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濱海師大走到家屬小區，中途路過幾家店鋪門面，顧苓依在一個時鮮水果店門前，停住了腳步。
“果哥鮮果店？”顧苓依念了念招牌的名字。
“哥哥，我們給嘉兒和馮阿姨帶些水果回去吧。”
她背著小手，跑進店里，挑挑看看，路滿隨著跟她在身后。
店里只有三五個大學生，在內里邊的水果擺放區選果品。
顧苓依站得離他們遠遠的，假裝自己在看附近身前的現切果拼盒，而其實嘛，目光一直悄咪咪注視著最里面的幾個陌生學生。
這幾個學生挑好水果，結賬離開。
他們剛走出店門的一刻，顧苓依放松般地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走到剛剛幾個顧客站著的地方。
她想買的是里面那一排的整果，可是有其他顧客在挑選，她沒有膽子也湊上去……
路滿看著她謹小慎微的社恐行為，心想小丫頭這躲人怕人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是改不過來了。
沒了其他顧客之后，顧苓依心情明顯好了許多，輕輕哼著調子，先用袋子裝好了一袋香蕉，隨后捧起一顆碩大鮮艷的紅富士蘋果。
“老板，請問，這種蘋果甜嘛？”
正在低頭做賬的年輕男老板，頭也不抬，嘴里“嚯”了一聲：“小師妹啊，你這問題問的，老沒水平了，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你說我一買水果的，能告訴你水果不甜嗎？”
“就像你問你旁邊的男朋友，他愛不愛你，他能說不愛你嘛？”
顧苓依看看路滿，路滿這時候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仿佛他賺大了一樣。
眼瞅著他這么可氣的表情，顧苓依低低頭，沒有反駁出聲。
她心底微微埋怨，這個水果店老板，嘴怎么那么貧呢。
“你見過哪個老板說不甜的，哪個男朋友說不愛的，你拿個檸檬問我，我也會跟你說甜你，信不信。”
水果店老板合上收據單子，放回桌內抽屜，抬頭一瞅：“哎？學妹你不是剛剛才來買過水果嗎？”
“嗯？”
顧苓依看向路滿，兩人對視一眼。
“得了，肯定是嘉兒剛剛也來過。”路滿笑道，“你們姐妹兩個這次又想到一起去了。那你還買么？”
“買。”顧苓依皺皺小鼻子。
最后挑好了香蕉蘋果和藍莓，顧苓依剛掂了掂重量，然后就被路滿一手奪過袋子提著。
出了門，往小區方向走著，顧苓依小小地感慨：“走向社會的人，都好能聊天呀。”
她小聲地嘀咕：“連水果店老板，都好能說會道的。”
顧苓依看看路滿，小表情委委屈屈的。
“我以后，會不會給別人拖后腿啊。”
她還擔心上自己的內向社恐了。路滿搖頭失笑，伸手撫了撫苓依柔順的長發。
“那個水果店老板，也不是一般的小販。大家都叫他果哥，是隔壁省體院畢業的學長，貨真價實的大學生。”
“聽人傳言，果哥以前就很不善言辭的。在校期間有次比賽，他的腳受了傷，就從徑賽專業轉到運動訓練專業了，但是他對體育有點心灰意懶，不能繼續跑步，他也沒有心思只當個訓練指導了，反而看其他人跑步，自己心里更難受。”
路滿回想到，記憶中的這位果哥是個真性情的漢子，從鐘愛的賽道上永遠離開了，但也帶著熱忱去在生活中發光發熱。
明明也是個內向的笨口拙舌的人，但為了生計，自己開了家水果店，瞄準了有些大學生宿舍里缺少工具又不愛剝水果的習慣，甚至有些人賴在宿舍樓內不愿意下來買東西，于是他自己做了拼盤切盒、水果沙拉，出奇招地搞了直達宿舍的鮮果配送，順利搶占到了三個宿舍園區的市場份額。
而由于經常和顧客打交道，他一張原本木訥寡言的嘴皮子，也練就得口吐蓮花，必要時甚至能給學生顧客們當場現掛一段相聲。
“所以，外向是可以練出來的，這樣子嘛？”
顧苓依有些抗拒，即使是有人告訴她，她可以克服社恐，但她內心對這種被動的轉變還是有抵觸情緒的。
她卻沒料到，路滿搖頭說道：“你不用急著變得外向啊，又不是全世界所有人都必須活潑外向的。”
“內向本來也是一種正常的性格方式。”路滿停下腳步，看著她，鄭重地說道，“你又不是完全地封閉自己，只不過是對一些被動的社交不感冒而已。有時內向反而能幫你隔絕一些干擾，只要不影響你日常生活，并且有助于你專注自己的其他事情，內向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顧苓依糾結地拽拽小手：“可是，一些長輩，有時也會說我，不夠外向，現在不改，將來要吃虧的……”
“有人要求你適當接觸外界一點，我覺得沒問題。”路滿寬慰她道，“但如果是有人和你說，你必須外向，必須會和陌生人會來事兒，會看眼色會逢場健談，那我覺得問題是出在要求你的人身上。”
“哥哥……”路滿的話，不知不覺讓她心里好像有了股支撐。
“這世界上有七十……”路滿說著說著止住了，有點不對勁，差點說順口了，然后改口道，“這世界上有六十億個人，就有六十億種正常。”
“你就做你自己吧，奇怪一點也沒關系，和別人不一樣也沒關系。”路滿摸她頭發的手，撫上了她的小腦袋，“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顧苓依咬咬嘴唇，內心似乎有絲暖流在胸口中回蕩。
“嗯…那我慢慢地找找，適合自己的方式。”顧苓依飛快地抬眼看看路滿，又迅速低垂眼眉，“如果以后，我也想主動學一學變得外向……”
“那我一直在你身邊，也可以一直教你啊。”
顧苓依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和他并肩行走。
而走著走著，她突然向路滿身上貼近了貼。
一片軟綿綿柔乎乎的觸感，從胳膊上傳來。
顧苓依環著他的胳膊，小手牽著他的袖子，兩人的手不時地碰在一起，溫和的肌膚相貼稍縱即逝，又隨著步伐的節奏而一觸即分。
路滿樂在其中，又變本加厲：“就不能牽一牽手？”
“牽你袖口是…是底線，哥哥不要得寸進尺。”
路滿略微遺憾，等著吧，你這小妮子，以后肯定要想個辦法，讓你心甘情愿牽小手。
“到地方了，上樓吧，早點休息。”
“嗯，哥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