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雞有用，大鍋一燉再一炒，吃了更有勁干活。”
“哈哈哈！”
研究生們不以為然，他們都在交流器材和手法這么專業的事情，這時路滿居然抱了一只雞，他們只當是來調節氣氛搞笑的。
攝像行家都辦不到的事情，一個平平無奇的本科小學弟，抱了只雞來，又能有什么用？
另一邊，監視器前，景區夏總長吁短嘆。
“趙老師，你們技術水平高超，想想辦法啊。”
夏總一臉誠懇：“我這是想往省里電視臺投的，這漂流環節我砸了大價錢，整的全省最長最有玩法的漂流道，這效果出不來，多少投入就大打折扣了。可得指望趙老師辛苦辛苦……”
趙家全臉上撐著勉強的笑容，這段話這位夏總里里外外說了不知多少遍，他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趙家全心里憋著氣，他心道個別商人就是這樣，稍有些資本搞出來什么小項目，同一套話就拿出來反復吹擂。
外行人，指導內行，真難受。趙家全心里敢說，當面卻不敢言。
趙家全走回研究生扎堆的地方，他的學生們一股腦圍過來。
“導師，這遍過了沒有？”
趙家全板著臉，搖搖頭。
研究生們連聲嘆氣。
“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話。”
趙家全接過學生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他甚至有些想把水澆到自己頭上，給他耳鳴腦脹的頭降降溫。
“夏總還是覺得，咱們都是搞攝影專業的，又是能在大學里教攝影攝像，那必須得是國內頂尖的一撥人。”
研究生們互相看看，湊著頭討論。
“這不就是刻板印象嘛。”
“夏總到底是外行，外行看熱鬧，不知道內行的道道。”
“那可不呢，就比如我，學藝術攝影的。”一個研究生無奈地回憶，“過年回家，我一提我是濱海師大的，我家親戚就說，喲，不錯，畢業后直接當老師，收入穩定，還有寒暑假呢。”
實際上濱海師大已經擴招為綜合性大學，師范生只占較小比重的一部分。
“我本科的專業，學的是計算機，家里一直覺得我是修電腦的。”
“我是內蒙人，老被人追著問，早餐是不是奶茶牛羊肉，上學是不是都騎著馬。”
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趙家全被這些學生的言語一附和，心情好了許多。
趙家全拍拍手：“同學們，其實夏總未嘗沒找過外面商業的團隊，人家肯定也會和他說，這東西難度太大，拍不成的。”
他環視學生一圈，見他們都在認真聽，于是繼續道：“但是咱們明知不成，也得多拍幾次，讓夏總看在眼里，喏，我們沒偷懶，他的錢給了我們沒白花，拍到現在，失敗這么多次，我已經不求你們拍出好效果了，現在拍的是人情世故。”
圍著趙家全的一個研究生，余光瞥見路滿在一旁靜靜等候。
他拿著一個小型器材箱走過來：“學弟，肖震師兄交待給我，讓把這臺機器借給你。”
路滿接過箱子打開，里面是輕巧的特種攝像機，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還不及一瓶礦泉水重。
“乖啊，給你脖子綁上。”
路滿把攝像機的黑布系帶，給懷里這只乖雞綁上，還別說，這只海曲職院的試驗家禽真的很聽話，伸著脖子不鬧不撲騰，任由路滿施為。
“路滿？”趙家全注意到這邊的狀況，“你給雞掛上一臺攝像機，有什么用？”
“它能幫你拍東西？”
路滿抱著綁好攝像機的家禽，是時候給大家表演一波真正的技術了：“趙老師，你看它的頭部。”
路滿輕輕將雞脖子撥直起來，這只乖雞昂首，呆呆地和趙家全對視，綠豆小眼瞪大眼。
“胡鬧…”
趙家全話未說完，路滿抱著雞身，左右平移了兩下。
雞頭仍然呆呆地定在半空。
趙家全一愣。
路滿繼續抱著這只小公雞輕幅度地來回活動，雞頭保持在空中的那個點，穩如靜靜的雕塑。
“咦？”研究生們全部轉過頭來，目光匯聚在這只其貌不揚的雞上面。
趙家全的臉上，馬上轉為驚異的喜色：“這是什么原理！”
“它們為了平衡減震，進化出了脖子上靈活的關節，還有配合行動的發達肌肉，這就是最好的斯坦尼康。”
其他研究生聽愣了神，還有這種操作？
“這個小學弟哪里冒出來的？”有人低聲問出疑惑，“以前沒見過，趙老師新收的本科生助理？”
“聽說是肖震師兄推薦的，還是別的學院的學生。”
“他怎么想到的，這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居然讓他搞成功了？”
研究生們集體呆滯，辛辛苦苦一個月，十幾個人天天討論加實拍，也沒個頭緒，結果最后讓一只雞給化解了大難題？
“好好好。”趙家全的心情大落后大起，“快上小艇去拍一遍，試一試！”
“老師，方便的話，能不能請你也上來，親手拍攝演示一遍，指導我一番。”路滿一笑，請他一起上皮艇。
“這……”趙家全迅速瞥了在遠處休息的景區夏總一眼，他馬上會意，如果最后的最佳成片時他拍攝并遞給夏總的，夏總對片子滿意，印象分是全加到他身上。
路滿拍拍雞翅膀，“這家伙很聽話的，壓根兒就不亂動。”
趙家全看了看路滿：“好，一起去。”
不多時，一艘漂流艇激流勇進般沖下來，在滑槽彎道中周轉逡游，速度越發加快，最后沖到景區入口的緩沖池中。
這全程之間，乖雞立了大功，抻著脖子，頭部巋然不動。
皮艇顛蕩，水流搖擺，它總能像跳疆區的民族舞一樣，雞頭和雞身扭成一個個奇怪的角度和錯位，始終保持頭部的絕對穩定。
下了皮艇，趙家全捏著手中的內存卡，去到夏總的監視器前。
“夏總，你看看這一次的效果。”
一分鐘后。
“好！太完美了！”
景區入口的大半個范圍，都回蕩著夏總聲嘶的大喊。
看完最后的鏡頭片段，由雞脖上輕型攝像機拍出的畫面，四平八穩，幾乎沒有任何抖動和鏡頭位置的變化。
完美的鏡頭，百分百呈現出漂流環節的第一視角體驗。
夏總高興地直拍掌，“要的就是這效果！和央視上的拍得一樣！”