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機的快門聲頻閃。
在青瓦紅柱的仿古亭臺前，青石鋪就的石板地上，淘寶模特們變換擺拍姿勢的速度非常敬業。
熟練的模特，隨著咔嚓咔嚓的拍照聲音，一秒鐘可以變換三四個姿勢，行云流水不帶生澀，每個Pose都絲滑無比。
而路小霜這樣的兼職業余模特，對比之下，速度就非常緩慢了。
穿著漢服襖衣的路小霜，身邊陪著另外一個中學生樣貌的同齡女孩子，路滿猜測她應當是妹妹小霜提到的同班同學了。
兩個小妹妹生疏地擺著造型，比起其他的專業前輩來，她們的動作像是木雕泥塑，僵硬中帶著不自信的輕顫。
“H組怎么搞的？開工才多久！說你們幾次了！”
一個簡易架子和藤椅搭建的指揮臺，坐落在亭臺和樹蔭投下的陰涼角落中。
頭戴灰鴨舌的墨鏡中年男子，老神在在坐在陰影下的藤椅上，穿短袖襯衣和白馬甲，胸前掛一個單反相機，這副扮相是三流四線的小導演喜歡的造型。
“看起來他就是這里的總負責人了。”路滿睨這個馬甲男了一眼，全場就數他發號施令最悠閑。
“加快速度，恁奶奶個熊的，你們這么搞，一天能拍多少？”
這個現場指揮調度的馬甲男，拿起擴音器喇叭，罵罵咧咧地補了一句。
路滿眉頭皺起。
這時，路小霜和她同學，聽到馬甲男斥責，脖頸縮了縮，身子都顫了一顫。
拍攝她們的攝像師，咔嚓拍一張后，給兩個小妹妹打了些安慰鼓勵的手勢。
路滿離得遠，聽不到他們的交流，但是看到妹妹在攝影師的友善態度下，表情明顯舒緩很多。
“拍完自己預定份額組，不要浪費時間，換衣服拍下一套。”馬甲男繼續頤指氣使。
這聲音又將路滿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除了一身土里土氣的裝扮外，白馬甲的胸前，印著一行字，路滿瞇起眼定睛一瞧，“魯省攝影協會大明湖分會”幾個字弧狀排列。
已經有一組模特拍好身上衣服的所有網圖，收工開始換裝。
而她們的舉動，在熱辣的炎炎夏日，又引起了一場嘩然的熱浪。
只見幾個模特女孩，不慌不忙地脫下自己身上的漢元素冬裝，亮白惹眼的軀體和身姿就這么明目張膽展露在大眾眼前。
漢服下面沒有穿打底的衣衫，只有很簡約的胸罩和內褲穿在身上。
模特們對周圍火辣辣的路人視線，視若無睹，淡定地從助理手中接過下一套要拍的新衣服，當場就換了起來。
在露天開放景區中，在人來人往的行人注目下，只穿內衣褲，脫衣換裝。
哄——
現場圍觀的男女路人，霎時間發出一陣陣謔聲。
“嘿，今天沒白來，有免費的美女脫衣舞看啊。”
路滿的前面，響起一個略猥瑣的聲音。
這個路人看客，吃吃笑出聲：“那屁股翹的，喲，還彎腰！這撐的太緊了，真圓真白！”
“拍兩下會不會有臀浪？”
“嘿嘿嘿嘿——”
“看那個，我靠，有F吧！真想捏幾下。”
“好深的溝！”
圍觀人群中也有看熱鬧的女性，尤其以中年婦女為最，唾沫亂飛起來，議論紛紛。
“光天化日，傷風敗俗啊。”
“真騷，出來賣的吧？大街上不穿衣服，不要臉……”
“這些小妮兒，家里父母怎么教的，跑到景區里，當光腚猴子！”
“嘿！老嬸子，這話可不中聽啊。”一旁有男性不樂意了，“都穿著胸罩內褲，怎么就光屁股了？”
“你讓你老婆這么漏一個？”
“嘿？那可不成，其他女的露可以，自己家可不能這么漏。”
中年婦女連聲呸道：“露的和看的，都不要臉！”
路滿已經顧不得周圍人七嘴八舌的嘈切聲音了，他緊緊盯著妹妹小霜的位置，快步就往她的那邊方向走去。
路小霜沒有當眾脫掉衣服，她和女同學一起，等一個女助理過去，領著她們轉到中巴車的背面。
路滿加速跑起來，現場維持秩序的場務吼了他兩句，路滿回頭留給他一個冷狠的眼神。
剛剛大聲叫嚷的場務，聲音如同啞了一般，息了聲音。
被嚇到一般噤聲后，場務又擔驚地往路滿的背影看了一眼。
那個跑過去的男青年，一時露出的兇鷙氣勢，場務心里只犯嘀咕，他差點哆嗦了一下。
明明是個年齡不大的男生，但那種表情卻讓他在夏天瞬間降了溫。場務不懷疑，如果身邊有刀，那個男生是敢真捅過來的。
路滿跑到中巴車的背面。
這一側有車門，卻沒見妹妹和那個女助理的身影。
中巴車的簾子全部被拉上，將內部的空間遮擋得嚴嚴實實。
路滿瞧明白了，這里充當一個臨時的更衣間。
明明有更換衣服的私密場地，但是外面那些模特，為什么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換起衣服了？
雖說模特當街裝，里面也穿著內衣，但現在這個年代，又是出于風氣相對保守的魯省，即便是省會城市，對于現場看熱鬧的人而言，也是個稀奇的奇景。
聽聽剛剛男人的品頭論足、意淫幻想，還有女人的風言風語、隨意羞辱。
路滿絕對不要自己的親妹妹受到這些對待。
“小霜？你在里面吧？”
路滿大聲喊了喊。
兩秒后，中巴里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哥？”
“小霜，你先別換那么厚的衣服了。”路滿關切道，“先換件便裝，下車。”
“哥在這里。”
仿佛是這句話，讓路小霜吃了定心丸，過了十幾秒，車門拉開，穿著夏裝的路小霜，還頂著一頭長長的假發，就這么和兄長路滿，在異鄉外地見到了面。
她眼睛亮起一絲喜出望外的光芒，隨即眼眶內積蓄起淚水，一個飛撲，從中巴車的下車階梯上，直接撲到路滿懷里。
“小滿，你怎么來了，你為什么會在這兒啊！嗚嗚嗚嗚——”
路小滿哭得委屈，哽咽不止。
路滿抱住自家妹妹，用力撫摸了下她的腦袋和背部。
“哥在呢，沒事了。”
“你是小霜的哥哥，路滿？”
旁邊路小霜的女同學，好奇又驚喜地盯著這對相擁的兄妹。
“小滿，她是我和你說起過的同學，陳嘉禾。”路小霜趴在哥哥路滿的耳邊，還沒忘小聲介紹。
“嘉禾，你好。”
路滿安撫著妹妹，一邊問道：“你們這是什么情況？”
路小霜才十六歲，讓她在外面，當著幾百人的圍觀，脫得只剩內衣褲。
以妹妹現在的性格和觀念，路滿相信，如果她知道這份模特工作需要這么干，她打死也不會來。
“小滿，對不起……”
路小霜不好意思，把小腦袋埋進路滿的胸膛。
她悶悶的聲音，將事情陸續講來。
“我們簽的合同，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