜訪。

  不過子貢思索了一會兒,又反問道:“既然陽虎能用這種手段對付夫子,夫子難道就不能同樣趁著陽虎不在家去還禮嗎?”

  冉求回道:“夫子就是這么做的。但沒想到,夫子居然在回來的路上碰見了陽虎,現在他們倆就在陽府外的街道上。夫子危在旦夕,所以我才趕來向你們求救啊!”

  子貢和宰予都是孔門弟子里公認的能言善辯之士,眼下要解救孔子的危局,還真就非他們兩人出馬不可。

  子貢拉著宰予就要沖出門外:“走!子我,讓我們去會一會這個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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